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渊的余光留意到录制的指示灯终于熄灭了。
审视的目光将已经彻底陷入狂暴的犯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随后他缓缓开口:“……沈之初。”
傅临渊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如果沈之初此时还是清醒的,那必然可以听出其中没有掩饰的暴怒。
男人表情如常,漆黑的眸底却早就变得狠辣而果决:“他不笨。”
缓缓起身,傅临渊一字一句道:“他善良,他温柔……明明是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已经完全陷入精神风暴的沈之初自然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肆虐的精神力像是饿极了的鬣狗,一层一层将年轻的元帅缠住,发了疯一般想带着他一起陷入癫狂。
但傅临渊却好似恍若未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困兽一般被锁在椅子上的犯人,伸手,准确地按在了对方的头顶。
与此同时,比刚刚暴走的精神波动更为疯狂的一股力量凭空而起,几乎在瞬间就把沈之初的精神力完完全全地压制了。
饶是只剩下原始本能的沈之初,此时也察觉了些许不对。
赤红的眼睛惊讶地大睁,他想后退,却发现自己似乎怎么都无法挣开扣在自己头顶的那只手。
在犯人逐渐惊恐的眼神里,年轻的元帅微微俯身。
“之前是我没保护好他……可你不该拿他的未来威胁我。”
SSS级精神力的恐怖能力在这一刻终于完全展示了出来,摧枯拉朽般轻而易举地碾碎了在自己面前叫嚣的精神风暴。
而在精神风暴被彻底压制后,充血过度的那双眼睛回光返照般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沈之初,当年,是沈近善自己提出申请安乐死的
。”
沈之初有些涣散的瞳孔倏地聚焦。
傅临渊并不是在瞎说,当年沈近善在接受治疗后恢复神志,发现自己在染上毒瘾后的种种所作所为,开始极度厌恶自己的存在。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战胜欲望,他恨自己因为欲望出卖了同伴,他无法接受自己将会带着这个污点活下去。
终于在某一个下午,备受煎熬的年轻军官向上级提交了安乐死的申请。
傅常雅一开始并没有同意他的神情,直到沈近善强行从病床上下来,跪在了她面前。
€€€€求求元帅。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让我为我的所作所为赎罪吧。
而那双与傅常雅如出一撤的漆黑眼睛,在此刻俯视的时候,像是在看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觉得自己已经背叛了祖国,背叛了战友,背叛了正义与良知……你强行把他留下,真的觉得他会感谢你吗?”
在沈之初瞳孔放大的同时,年轻的元帅缓慢而坚定地开始收拢手指。
前者的身体随着手指的收紧突然开始剧烈地抽搐。
但不管他出现什么反应,那只手都稳如泰山般牢牢扣着他的天灵盖。
大量殷红的液体开始不受控制地、争先恐后地从沈之初头上的每一个器官向外涌。
流进衣领,浸透布料,顺着衣角开始滴滴答答地砸下去,在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致命的花。
空气里逐渐弥漫开了浓重的血腥味。
但傅临渊只是垂眼看着他。
什么也没有再多说。
第119章
轻微的骨裂并没有对许一鸣接下来的工作造成任何困扰。
他顺利地完整从沈之初的尸体上取出来他的大脑, 放进了还算是帝国机密的那台机器上。
“丑话说在前头,我也不能保证这台机器能按照我们预想的那样工作……”老教授一边操作一边道,“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临床试验, 之前的一切理论都建立在模拟上……”
说到这里, 他停了一下, 最后还是没忍住, 有些好奇地问:“你和沈之初说什么了,把他吓成这样?”
