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渊扬了扬眉,道:“是,杜家和沈家的关系一直都有来往,他们两个一起长大,年龄又差不多,从小关系就不错。”
郁白哦了一声,下意识道:“那他得多难过啊……”
“怎么这么说?”
“我和大骗子相处了……一年?”郁白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掰着手指算了算,“他出卖我的时候,我很难过很震惊……杜克和他认识的时间更长,应该会更难过吧?”
傅临渊的视线在那细白的手指上停了一瞬,道:“所以军部给杜克安排了心理辅导。”
“心理辅导?那个和医生说心里话的吗?”小人鱼坐起来,“我需要去吗?”
傅临渊:“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
顿了顿,他的声音忽地低了几分,眼神也难得的有点飘忽:“……但我也希望你可以先把心里话分享给我。”
闻言,郁白一愣。
男人的视线更加飘忽不定:“当然,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绝对不会……”
“好呀!”没等他说完,小人鱼漂亮的眼睛弯了弯,“我想把所有心里话都和你说!”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口就响起了杜克的大嗓门:“头儿!头儿€€€€!”
他一脸兴奋地挥舞着文件夹冲了进来:“我找到了!我找到有……卧槽!这里怎么还
有这么多!”
郁白被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抬手的时候一不小心碰掉了一旁还没动过的一袋文件,露出了下面的编码。
“……诶!我也找到了!”小人鱼眼疾手快把下面的文件夹抽了出来,“1736096439入院记录!”
“嗯,”傅临渊点了点自己手边的一个文件袋,“都拿过来吧,我也找到了一份。”
郁白从沙发上爬起来,屁颠屁颠把文件递了过去,然后忽地想到什么:“军部不是在调查沈之初吗?他的哥哥……好像已经病故了吧?”
还是官方盖章的那种,他记得系统已经记录了沈近善的死亡日期。
那为什么还要调查他呢?
“我们怀疑沈近善没有死。”傅临渊没有隐瞒,“上次调查到的疗养院有他的入住记录,但那份记录上的日期比他的死亡日期晚了整整一年。”
杜克跟着点点头,语气沉了些:“以沈之初的履历与成就,如果没有一定的利益,他是不会背叛军部的。”
而当时最能细心沈之初的利益是什么呢?
会不会就是……有人向他保证,可以让他的哥哥活下来?
沈家兄弟感情亲厚有目共睹。
而在沈近善‘殉职’后,有一段时间里,杜克也有些奇怪,自己这个好朋友,似乎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悲伤。
只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每个人缅怀亲人的方式不同,现在看来……
想到这里,杜克忍不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我要是能早点看出来他的问题就好了。”
郁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能怪你,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的朋友。”
就像他当初完全没有怀疑过大骗子一样。
杜克离开后,郁白趴回了沙发上,继续翻还没翻完的文件堆。
而办公桌后的人沉默了几秒,道:“郁白?”
小人鱼抬头:“怎么啦?”
傅临渊的目光还在面前的文件上,但视线没有丝毫移动,明显没有在看:“你……把他也当做朋友了么?”
他没有点名,但郁白却知道他在说的是沈之初。
“唔……”
小人鱼认真思考了几秒。
“……是的。”
几秒后,他老实答道。
“我当初确实把他当做了朋友,毕竟那个时候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但我还是很生气后来他出卖我。”
说到这里,郁白忍不住再次坐起来,手脚并用地比划了一下:“……当初抓到的大鱼都给他吃了,那么大的鱼!他吃了我抓的鱼居然还出卖我,实在是太可恶了!”
“我当时的眼睛还有点问题,看不太清,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把他身上那€€€€么€€€€长€€€€的一道伤口治好了。”
当时小人鱼看不清,分辨不出来哪种海草是可以止血的,只好挨个放到嘴里尝一尝。
……有的海草很苦,苦得他现在都清晰地记得那个味道。
“那么长€€€€!那么长的伤口!”
“他就是蛇!就是农夫与蛇的蛇!就是东郭先生遇到的狼!就是……就是森林里的老巫婆!”
“可恶,越说越生气!”
用所有童话知识把沈之初骂了一遍,郁白气呼呼地磨了磨牙。
“如果捉到他,我一定第一个把他扔进海里喂鲨鱼!”
而傅临渊的注意却落在了一个细节上。
“郁白,你说……他身上有伤?”
