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 第155章

正如此时此刻,他懒得找借口解释自己反常的行为,只需要彻底显露出上辈子那个,始终活在阴暗中的人,

保持面无表情,浑身散发杀意的模样,原路翻墙返回主院。

即使他依次经过众人,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也不会有人像燕翎那般,没事找事,非要主动靠近他。

变故发生的瞬间,众人选择性的分别看向忽然动若脱兔的燕翎和厉声呵斥的岑威。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没看清,燕翎为何会平地起飞,在地面砸出个深坑。

然而唐臻身上散发的气息过于骇人,即使没能在短时间内想通原委,他们还是凭借本能,做出避让的动作,没有重蹈燕翎的覆辙。

陈玉见岑威、梁安和程诚都悄无声息的跟在距离唐臻不远的地方,再次翻墙入内,强行忍住立刻给自己一拳的想法,朝院外跑去。

自责的念头,难以避免的涌上心头。

如果他没有耽误时间,早些按照殿下的吩咐去找刘御医......或许事情不至于发展到如今这般难以收场。

孟长明原本也想跟着唐臻,可是燕翎的

嚎叫过于凄惨。虽然岑威和梁安都没有反应,燕翎或许伤的不重,但是孟长明不能赌。

即使燕翎不是陈国公心中真正的继承人,他也是陈国公的儿子,还是为数不多,派上用场的儿子。

如果是为局势牺牲,尚且有情可原。

单纯因为认不清自己......

孟长明想到陈国公可能会有的愤怒,不由头皮发麻。立刻找羽林卫,先将燕翎安置在侧院。既方便燕翎养伤,同时也能让燕翎冷静。

唐臻知道还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进门之后,立刻用门板挡住这些人的目光。他漫不经心的环顾屋内熟悉的摆设,端起桌上的茶壶和茶盏,径直朝窗边的软塌走去。

因为刘御医的祖传针法和最近几个月的调养,他的身体虽然依旧比不上健康的人,但是已经不至于像从前那般弱不禁风。

突然爆发体力固然令他疲惫,闭上眼睛却丝毫没有睡意。

即使心中明白,守在门外的人,尚且不至于因为今日的插曲,急着对他做什么,唐臻也无法放下......算不上警惕,只是不想解释,又忍不住回想意识混沌时发生的事。

期间岑威和程诚试着敲门,唐臻立刻拿起放在身边的茶盏,朝着房门处砸去,果然换来长久的寂静。

陈玉带着刘御医匆匆赶回来,总算是没再被唐臻的茶盏继续拦在门外。

始终等在院中的人,看着陈玉也在门前吃瘪之后,又去窗外求情,然后带着刘御医通过另一侧的窗户爬进屋内。

不久后,陈玉从门口出来,不知去何处拿回装满整坛的药,亲自厨房熬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流畅,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所以太子早就......

梁安去厨房转了半圈,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反而挨了顿臭骂,灰头土脸的退出来。他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蹭到岑威的身边,不动声色的打量李晓朝的背影。

他觉得骠骑大将军似乎......很愤怒?

面无表情的面容下,藏着远超担心的愤怒。

没有任何依据,只是有这种感觉。

即使从天亮守到天黑,众人依旧没能见到太子。

陈玉告诉他们,太子吃了药已经睡下。

至于太子为何会突然反常,他给出的答案是,自从猝不及防的知道昌泰帝已经身在北地的消息,太子每日都会去福宁宫中专门祭拜鬼神的偏殿,求鬼神给他亲自去北地接回昌泰帝的能力。

久而久之,太子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身手却与从前大不相同。

“你是说,太子殿下这是......请神成功了?”梁安目瞪口呆,满眼狐疑的凝视神色庄重的陈玉。

他觉得陈玉是在欺负他读书少,但是他没有证据。

孟长明无声展开折扇,挡住下半张脸,眉宇间满是困惑。

如果用陈玉的解释填补他这段时间的困惑......竟然刚好能说得通?

‘因为请鬼神,所以面相发生变化。’

看相对于孟长明本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所以他虽然知道太子不老实,但是很难立刻坚定的否决陈玉的解释。

况且他从前很少能看清别人的面相,需要灵光一闪。

至于灵光什么时候能来,只能看缘分,从来都不会随着孟长明的心意改变。

最近却不同,他看到别人面相的概率、不,只有看到唐臻面向的概率逐渐升高。两个月前,每旬只能看到一次,如今几乎隔日便能看到太子的死相加重。

从前他并非没有遇到过将死之人,大多数时间,直到对方彻底身死也不会发现端倪。

这些......似乎都可以用鬼神之事解释。

岑威对陈玉的话,半个字都不信,但是他知道,陈玉不会告诉他真相,所以干脆没有追问。

李晓朝惊疑不定的打量陈玉,只有脸色能勉强维持平静。

发现太子异于常人的身手之后,他立刻觉得太子早就对他有防备之心,所以才会瞒着他,练出几乎能与岑威抗衡的身手。

然而站在院中的几个时辰,李晓朝仔细回想这几年发生的点滴,非常确定,太子不可能瞒着他习武。

毕竟无法安排心腹贴身伺候太子是去年才有的事。

哪怕太子是千年难遇的习武天才,也不可能在不到整年的时间里,练出如此刁钻诡异的杀招。

陈玉的解释虽然离谱,但是刚好能填补

他心中无法解释的疑惑。

“岑兄,你相信有神明吗?”

