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 第94章

岑威满脸无奈,平安却是满头雾水,手乱脚乱的拉住悬空在软塌外面的太子,连声劝道,“笑极伤心,殿下端庄些。”

如果是今日之前,唐臻只会看岑威的笑话,对方不付出代价,休想从他这里得到任何帮助。

这是唐臻对待敌友难辨的人,惯有的态度。

但是现在......唐臻觉得有所求、会挫败的岑威,可以成为他的战略合作伙伴,享受更好的待遇。

如果不是岑威始终表现的过于圣人,以至于唐臻总觉得岑威所求甚大,他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愿意回应岑威的好意。

毕竟以目前的情况看,没有比岑威更好的选择。

唐臻笑得畅快,不仅同意岑威在东宫留宿,还提出与对方做笔交易。

他教岑威如何快速、稳定的收拢流民,再给岑威张纺织机的图纸,换取纺织机能够赚取所有利润的五成。

按照他们之前的交易,可以看做纺织机的图纸换两成的分红,快速、稳定收拢流民的方式换取三成分红。

岑威思考片刻,没急着决定是否答应,谨慎的问道,“殿下觉得,纺织机可以赚取哪些利润?”

唐臻眼中浮现笑意,解释道,“这种纺织机可以将羊毛搓成的线,织成羊绒布。你们从草原收羊毛,只要羊毛不要羊皮,尽可能的压低价格。然后让人清洗羊毛织布,在异族和陈国公之间选择买主。”

目前为止,他还是很愿意相信岑威的人品。

如果羊绒布能够达成的保暖效果,足以决定战争的胜负,唐臻相信,岑威不会鼠目寸光,行差踏错。

“羊绒布?”岑威再一次从太子口中听到新鲜的词语,在这之前,他只听说过羊皮。

“等羊绒布织出来,你就能知道它的妙处。”唐臻高深莫测的道。

他也可以指导岑威做更简单的羊毛衣,但是步骤过于简单,不仅容易被仿制,不利于占领市场,快速变现,也会增加人工成本。

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领先时代太久,未必是好事。

岑威轻而易举的被唐臻说服,决定先按照图纸做出新的纺织机,等见到从未听说过的羊绒布再进行抉择。

至于能够快速、稳定的收拢流民的方式,岑威更加谨慎,表示他可以听听,未必会采用。即使最后会采用,也未必答应唐臻想要纺织机三成分红的要求。

唐臻闻言,冷酷的指责岑威试图白嫖的行为。

他告诉岑威,如果纺织机没有做出来或岑威做出纺织机却不打算以此生产羊绒布,没办法达成他预想的利润,岑威就不能用纺织机的三成分红换安抚流民的办法。

两人暂时都没办法说服彼此,只能将注意力放在纺织机的图纸上。

作为曾经的木匠学徒,岑威能轻而易举的找出图纸中不切实际的地方。

在这方面,反而显得拿出图纸的唐臻像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他毕竟是生活在电力时代,能以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根据掌握核心技术的智能纺织机图纸,凭空想象出手摇纺织机的可行方案已经算是竭尽全力。

又一次被岑威问住,唐臻忍不住反问,“你不是将军?怎么还干木匠的活?”

岑威满脸无辜,“我才做将军三年,在此之前,想要吃饱,不能全凭种地,我和岑戎都做过木匠学徒。”

唐臻闻言,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岑威平坦的腹部,陷入沉默。

在两人的努力之下,纺织机的图纸终于从天马行空的想象变成可以试试的新鲜玩意儿。岑威表示,会在京都秘密制作纺织机,收集羊毛,然后将第一块羊绒布送到东宫。等到唐臻满意,他再考虑是否做这门生意,选择谁成为买主。

唐臻点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岑威的手。

纤细、修长、布满圆润的细茧......看上去就很适合做木匠的活,更不用说这双手还有个立体思维极度敏感的主人!

