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军人,特别是从第一军团退伍的军人,在退伍后都会得到一定的医疗保障。
帝国各大医院特意为退伍军人设置了免费的治疗机构,就是为了补偿他们为帝国所做出的牺牲。
智脑的页面再次停在了最早去世的沈昱上。
万一……
万一沈昱其实还活着呢?
如果他还活着,拼图上缺失的一角似乎就被补全了。
当初搜救自己的时候,沈昱可能发现了郁白。
后来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沈之初,后者就拿着郁白的鳞片,最终把小人鱼骗了出来。
不过……
这一切都只是自己根据时间线单方面的推测。
在抓到沈之初,或是证明沈昱还活着之前,这些都只是推测。
“笃笃€€€€”
“头儿,”杜克推门进来,手上提着另一个文件袋,“这是最后一个,我那边的检查了,没有其他与沈近善相关的报告了。”
傅临渊嗯了一声,示意他把文件放在桌子上,而后道:“……安瑟疗养院,和军部合作的医疗机构里有这一家么?”
杜克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没有吧,和我们合作的大多数都是皇室投资的医院,疗养院只有不到五家有与军部合作的资格,这几家里没有叫安瑟的。”
“我们现在去安瑟疗养院查查这个人。”傅临渊起身,同时将资料发到了杜克的终端上,“郑仁义,七年前退伍,现在应该还在安瑟疗养院里接受治疗。”
杜克低头看了看资料,没有多问:“是,我这就去准备飞行器。”
郁白叼着布丁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终端响了。
“傅临渊?”小人鱼接起来,问道,“你去哪里了啊?”
“……有点事情需要我处理一下,你就留在我办公室,哪里也不要去,我很快就回来。”
郁白哦了一声,问:“真的不需要我跟着吗?”
男人的精神力这段时间确实稳定了许多,可小人鱼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要我……”
“不用了。”傅临渊打断他的话,道,“我回去的时候再和你说。”
这件事情他必须完全确定再告诉他。
“哦。”小人鱼撇撇嘴,倒也没有过于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只是有点失落地道,“……可是我还给你拿了一个布丁诶,从食堂一路拿上来,今天的巧克力布丁可好吃了。”
男人无声地勾了勾嘴角,眉眼间的神情柔和了些:“是吗,那就麻烦你先帮我吃掉吧。”
计谋得逞的小人鱼瞬间藏不住语气里的高兴了:“真的吗?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吃掉了。”
€€€€
安瑟疗养院并不在主星上,而是在主星附近的一个卫星上。
戴上易容器,两个人化作卫生部的两名员工,打着视察环境的旗号,敲开了疗养院的大门。
接待他们的疗养院主人似乎心情很不好,没有什么好脸色,语气里也是满满的不耐烦:“不是上个月刚刚视察过吗?怎么还来?是我们钱没给够吗?”
“很抱歉,”杜克倒似乎没有察觉对方的不满,“是我们这边系统录入资料的时候,发现贵院有些资料的他们做记录的时候没有记录清楚,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办事不力,为您造成的麻烦我们深感歉意,感谢您的配合。”
那位主任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什么资料,我看看能不能帮年找出来。”
“是这样的,贵院应该接治了一位名叫郑仁义的病患?他是退伍军人。”杜克顿了顿,道,“一般来说,退伍军人都会去公立医院接受治疗,如果想要转入疗养院,需要办理一些相关手续。我们的人员在核对资料时,发现郑仁义并没有相关的手续,请问您这里有公立医院开具的转院确认书吗?”
疗养院的主任哦了一声,把郑仁义的名字输进了自己面前的智脑。
“郑仁
义的转院书。”片刻后,主任将转院书投屏到两人面前,“是第七医院的赛恩医生推荐他来我们疗养院的。”
听到赛恩这个姓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随后杜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可以去探望一下郑先生吗?”
主任再次皱了皱眉:“唔……郑先生最近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前几天被安排进了特殊病房。两位想要探望他也可以,不过我觉得没必要了。他的精神力指数已经快要抵达临界点了,一旦跨过了那条线,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杜克又笑着和对方说了几句,给这位主任戴了几顶高帽子,才换来了郑仁义的病房号。
他的病房在七楼,这家疗养院电梯爬行的速度很慢,隐约还能听到老旧的吱呀响声。
……内外不符。
从一踏进疗养院的大门,两个人就看出来了,这家疗养院虽然表面装潢得很正经,但其实处处都是破旧的细节€€€€柜台上积灰的假花,门禁故障的大门,年久失修的电梯,和……
杜克想起来自己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那些病人。
安瑟疗养院打着安抚精神力紊乱患者的名号,但他刚刚在楼下看到的病人,无一例外,脸上的表情全是如出一撤的麻木与呆滞,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被放在轮椅上,随意地被型号过时的医疗机器人推着走。
那种呆滞的表情杜克很清楚,是缓和剂注射过量的表现。
过量注射缓和剂会抑制病患的精神海,但副作用也很强。病患会对缓和剂产生非常严重的依赖性与耐药性,这无异于慢性死亡。
这家疗养院每年从卫生部获得的津贴并不少,但疗养院里的环境似乎并不能苟同。
而且加上刚刚那个主任的态度……
很明显,拨给疗养院的款项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
电梯停在了七楼,金属的大门向两侧拉开的时候,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噪音,听得杜克只皱眉。
“妈耶……我最讨厌这种声音了……”揉揉耳朵,他赶紧迈出电梯,左右瞅了瞅,找到了墙上的布局图,“特殊病房在……这边。”
七楼要比楼下更加安静,来往的医疗机器人也更少,环境也更加昏暗。
向里走了几步,杜克忍不住捂住了鼻子:“tui……这什么味儿啊我去?什么东西发霉了?”