沈之初的死相确实算不上好看,大量干涸在皮肤表面的血迹让他看上去像是在褐色的液体里洗了个澡;那双眼睛睁的老大, 不用仔细看就可以看出眼球也有些破裂的倾向,让原本还算俊逸的五官看上去吓人了许多。
“没说什么他不该知道的,”傅临渊倒也没有隐瞒, “就是把沈近善的事情告诉他了。”
老教授听了,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样杀人诛心,看来沈之初真的碰到他的逆鳞了。
“他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想了想,许一鸣还是安慰道, “多亏了小白, 你的精神海状态一直在改善。如果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 虽然需要的时间可能很长,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痊愈的希望。”
许一鸣倒也不是单纯为了安慰而说出这番话的。
最近几天,他发现小人鱼治愈的能力似乎变得更强了。
哪怕他没有特意去做些什么, 光是呆在那里, 就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如沐春风的温和力量。
也是因为这个, 他才放心把郑仁义交给他。
仪器依旧在嗡鸣着运行。
而男人似乎已经对眼前的机器失去了兴趣:“大概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临渊, 这是在分析人类大脑的神经元,肯定不是五分钟就能完成的工作啊。”老教授摆摆手, “急什么?大概……两天吧?如果能像之前模拟时一样,那么两天后,我就能拿到沈之初大部分的记忆。”
傅临渊嗯了一声,拿起一旁的大衣,离开了许一鸣的实验室。
另一边,郁白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按照许一鸣的叮嘱,正守在郑仁义的病床边,仔细地留意着对方的精神波动。
经过老教授的抢救,郑仁义的情况算是稳定了下来。
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但周围仪器平稳而又有节奏的提示音都在表示着,病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
唔……
但在这里守了一下午,小人鱼还是有些无聊的。
托着下巴,他看着郑仁义正当滴的点滴,继续数着。
“一百八十三……一百八十四……”
就这样,在数到三百多的时候,郁白忽地一停。
接着他回头,看向紧闭的病房门口。
几秒过去,外面隐约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然后门被推开。
郁白眼睛一亮,从椅子上弹起来,习惯性地往傅临渊怀里钻:“你回来啦?”
男人嗯了一声,搂紧他,而后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许教授说你帮了他很大的忙。”
“没有很大,就是……”抱着对方腰的小人鱼忽地一顿,接着皱起眉,凑近傅临渊怀里仔细吻了吻,“怎么有血气?”
说着,他拉开距离,开始上下检查:“又受伤了?哪里啊?严重吗?”
小家伙的担心不带丝毫掩饰,男人听着,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小狗的鼻子好灵。”
郁白反应了几秒:“……你才是小狗!”
傅临渊眼底的笑意更深,摸了摸郁白的发顶,再次把人拉回怀里:“不是我的血。”
小人鱼还想说什么,但抱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紧接着,他听对方哄道:“嘘……别动。”
哪怕傅临渊掩饰得很好,郁白还是一下就听出了藏匿的疲惫。
于是小人鱼不再乱动,乖乖回抱紧对方,两只手学着对方之前的样子来回在对方背上顺了顺:“怎么了?”
男人鼻尖抵在他颈窝,轻轻吸了口气:“……沈之初死了。”
郁白安抚的动作一滞。
“……真的?”良久,他才小声问道。
“真的,尸体已经交给许教授检查了。”
听到这里,郁白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么快……本来还想拿他去喂鲨鱼……”
说着,他从男人怀里抬头,抱着点希望问:“那等许教授解……解破完,可以把他丢去喂鲨鱼吗?”
傅临渊纠正道:“是解刨。”
“哦,解刨。”小人鱼的心思现在明显不在发音上,但对方的纠正让他又想了想,然后嫌弃地摇摇头,“算了,还是不要喂鲨鱼了……”
“为什么?”
郁白认真地道:“他太坏了,小时候妈妈跟我说,坏人的肉都是臭臭的,还是不要丢进海里了,我怕鲨鱼肚子不舒服……你笑什么?”
“咳,没什么。”男人再次摸摸他的头,“嗯,不丢了,太臭。”
而郁白却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左右仔细看了看:“……傅临渊?”
“嗯?”
“你又用精神力了?”
傅临渊表情如常:“一点点。”
郁白不信,当即就分出一丝精神力去试探。
“这叫一点点?”在发现对方的精神力近乎枯竭的时候,小人鱼忍不住提高了点音量。
帝国元帅难得有点心虚,低头轻轻蹭了蹭怀里人的颈侧:“白白,别生气。”
“我不是生气……”小家伙显然没有意识到对方在撒娇,硬是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认真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精神
海养回来一点,都说了不要轻易使用大量精神力,你这样会让我很担心。”
“这次是我错了,下次不会了。”男人放轻了声音,凑过去要亲他,“原谅我好不好?”
“你上次……唔……也是这么说的……”郁白本来确实有点生气,但架不住对方光速服软认错,最后还是被亲得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