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尔法陡然亮起的眼神,宫明笑了笑,把杯子放回桌面。
“还不错吧。”
阿尔法默默点头。
原本僵持的气氛终于渐渐缓和下来,宫明换了个姿势,翘起一条腿,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相比起阿尔法的拘束,这种放松的姿态有利于他把控接下来的谈话节奏:“那么阿尔法先生,让我们谈谈接下来的合作吧。”
二楼的谷梁一听到这里时,外面突然传来的咚咚敲门的声音。
“谁?”
“是我。”
易言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谷梁一已经伸到桌面下的紧急按钮的手微微一顿,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了一个细小的弧度:“进来吧易哥。”
易言推门走进来,谷梁一看到他的黑发湿漉漉的还带着水汽,不禁有些惊讶:“你才刚回来就洗完澡了?这么快?”
“嗯。”易言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走到了房间内的沙发床旁边,把折叠的沙发床展开,又从柜子里抱出自己的被子和枕头。
“辛苦了,”谷梁一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快凌晨五点了,可以说易言一整晚都没睡,“早点休息吧易哥,等到了午饭时间我叫你。”
除了特动组一队的队长外,易言作为谷梁一的贴身保镖,在没有任务和训练的时候必须24小时跟在他身边,甚至包括了睡觉的时候。
但易言在铺好了床之后,却没有立刻闭眼睡觉,而是看着坐在书桌后的谷梁一皱眉道:“你不是也一晚上没睡?大晚上不要喝咖啡。”
“没喝咖啡,这是宫老师送给我的热可可。”谷梁一下意识回答道,“我还好啦,又没做什么剧烈活动,之前还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呢,现在不困。”
又一次从谷梁一口中听到了宫明的名字,易言的表情有些冷,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掀起被子盖在了身上,顺便还戴上了放在一旁茶几上的眼罩。
这副眼罩其实是谷梁一带来的,他一向觉浅,偶尔会在白天用这玩意儿躺在沙发上打个盹儿。上面的图案是一对睁得大大的死鱼眼,当时觉得有趣就买了,但是放在易言身上……
谷梁一努力忍住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越看易言越觉得可爱了。
原本在谷梁一心中,易言的形象是那种高大又帅气的冷酷型男,但是随着接触的深入,他总觉得对方的心理活动或许还挺丰富的,只不过表现在脸上的很少罢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在那张永远沉静冷淡的脸上看到失态的表情啊……
谷梁一的脑海里闪过这样一道念头。
几乎是同时,原本安静躺在沙发床上的易言咬牙闷哼一声,挺拔宽阔的身躯蜷缩起来,他死死地攥紧身下的床单,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怎么回事……!?
刹那间,从脖颈烙印处弥散向四肢百骸的滚烫热流差点让他失声叫出来,疼痛混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刺激得易言眼睛都红了,紧绷的手臂上青筋毕露,喉咙深处压抑着的喘.息声更是一下比一下粗重。
但很快,他想起了谷梁一还在房间里,立刻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被谷梁发现自己的异样!
“哦对了,易哥你现在应该还没睡吧,”好巧不巧,房间里又响起了谷梁一的说话声,“关于要不要接受那份请柬去赴宴,指挥部那边的意见分歧很大,陆部长是坚决反对的,但宗校长说让我自己来决定,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去收获很大,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
易言混沌的大脑几乎无法理解谷梁一在说些什么。
时间被无限拉长,他的呼吸滚烫急促,思维在这期间甚至出现了好几秒的空白期。
等到易言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听到谷梁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你了,易哥,还有其他特动组的同学,我都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易哥?”
谷梁一说完之后很久都没得到回答,心道不会易言已经睡着了吧,就听沙发那边传来一道低哑含混的应声。
易言居然没有多说什么?
他很是诧异,因为谷梁一还以为易言也会和陆部长一样坚决反对呢。
“你同意了?”他又惊又喜地问道。
易言紧闭着眼睛,他当然不想同意,但他现在更不想说话。
因为只要他一说话,谷梁一就会发现他的声线带着某种极度隐忍的颤意,这种折磨,简直不亚于把人活活架在火上烤。
当然,他形容的不是疼痛,而是某种……更加难以启齿的欲.望。
易言今晚确实很疲惫了,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胡思乱想,就连做噩梦的精力估计都不一定有。所以死囚奴印记会突然出现这么剧烈的反应,可能性只剩下一个€€€€
“谷梁。”
在身体的感觉稍稍缓和了些许后,易言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了。
“啊?”谷梁一飞快地抬起头,“易哥,什么事?……你怎么还没睡着?”
你猜我为什么睡不着,易言沉默地想。
“去角落里,把我的包拿来。”他命令道。
谷梁一依言照做了。
“你要什么?”他一边拉开包拉链一边问道。
“第二个夹层里,有我的作业本,”易言说道,“帮我把它写了。”
省得某人再胡思乱想折腾他。
谷梁一:“…………”
他难以置信道:“易哥,你让我帮你写作业?”
“对,”易言冷酷地说,“我要睡了,别跟我说话,明早起来我检查你的作业。”
谷梁一瞪大了眼睛,在心里呐喊这到底是谁的作业,易哥你怎么也学会诸葛逍那一套无耻战术了?