空气里飘着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腐败的味道。
杜克干呕了两下,忽然反应过来,小声道:“卧槽,我说这臭味儿怎么还有点熟悉,原来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傅临渊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闻起来像是尸体腐坏的味道。
这种味道在他们清理战场的时候很常见。
但这是离主星不远的疗养院。
郑仁义的病房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用刚刚主任交给两个人的门禁卡,他们进入了郑仁义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台医疗机器人正处于休眠状态中,直到杜克都走到了郑仁义的病床边,才自动激活。
“这位先生,病患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探视,请您尽快离开。”
杜克对付一个模型过时的医疗机器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下五除二,他将对方的主板拆开,直接从系统里提取了郑仁义的资料。
“卧槽……他们这是给郑仁义打了多少镇定剂?”郑仁义的资料并不长,杜克却看得一愣一愣的,“本来他刚去主星医院就医的时候,精神波动根本没有那么厉害,完全就是这些机器人给他过量使用药物啊……”
处方上的药物剂量夸张到即使杜克不是医生也能看出些不对劲来。
如果他们今天没过来,而是下周再来,说不定郑艺仁就会因为过量注射而咽气了。
跨过地上被杜克拆的到处都是的机器人零件,傅临渊来到了病床旁,轻轻掀起了帘子。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瘦如枯槁,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很久没有擦身的恶臭。
除了插在肘窝的输液管,郑仁义身上看着并没有明显的外伤。
但他的气色却差得很,深深下陷的两颊上是同死人一般的青灰色,如果不是那胸膛还有点微弱的起伏,那他的状态和尸体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傅临渊就这样盯着郑仁义看了几秒,而后对杜克道:“……安排下去吧,晚上从军团调点人手过来,把他接到许教授那里去。”
杜克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问,只答了一个好字。
郑仁义的身体状况太糟糕了,哪怕把他转移到许一鸣那里,也不一定能吊住他的命了。
€€€€
从疗养院出来,搭上返回的飞行器,杜克终于忍不住问道:“头儿,怎么忽然想起来找郑仁义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他。”
傅临渊确实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郑仁义。
除了最重要的当初搜救队究竟是在哪里找到自己的逃生舱的,他还有其他的疑问。
比方说,如果郑仁义本人这些年一直躺在疗养院里,那么这段时间,他往郑家打的钱款又去了哪里?
年轻的元帅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报答着当初参与了搜救的队员。
包括郑仁义在内,他每年都会吩咐霍斯向退伍军人的家属打一笔钱。
这些队员大多数都家境不太好,而从军队退伍后,他们很难立刻找到工资可以支撑他们治疗自己精神紊乱的工作。
而且很多队员家里还有尚未成年的孩子。
所以傅临渊会定期向他们匿名捐款,来帮助这些退伍人员渡过难关。
他刚刚联系霍斯,霍斯说,这几年打给郑家的钱都给了郑仁义的妻子,用来供孩子上学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郑仁义有妻儿,而且在之前的记录里,他家庭和睦,不存在家庭矛盾。
那郑仁义住在环境如此糟糕的疗养院里,他的妻儿难道一次都没来看过他们吗?
如果来探望过……又怎么会让他继续住在这种环境里?
想到这里,他对杜克道:“联系一下郑仁义的妻女吧,通知他们郑仁义会被转移到许教授那里。”
“是。”
傅临渊回到军部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小人鱼很听话,男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颗银色的小脑瓜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而郁白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七八个带着布丁残渣的盘子。
无声地笑了笑,男人把桌面收拾了一下,随后俯身,亲了亲小人鱼的发顶,把对方叫了起来:“郁白?”
“……嗯?”
小人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分辨出了来人,然后伸手勾住了对方的腰,在对方怀里蹭了蹭:“你回来了?”
男人嗯了一声,轻轻地顺了顺他的脊背:“困的话就去休息室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