第98章
“是呀。”郁白点点头, 在身前比划了一下,从腰侧到肩头,“我刚把他捞上来的时候, 这么长的一道伤, 有的地方都被海水泡得翻边了……”
没有留意到傅临渊异样的安静, 郁白继续道:“当时我看不见, 只能通过触感来判断他的伤口在哪里……好长好长的一道伤,应该是在海里的时候被什么碎片划的。”
其实他当时把大骗子捞上岸的时候,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毕竟那么重的伤, 他用手来回触摸都没能把他弄醒,加上捞起来的时候对方的精神波动已经很微弱了,小人鱼甚至以为他会撑不过当天晚上。
结果对方不但撑过了当天晚上, 还趁他睡着把他绑了起来。
想到这里,郁白皱了皱鼻子,有点嫌弃地摇摇头:“果然,那时候就应该把他留在海里喂鲨鱼……”
办公桌后的男人忽地打了个喷嚏。
骂到一半的小人鱼回头:“……感冒了?”
傅临渊摇摇头,手指蜷了蜷, 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那道伤……从这里到这里吗?”
“唔……对。”小人鱼的视线转了一圈, 最终又回到了手边还没翻完的文件上, “不过沈之初应该是做过什么祛疤手术吧,我听许教授说过……他身上现在已经没有痕迹了。”
而办公桌后的男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沈之初身上没有那么长的疤。
想到这里,傅临渊下意识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他身上倒是有一条差不多的疤, 可是那明明是在……
明明是在那次大爆炸里留下的。
因为丧失了那部分记忆, 等他在医院醒来后, 他才拒绝了医生建议的除疤手术。
那道疤就一直跟着他, 一跟就是这么多年。
男人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一瞬。
零星的画面自脑海深处闪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垂了垂眼, 年轻的元帅登陆了军部资料库,在搜索栏输入了另一串烂熟于心的编号。
十四年前。
“抱歉啊……是爸爸没处理完工作。”艾瑞斯的眼神带着藏不住的歉意,落在副驾的儿子身上,“本来答应今天带你去博物馆的……”
“没关系。”坐在飞行器副驾位上的少年摇摇头,懂事地道,“博物馆下周去也可以。父亲,您就这样带我进入研究基地……真的没问题吗?”
“理论上来说不可以。”艾瑞斯扶了扶眼镜,朝儿子笑了笑,“不过你放心,现在是研究所的假期,那里只有少量值班人员,我也不会带你去太机密的地方,到时候你在门口做个登记记录就行了……你不是一直好奇爸爸的工作室是什么样子的吗?今天正好带你去看看!”
相比父亲兴奋的程度,少年显得冷静了许多,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不会留意到他嘴角偷偷翘起的弧度:“……我都多大了……才不好奇实验室……”
艾瑞斯大笑了两声,没有戳破儿子小小的嘴硬,反而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背:“正好你现在精神海的状态也不是很稳定……我们团队正在研制的缓和剂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了,临渊,有没有兴趣当我们第四代实验体啊?”
少年的眼睛亮了一瞬:“新型缓和剂吗?”
“嗯。”艾瑞斯顺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进入第四代临床试验就基本稳定了,很安全的。不过你要是决定想试一下的话,还是要签同意书的哦。”
父子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多时,飞行器降落在了研究所外围。
天色已晚,又临近过年,从外面看,已经没有几个窗户还亮着灯了。
“大部分
研究员都放假了。”沿着长长的走廊向研究所内部走时,艾瑞斯向儿子解释道,“自从这里的智能系统被麦德他们升级后,最长可以在二十四小时无人监管的情况下让这所研究所自动运转……当然,自动运转要是出了问题,我和其他几个研究员就会收到这样的消息。”
说着,他朝傅临渊摇了摇手里的终端,小小的屏幕上此时闪着一个橙黄色的警报。
“不知道麦德他们到了没有……”艾瑞斯边说边用工作卡刷开了走廊尽头的门禁,指了指另一头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我的办公室就在那边,你先过去等我一下,我去主控室看一眼就回来。”
就这样,不等傅临渊说什么,艾瑞斯已经急吼吼地向反方向走了。
傅临渊:……
他听话地按照父亲的指示找到了他的办公室,在他的工位前坐下。
然后没忍住好奇,开始左右打量。
这还是他上中学后第一次来父亲的办公室。
艾瑞斯的桌面很整洁,除了一台正在休息中的智脑,手边就只放了一只杯子。
那只杯子上印着小雏菊,傅临渊知道,那是他母亲最喜欢的花。
除了这些,就只剩下在另一侧小小的通知板上,贴了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
合照上,傅临渊的年纪还很小,看背景,似乎是学校的哪次活动。
每一个孩子都会对父母工作的地方好奇。
年少的傅临渊也不例外。
他在艾瑞斯的椅子上安静地坐了大概五分钟,最终还是被好奇心战胜,站了起来。
艾瑞斯好像和另外两位同事共用这间办公室,傅临渊在椅子上看到了他们的名字€€€€许一鸣和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