但是易言一向说到做到,接下来还真不说话了,背对着他躺在沙发床上,呼吸不一会儿就变得均匀悠长起来。
谷梁一拿着他的书包站在原地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把作业本拿了出来。
“各位还在上学的小朋友们,”在拿起笔之前,他先双手合十,坐在桌前嘴唇煽动着低声说道,“这是非常不好的行为,大家千万不要学我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自己的作业自己写才是乖孩子。”
然后他一脸大义凛然地拔开笔帽,埋头吭哧吭哧地写了起来。
地球上的观众们:“…………”
谷梁,你要不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震惊,十六岁青少年竟被同学霸凌要求帮写作业!罪魁祸首还在一旁呼呼大睡,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哈哈哈哈哈战神凯旋归来,遇到家中亮灯等待的心上人,他把人按在墙上,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乖,帮我写作业,命都给你。”
“易哥,你怎么了易哥!为什么要叫老婆帮你写作业(震怒.jpg)”
“艹太有才了哈哈哈哈,不过每到这个时候我才会想起来原来他们都是还在上学的学生,这种片场画风一下子从动作大片跳到校园小清新的感觉太生草了。”
“不过易哥今晚确实辛苦了,高空绳索急降一脚踹开窗户的姿势太帅了,这还是我们通过谷梁看监控的画面看到的,现场肯定能帅得我当场窒息!”
“所以铁骨铮铮的易哥被老婆帮写作业是他应得的(狗头.jpg)”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吧哈哈哈哈。”
“哦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宫明那边的情况?宫老师真是厉害啊,这才不到两个小时吧,感觉阿尔法的老底都快被他给套出来了,敲一敲木鱼加功德。”
“感觉这个阿尔法人还挺正直的,我魔法公会的印象稍微好了点,至少比莫顿城里这帮妖魔鬼怪要好。”
“莫顿城会变成这样那位城主背很大锅吧,作为统治者他完全不管城里的各种犯罪,甚至还变相鼓励强者霸凌弱者,一看就知道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这里的城主,曾经是我老师的师兄。”
已经喝完了一杯可可的阿尔法在宫明的连番攻势下,终于态度软化下来,向他们吐露了部分真相:“这件事……魔法公会内部其实不少人都知道,告诉你们也没什么问题。”
“既然是师兄,那他为什么要叛变?”宫明立刻指出了关键问题,“如果他不叛变的话,现在的魔法公会会长应该就是他了吧。”
“是的,”阿尔法说道,“但是我老师的老师,也就是魔法公会的上代会长,他和大预言家安东尼奥是关系不错的老友。”
“安东尼奥告诉他,你的这位学生未来将会唤醒魔神,为安斯艾尔大陆带来从天而降的火雨和风暴。”在宫明微沉的眼眸注视下,他苦笑着扯了一下嘴角,“本来我老师的老师是不相信的,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学生竟然在偷偷豢养死囚奴。”
“然后他就被驱逐出了魔法公会,并因此而怀恨在心,发誓一定会报复我们。”
“这么大的丑闻,在魔法公会内部居然还有不少人知道吗?”宫明问道。
“是的,因为当初这件事闹得很大,根本压不下去。”
阿尔法看着他的双眼:“你们把我……咳,请过来,说要合作,那总得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赛里斯商铺的名头他在入城时便已有所耳闻,和他那位被特动组先一步抓住的同伴不同,阿尔法并不认为他们是魔神的信徒,因为他知道真正的魔神信徒究竟有多么丧心病狂€€€€献祭、屠杀、折磨弱小取乐……毫无疑问,他们是游荡在这世间真正的恶鬼。
但他面前这群人,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礼仪水平都远在大多数人类之上,谈吐比阿尔法之前见过的一些小国贵族还要条理清晰。
所以他猜测,他们应该只是打着魔神的旗号,想要借机实现某种目的而已。
阿尔法暗暗提起了心,想要听听宫明是怎么说的,如果他们是想对魔法公会或者老师不利的话,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屈从的!
“我们是什么人?”
宫明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环顾一周,神情悠哉地问他:“你看这里的环境,觉得如何?”
“……非常华丽。”
就算阿尔法很不想承认,但商铺内的装潢还是震惊到了他。
璀璨剔透的水晶灯、猩红的长毯、材质不明的柔软沙发和琳琅满目的商品,可以说,就连魔法公会的大本营和老师平日的住处,估计都没有这座商铺内给人留下的印象深刻。
“你们是来自隐世族群的人类法师?还是某个国家的贵族?”他忍不住猜测道,但宫明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来自一所大学,”他说,“你可以理解为学院。”
阿尔法瞪大了眼睛:“学院?哪家学院会这样€€€€”财大气粗,并且还有那么吓人的私人武装?
他的余光注意到楼上,那里一直站着数位穿着和那位把他扛过来的“恶魔”相同装束的人,有男有女,只不过都没有戴那种吓人的头套罢了。
“你们的……大学,”他努力镇定下来,再次问道,“叫什么名字?具体教授什么课程?”
宫明勾唇道:
“全名的话,是漠北工业大学。我们的专业课很多,你可以先看看这个了解一下,这也是我们的诚意。”
他递过去一本漠大的招生手册。
€€€€当然,是经过指挥部修改后的简略版。
阿尔法好奇地翻开,但很快,他就陷入了沉默。
航空宇航制造工程、计算机、机械工程、材料科学与工程、力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