太子殿下只想活着 第88章

唐臻刚想起孟长明,平安身边的小太监元宝就匆匆进门,脆生生的道,“首辅旧伤复发,不能按时进宫为殿下授课。”

话毕,元宝双眼亮晶晶的凝视唐臻,期待几乎溢出眼眶。

唐臻莞尔,随手抓了把糖递给元宝,听着小孩利落喜庆的吉祥话,内心毫无波动。

吃吧,再吃仅剩的乳牙也保不住。

自从当面质问唐臻是谁,得到找不出任何破绽的回答,孟长明就再也没进过宫,先是偶然着凉,唯恐传染殿下,如今又旧伤复发。

如果许愿有用,唐臻希望孟长明能一病不起,再也别出现在他面前。

否则唐臻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再次生出送孟长明去与原主团聚的念头。

只有他能认出相同躯体中不同的灵魂。

还挺浪漫,不是吗?

唐臻勾起嘴角,重新拿起敞开倒放在桌面的话本子。

这是他从几十册话本中,专门选出来的睡前读物。

短短八十个章节,至少有六十个章节有大段对东方玄学的细节描写。

正所谓,艺术来源生活。

唐臻相信,只要他足够细心,肯定能抓住蛛丝马迹,参悟东方玄学,少奋斗几年。

为了早日达成目标,他甚至佯装没看出仙妃对他的嫌弃,从原本隔日去看望仙妃一次,变成每日都去给仙妃请安。

熟悉的困顿从无到有,逐渐蔓延,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也扭曲模糊,难以分辨原本的模样。唐臻打了个哈欠,怀着对梦中悟道的期盼闭上眼睛。

然而期盼落空的速度,快的令人猝不及防。

唐臻刚闭上眼睛,院子里的喧闹声就越来越大,格外响亮的撞击声甚至能令他想象到巨大的箱子撞窗棂上的具体画面。

“殿下恕罪”程诚见唐臻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坐起来,立刻解释道,“陛下在翻账册,看到适合您东西,直接令人给您搬过来。”

昌泰帝好不容易能打起精神,程守忠怎么可能忍心败坏昌泰帝的兴致?

那就只有委屈已经习惯性小憩的太子。

唐臻闻言,脸上的沉默和郁郁瞬间烟消云散,利落的从软塌上爬起来,饶有兴致的道,“孤去凑个热闹。”

程诚愣住。

殿下?

有朝一日,他竟然能亲眼看到殿下没睡够就被吵醒,非但没有生闷气,反而满脸笑容。

殿下果然纯孝!

程诚抬手抹掉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暗自庆幸,今日面对程守忠的时候总算是有话可说,不会被骂‘呆木头’。

羽林卫还有谁不知道,他的叔父最喜欢听别人夸赞昌泰帝和太子,如果能两个人同时夸赞,程守忠哪怕正在发怒也能及时的收敛怒火。

东宫失火之后,不仅唐臻搬来东宫,李晓朝等人也以保护昌泰帝和太子为理由,在福宁宫驻扎许久。

程守忠发自内心的防备福宁宫之外的所有人,轻易不肯让李晓朝等人接近昌泰帝的住处,连带着唐臻也是他的重点保护对象。

所以李晓朝等人被安排在前院,不允许走进垂花门半步,唐臻却住在后院,只要不想就不必与他们碰面。

随着对后宫突如其来的□□和东宫失火的调查陷入凝滞,昌泰帝终于忍无可忍,时隔多年,再次下旨,暂住在福宁宫的外人只能陆续离开,立刻空出更多的地方可供唐臻选择。

不仅有彻底清扫过的前院,还有只与正殿隔着回廊的东院和西院。

然而唐臻不在乎住的是否宽敞,舒服,反正对他来说,即使是昌泰帝享受的宫殿......也就那样而已。

没有科技产品,无论做什么都是纯手动。

地方大反而空旷,不如留在后院,起码距离昌泰帝足够近。

因此唐臻走出房门,立刻能看到抬着木箱的羽林卫从前院的后门通过,径直往后院的正门走来。

唐臻若有所思的瞟向看上去沉甸甸的木箱,眼底满是好奇。

他在先看木箱中都有什么或先去看昌泰帝之间犹豫片刻,坚定的越过一个个木箱,直奔人最多的地方。

无论门外有多热闹,能陪在昌泰帝左右的人,依旧是几个熟悉的面孔。唐臻顺着众人让出的路,径直走到昌泰帝身侧,垂头看向昌泰帝捧在手心的账册,眼角余光却只有昌泰帝苍白的侧脸。