离开陈府,李晓朝和孟长明各自离开,梁安与正借住在他府上的岑威同行。

不久之前,见陈玉没有否认他说‘太子请到鬼神上身’的玩笑,似有默认之意。梁安再次肯定,从小蔫坏的陈玉口中没有半句实话。

撒谎越大,脸上越煞有其事。

然而眼角余光看见李晓朝和孟长明眉宇间的若有所思,梁安的笃定却变成迟疑。他向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凭什么能在众多堂兄弟和族兄弟中脱颖而出,从不做用自己的弱点与别人的强项对比的傻事。

李晓朝和孟长明加起来,至少有两千个心眼......

梁安虽然不会因此改变想法,依旧坚定的认为陈玉是在骗人,但是难免好奇,聪明的李晓朝和孟长明,为什么会被如此拙劣的谎言影响。

岑兄也是聪明的人,说不定想法能与李晓朝和孟长明不谋而合。

岑威停下脚步,靠着墙壁,昂头看天,不答反问,“我父亲曾告诉我,故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在两广,有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梁安顺着岑威的视线仰望天际,可惜乌云密布,根本就看不见星星。

“我没有,陈玉听过,他至今依旧对此坚信不疑。”

“哄小孩的假话。”岑威哂笑,没想到一本正经的陈玉依旧天真如稚童。

他低下头,脸侧那道在贵州战场留下,尚未彻底消失的伤疤,在昏暗的灯光下,忽然变得显眼起来。

“星星只能哄小孩,神明就不同。”

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牙牙学语的稚童,愚钝的人随波逐流,聪明人另辟蹊径,不同的人上钩的方式既可以相同也可以不同。

哪怕是备受苦难的人,依旧会将摆脱苦难的契机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

梁安沉默片刻,敏锐的察觉到岑威不喜欢神明,“岑兄不信?”

“岑家村不信。”岑威又抬头看了眼,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如今哪里还有岑家村?

世人只知龙虎军的威名贯穿南北。

前有龙虎军不信鬼神,逆天改命。

后有太子请神成功.

.....

梁安眼中浮现悔意,亦步亦趋的跟在岑威的身后,数次欲言又止,终究没敢再贸然开口,生怕又说错话,导致难以预测的后果。

岑威和梁安去而复返,刚好撞见陈玉扯着刘御医的衣襟嘶吼,眼角眉梢皆怒火,看上去竟然比唐臻更......

梁安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然后立刻跑向陈玉。

“怎么回事?

陈玉克制的松开气得发抖的手,“你怎么回事?”

梁安眼中不自觉的浮现淡淡的委屈,退开两步,语气也变得冷淡许多,“岑兄不放心殿下,我也跟来看看。省得鬼神再突然发疯,你们没有办法”

陈玉本就又急又气,再听见梁安这句阴阳怪气,险些昏厥。

岑威立刻挡住梁安和陈玉之间,顺着陈玉的谎话描补,“鬼神虽然愿意为殿下奔波,但来自幽冥,难免桀骜不驯。殿下想要与对方和平相处,少不了时间,慢慢适应。”

莫名其妙开始生闷气的梁安满脸震惊,目光诡异的看向岑威的后脑勺。

如果不是亲耳从岑威口中听见岑家村不信鬼神时,借着灯笼的亮光,看见了岑威眼中的坚定。他听见这番话,肯定会认为岑威是岑家村的异类。

岑威冷静平和的语气令陈玉的焦躁和愤怒稍稍缓解,他默默记住岑威对太子请鬼神的理解,缓缓点头,眼中似有明悟。

“殿下毕竟是肉体凡胎,强行接受鬼神的馈赠,难免吃些苦头。等会你将殿下调养身体需要的药材列个单子,我与梁安会想办法。”岑威安慰似的拍了拍陈玉的肩膀,看向跌倒在地,显得沉默又颓废的刘御医。

梁安闻言,心中依旧堵得厉害,脚步却不听使唤,径直绕到陈玉身侧,然后嘴也失灵,自顾自的道,“你放心,阿爷赞我在贵州表现的不错,专门让九哥来京都,给我送好东西,最多再有两三日就能到。以九哥的聪明,哪怕是世间少有的药,对他也不是难事,起码能知道谁手中曾有过藏品。”

陈玉闭上眼睛,紧绷的肩颈陡然松垮,眼角眉梢满是挫败。

“我现在不是找不到药......不知道该用什么药帮殿下。”

刘御医沉默的低下头,又羞又怒,由内而外的散发颓丧的气息

虽然认可岑威对太子成功请到鬼神的理解,但是陈玉依旧坚称太子已经睡下,不肯带岑威和梁安去见唐臻。

岑威见状也不强求,反而对刘御医生出好奇,试探着问了几个困扰龙虎军营帐中的军医许久的问题。

刘御医态度消极的朝远离岑威的方向移动,嘴却没闲着,言简意赅的指出最关键的地方。

岑威的天赋几乎都长在带兵打仗上,自然是无法理解刘御医的指点。

他只知道,从河南到京都,沿途碰到的名医皆对这些问题三缄其口,鲜少有人能给出答案。更没有如刘御医这般思路清晰,即使心不在焉也难掩笃定的医者。

然而陈玉看着刘御医对答如流的模样,刚因为岑威和梁安强行压下的怒火再次冲上心头,看向刘御医的目光越来越锋利。

刘御医似有所感,飞快的抬起头看了眼陈玉,又默默的回到岑威的身边。

岑威对刘御医和陈玉之间的暗潮汹涌视而不见,耐心的等待所有的疑问得到解答,顺势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御医。”

“少将军不必客气,尽管问就是。”刘御医摆了摆手,同样是展示所学,脸上却再也没有第一次对陈玉吹嘘祖传针法时的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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