“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受到启发,竟然如此了解下九流的勾当,可否为臣推荐几本书?”岑威忽然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唐臻,正好望进唐臻的眼底。

太子说是从孤本中找到纺织机的图纸,虽然疑点重重,但是岑威能够接受这样的解释。

因为太子说起纺织机明显只有虚无的理论,图纸的细节也存在很多矛盾之处。可能古书的主人还没来得及完善制作纺织机的灵感和想法,已经遭遇意外,所以图纸才会落到在太子手中。

如今太子想用从未出现过的纺织机做筹码,不肯拿出古书也是人之常情。

岑威更在意的是久居深宫的太子,为什么会对经商之事如此精通?

第73章 二合一

唐臻眨了眨眼睛,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一本正经的道,“或许孤上辈子,曾经是个成功的商人。”

岑威似信非信,“有多成功?”

“嗯......”唐臻沉吟片刻,尽量用对方能够听懂的形容回答,“地位不如奴仆的外室子,凭借出色的能力继承家业、发扬光大,几乎做到对利润最大的市场,形成绝对的垄断。”

然后被无法接受摇钱树降级为饭碗的疯子反扑,变成太子殿下。

岑威虽然没有相信太子状似真诚的胡言乱语,但是有些事,太子不愿意透露,他也没办法强求,总不能强行逼迫太子开口。

他有预感,如果他这么做,看似无害的太子会立刻朝他伸出锋利的爪子。

“利润最大的市场是什么?”岑威虚心求教,试着在太子允许的范围之内,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唐臻哂笑,漫不经心的拒绝岑威的探究,“那是上辈子的事,孤怎么可能记清细节?”

利润最大的买卖,当然是军需。

除了极少部分屹立山巅的存在,有底蕴和心气,从源头杜绝任何被掐脖子的可能性,大部分......都会选择直接花钱,远比投入完整的产业链更经济实惠。

等到手头的东西不再新鲜,市场中又有更高级的设备。

他们通常会将存货折价卖给地位更低的人,然后再添些钱买入当前最高等级的设备。往往只需要按照固定的周期稳定投资,就能维持非常体面的地位,性价比极高。

可惜现在是冷兵器时代,唐臻最熟悉的旧生意只能是个虚无的梦。

诸如软甲重盾、刀枪剑戟之类的东西。先不考虑唐臻是否能琢磨出来正确可行的改进方案,只说这些军需对战场的影响,肯定远远不如唐臻上辈子经营的生意。

因为在这个时代,批量制作新的盔甲和武器,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支持,更改原有的制式更是任重道远。

期间出现任何差错,哪怕仅仅是走露风声,都有可能为唐臻带来难以预估的风险。

即使他能够克服所有困难,掌握有效更新军需的核心技术,也不会从此否极泰来、万事大吉。

唐臻下一个需要面临的难题是找不到买家。

首先,他没有足够的资源和力量支撑,无法直接卖成品。

其次,这个时代的所谓核心技术,肯定瞒不过工匠。

稍有不慎,闹出今日卖给对方武器,明日对方就大张旗鼓造反的笑话,岂不是贻笑大方?

既然如此,又何必拘泥于过去。

岑威拿唐臻明目张胆的敷衍没有办法,提醒道,“我虽然不善于经营之道,但却知道,惯常混迹于下九流的人......鲜少被世俗的眼光束缚,殿下小心被鸟儿啄伤眼睛。”

无论太子迄今为止,对关于商贾之事的种种观念,确实如太子所言,是上辈子残留的天赋,还是有人秘密为太子献策。岑威都能从细枝末节之处,看出献策之人的野心和贪婪,但是他愿意为巨大的利益铤而走险、与虎谋皮。

这既是他对自己的自信,同样说明他骨子里并不像表现出的那般温和。以小博大的劣根性,始终藏在谦和的外表之下。寻常时安然无恙,只为最迫切的需求雷霆出击。

岑威完全不介意即将面对的风险,但他不想看到太子被深受信任的人背叛。

他知道太子想要承担责任,必须成长。

可是人不能还没学会走路,先尝到因为跑步摔倒的痛楚。

唐臻非常赞同岑威的话,险些将其视为知己。

接连给岑威、陈玉等,出主意的那个人,岂止是鲜少被世俗的眼光束缚?

简直肆无忌惮、不择手段、黑心冷肺......