“臻儿也看看,喜欢什么,直接搬去你那里。”昌泰帝大方的将账册递给唐臻,眼角眉梢的神采与平日大不相同。

唐臻心不在焉的浏览账册,轻而易举的发现,这本账册中记载的物件,全都是从历代皇帝的私库中传给昌泰帝珍宝。

他漫不经心的指了几个,顺势将账册塞进程守忠的手里,抓着昌泰帝的袖子问道,“今日发生了什么好事,父亲这么高兴?”

昌泰帝面露感慨,拍了拍唐臻的手,语气难掩怀念,“我才知道,齐伯父的长孙即将进京,想找些东西赏给故人之后,算是替外祖父圆他和齐伯父君臣相得的缘分。”

唐臻满脸茫然,“故人之后?”

程守忠向来只管昌泰帝高不高兴,肉眼可见的欢快,解释道,“殿下出生的晚,没听过齐侯的威名,他......”

昌泰帝抬手,拦住程守忠的解释,笑着道,“我来说。”

“好好好,难得陛下今日心情好。”程守忠连连点头,喜滋滋的退后。

唐臻见状也跟着扬起笑意,眼底的墨色却陡然加重。

程守忠口中的齐侯曾是成宗的义子,因此幼时在成宗身边长大的昌泰帝才会对这位异性伯父有很深的印象。

齐侯的祖辈曾是开国功勋,因为有不肖子孙丢了爵位。

即使成宗格外偏爱这位义子,破例在其尚未建功的情况下再次赏爵,也没办法令义子一夕之间恢复祖上的荣光。

从齐氏小儿变成齐侯,非但没能让齐侯安心,反而促使他的反骨肆无忌惮的增长,竟然不告而别前往北地,投奔陈国公。

成宗未曾因此责怪齐侯,受成宗影响颇深的昌泰帝,自然也没有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昌泰帝再次见到齐侯的时候,成宗已经驾崩,再也没办法给予他庇护,往日亲密无间的舅舅和表兄弟为皇位争红双眼,丝毫不顾及亲情。

哪怕昌泰帝作为公主的儿子,只是不愿意站队,在他们眼中也是十恶不赦的罪行。已经成为北疆军中流砥柱的齐侯频频出手,昌泰帝才能数次逃过死劫。

等到成宗的血脉后代只剩下昌泰帝,对他照顾有加的齐侯反而干净利落的斩断,彼此的所有联系。

以至于昌泰帝至今都难以忘记,对方的雪中送炭。

听闻齐侯的长孙即将抵达京都,久违的生出尽地主之谊的心思。

唐臻面露迟疑,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父皇说的人,好像是......陈国公的义子?”

昌泰帝脸上的笑意稍敛。

“是,我记得他叫齐黎,是个好名字。”沉默片刻,昌泰帝再次莞尔,“齐黎只比你大两岁,你们应该会谈得来。”

唐臻闻言,险些没能藏住眼底的戾气。

齐黎?

这算什么好名字?

“嗯,父皇说的是,我与他年纪相仿,肯定能谈得来。”唐臻抬起头,笑眼弯弯的看向昌泰帝,像是发自内心的在期待与齐黎见面。

昌泰帝见状,眉宇间反而浮现迟疑,嘱咐道,“齐黎是替陈国公来京都监察李晓朝对端妃的审问,你与他投缘就多说几句话,不要管他与别人的事。”

没等唐臻有反应,他再次强调,“任何事都不需要你插手,即使他无法处理,也有燕翎。”

唐臻乖巧的点头,深不见底的双眼总算是再次浮现明亮的色彩,“父皇放心,我肯定不会因为齐黎的安危冒险。”

“嗯”昌泰帝轻拍儿子的手,感叹道,“臻儿聪慧,无需为父过多的点拨。”

唐臻闻言,嘴角的笑意越发鲜活,双手抱住昌泰帝的衣袖,小心翼翼的倚靠过去,玩笑似的道,“可是无论我聪慧与否,都想受到父亲的提点。如果父皇因为我聪明就不肯为我考虑,那我宁愿做个蠢笨的人。”

昌泰帝立刻心软的一塌糊涂,满心都是唐臻出生之后受到的种种委屈,哪里还能记得故人之后?

书房内若有若无的凝滞彻底消散,唯有父子其乐融融的景象,令屋内的人皆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难得昌泰帝心情好,程守忠和伺候昌泰帝的宫人都竭尽全力的配合太子的话,力求能令昌泰帝感受到愉快的时间延长。

可惜昌泰帝毕竟是病人,即使心情好也难以抵消精力不济,没过多久,眼角眉梢留露出疲态。

唐臻虽然舍不得,但更不忍心见昌泰帝受累,顺势接住程守忠的眼色,劝昌泰帝去休息。

他独自走出正殿,立足眺望的方向刚好是北方。

程诚莫名被太子单薄的身影震慑,良久没敢出声打扰。

直到唐臻的目光精准的移动到他的脸上,程诚才恍然大悟般,猛地退后半步,满脸尴尬的道,“陈大人求见,正在后院的花厅等候。”

唐臻颔首,如同轻飘飘的云似的从程诚身边经过,径直走向后院。

程诚再次后退,让出唐臻走过的地方,满脸的困惑。

眼角余光看见程守忠,他连忙招手,“叔父!”

程守忠大步走过来,满脸不善,“我与你说过什么?”

程诚像是面对恶猫的老鼠似的垂下头,小心翼翼的道,“不能当众喊您叔......”

蒲扇般的手掌,狠狠落在程诚的后脑勺,程守忠没好气的道,“你怕个屁,张嘴问问,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亲侄子才有资格去伺候殿下?”

程诚故意踉跄半步,唯唯诺诺的点头。

惹叔父生气,尚且算不上可怕。

如果叔父向他爹娘告状,嘶......程诚根本就不敢想象后果,连忙道,“我错了,请叔父教导。”

程守忠见程诚居然还不知道错在哪里,脸色更加难看,咬牙切齿的道,“我与你说过多少次,贴身伺候殿下,即使在福宁宫,也要随时跟在殿下左右!”

程诚正被他想象中的男女混合双打吓得瑟瑟发抖,听见程守忠恨铁不成钢的斥责,没经过思考,嘴边的话脱口而出,“可是殿下心情不好,也许不想让我跟着。”

“怎么可能?”程守忠摇头,低声道,“难得今日陛下和殿下都心情不错,你......保护好殿下,别揣测殿下的心思。怪你爹娘,没给你这份本事。”

只差被指着鼻子骂笨蛋的程诚见程守忠的态度软化,哪里还敢犟嘴,立刻点头。“叔父放心,我知道错了,即使殿下真的心情不好,我也跟着殿下。”程诚憨笑,“说不定殿下打我几下,出了心口的郁气,心情就会好。”

程守忠满意的揉了揉程诚的后脑,温声道,“知错就好,去吧。”

没等程诚有任何准备,程守忠已经收回手,朝着程诚的屁股踹过去。

“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上,这次就先不与你爹娘说。”

陈玉见到唐臻,立刻察觉到与平时不同的地方,随口问道,“殿下在忙什么,怎么如此疲惫?”

唐臻姿态随意的歪在软塌上,似真似假的道,“孤刚才曾与恶犬搏斗。”

“恶犬?”陈玉愣住,福宁宫怎么可能会有恶犬?

况且羽林卫又不是吃干饭的废物,岂会眼睁睁的看着恶犬冒犯太子。

如果是从前听见太子说这番话,陈玉会认为太子做了噩梦,吓得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可是经历过最近发生的种种事,陈玉早就没办法再以凝视废物的目光看待太子。

只能费尽心思的琢磨,太子的这番话有什么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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