唐臻嘴角的笑意渐浓,因为这份赞同,难得多出几分耐心,语气中含着说不出的无奈,“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孤有这样的天赋?”

“难道你第一次带兵获胜之前,能在穷乡僻壤的得到名师教导,十几年通读兵书?有多少出身武将世家的小公子,带兵打仗,拍马也比不上你,可见你天生就会做将军。”他以此类比,得出结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接受,孤天生就是个黑心商人?”

岑威不知不觉间眉头紧皱,缓慢却坚定的否认,“不,殿下的想法,有失偏颇。”

唐臻虽然觉得岑威的表情很有趣,依稀能猜到,对方正在因为他精准形容自己的词语生出......类似怜悯的情绪?但是他并不会因此感动。

他甚至有些不知好歹的觉得,岑威帅不过三秒。

所谓仁义道德,只是弱者为更好的生存做出的伪装。

敢于卸下武装,面对真正的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既能彰显实力,又映证强大的内心,这才是所谓的人格魅力。

唐臻清澈的瞳孔中冷漠与倨傲交织,忽然意识到,如果按照他上辈子的年纪算,岑威比他小十岁,毛都没长齐。

终究还是太年轻,难以逃脱凡尘俗世的束缚。

“殿下!”岑威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我如果生在太平盛世,祖父是在村中备受尊敬的大夫。父亲和叔父勤劳能干,不仅能伺候好庄稼,还会在农闲时找其他能做的事补贴家用。母亲和姨母会做些不算精细的绣活,在村子里,同样是不小的进项。我是独子,只需要交很少的钱财就不必服役,想来家中不会因此吝啬。”

“如此,我和父亲最大的苦恼,应该是选择安心留在村子,还是去县城闯闯,竭尽所能带家人过更好的生活。哪里还有什么龙虎少将军?”

如果没有意外,他平凡的一生中,受到的最真诚的称赞,仅仅是身高体壮,吃苦耐劳。

没有所谓的天生将军,自然也不会有天生的黑心商人。

唐臻目光悠长,虽然依旧与岑威对视,眼中的神采却没聚集在岑威的脸上,似乎正在顺着他的话,凭空想象太平盛世中的普通村民。

岑威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熟悉。

他来到京都,最关注的人无疑是太子殿下。

如果传闻中的太子是已经彻底没有希望的枯枝,他真正见到的太子就是伪装成兔子的狐狸。只是表面乖巧,心里全都是坏主意。

每当太子光明正大的发呆,他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太子在琢磨如何使坏。

如今看来却是他误会了太子,太子的发呆,真的是在走神。

岑威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轻声唤道,“殿下?”

“嗯?”唐臻立刻回神,眼底的冷漠略有消融,态度也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起码不会再因为岑威自以为是的安慰心存嘲讽。

年轻人,难免浮躁,既然岑威没有恶意......他默念和气生财,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打定主意,无论岑威想要说什么。只要无意冒犯,他就大度些,不与对方计较,随口附和几句。

因为肉眼可见的生疏,短短几句话,岑威数次停顿,“殿下天潢贵胃,何必以商人自贬?过去发生的种种事,皆非殿下的过错。即使殿下曾因重压做出至今依旧难以忘却的事,如今也来得及弥补遗憾。”

唐臻垂下眼帘,遮掩其中恍然大悟的色彩,按照原本的打算应付岑威,“你说得对。”

原来岑威是因为商人属于下九流,用来形容天生身份高贵的太子,无异与指着人的鼻子骂最狠的脏话,所以非要否定‘太子是黑心商人’。

岑威眼中闪过懊悔,数次欲言又止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能感受到太子的态度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巨大的改变,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或者哪个字说错,导致太子突然变成......平时的模样,仿佛喜怒哀乐皆不过心,只是个精致的傀儡。

这副样子只能骗刚进京的岑威。

如今他已经知道,这代表太子没有余地使坏、不想动心思、懒得理会别人。

小书房毫无预兆的恢复宁静,两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良久之后,岑威眼中的懊悔彻底被无奈取代,识趣的开口,“臣先行告退,趁天色尚明回府中收拾几件行李,以便在东宫留宿保护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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