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来过一批人,也是来找他的。”宋徽怡说道。
“一批人”应该是指何知远他们,迟夏不想透露太多信息,于是慌称自己是来旅游的。
接着补充道:“那些画的很好看,如果有机会希望可以认识一下作画的人。”
“€€,这简单。”宋徽怡拢了拢被海风吹落的披肩,“他经常在这边画画,偶尔和村里的小孩在沙滩那边打球,你如果呆这两三天,铁定能见着!”
办完入住,迟夏换了一套海边度假的休闲套装,找了副墨镜带上,准备去海边碰碰运气。
果不其然,沙滩边的躺椅放着不少的作画工具,彩绘板靠在一旁,矮胖的小桶里插着各式各样的画笔,调色盘散落一地,盘里是半干的油彩。
作画工具一应俱全,却唯独不见工具的主人。
环顾四周,来游玩的游客不多,大多是本地人在海边打理渔网,偶尔看到三两路过的小孩,年纪太小,排除“春野画家”的可能。
凭着对视频的印象,迟夏在人群中寻找起目标人物:瘦瘦高高,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年轻人。
一眼看到尽头€€€€小孩、老人、大爷和大妈。
什么年龄段都有,唯独没有20多岁的少年。
迟夏回头瞥了眼椅子上的画具,思考着自己是继续在这守株待兔,还是换个地方碰碰运气。
不待他做出选择,耳边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你是来找阿旭哥哥的吗?他在沙滩西侧的排球场。”
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脸颊红彤彤的小男孩。
迟夏蹲下身子,视线和小男孩平齐,问道:“阿旭哥哥是指那个画画的哥哥吗?”
小男孩点点头,捡起掉落在椅子旁的风筝,给迟夏指了个方向。
嬉笑声夹杂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阳光下金灿灿的沙滩上竖起一块长方形的排球网,几个赤脚奔跑的少年。
凭着视频显露的几点特性,迟夏很快从几人中辨认出“春野画家”,一个穿着黑色T恤年龄在20岁出头的男生。
男生似乎也看到了迟夏这张陌生的面孔,捡起被击落在地上的排球,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朝迟夏走来。
“您好。”迟夏挥挥手,将眼眶上的墨镜推至头顶,“我叫迟夏,是嘉禾传媒的事业部负责人。”
手上的排球在空中划过,被丢回了排球场,男生回复到:“您好,林旭野。”
林旭野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继续说道:“之前我和你们公司的何总聊过,他大致和我介绍了贵司的情况,你们的运作很成熟,各类型达人培养都有不少成功的案例做支撑,不过签约的事情我仍然保留原先的意见。”
确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林旭野的态度非常坚决,甚至不给迟夏说服自己的机会,一开口便是拒绝签约。
就算是牢不可破的铁桶,也总有可以攻破的缝隙,迟夏眯了眯眼睛问道:“能说说具体的原因吗?”
“说实话,我没什么野心,也不想出名。”林旭野表现的不像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大学做毕设的时候来到这里,发现了这块世外桃源,我发视频只是单纯的喜欢,希望能够给这座小岛带来点不一样的生机。”
“你是说,靠你发的视频吸引更多来小岛旅游的游客?”迟夏问。
“可以这么理解。”林旭野看着远处排球场上嬉戏玩闹的几个少年。
“我喜欢这个小岛和这里的岛民,淳朴又热情,他们愿意毫无理由地接纳我这个漂泊的外乡人,我热爱这里的一切,也想为他们带来点实质性的回报。”
林旭野骨子刻满了浪漫,迟夏明白对方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嘉禾的邀请。
林旭野不是商人,他是诗人。
“我钦佩你。”迟夏没再提签约的事情,真诚道出了内心的想法,“这座小岛原本就是座孤岛,你是它连接世界的桥梁。”
林旭野低头笑了,也不知为何,他愿意和迟夏分享内心真正的想法,“这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孤岛,或许下一次你再来的时候,我就不在这座岛上了。”
一个天生爱流浪的诗人,迟夏想不出什么理由劝说他和嘉禾签约,他见过太多在现实社会里追名逐利,逐渐迷失自己的年轻人。
或许,见到本人,迟夏才明白自己为何被“春野画家”的视频深深吸引,林旭野这样的流浪艺术家,骨子里的野性和浪漫,是他奢求不来的。
他的思维早被那套成熟的社会系统侵蚀,做任何事情只看投资与回报是否能成正比,他没办法去做没有任何回报的事情。
可是林旭野可以。
“不过,欢迎你来到岛上旅游。”林旭野接着说道:“你这个样子还挺像来旅游的。”
“公费旅游。”迟夏开着玩笑,补充道:“理解你现在的决定,如果未来你改变了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
两人相视一笑。
确实,迟夏今天穿着休闲的花衬衫外套,短裤衩子和人字拖,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小伙子是来旅游的。
公费旅游,并非迟夏胡说八道,AB合同签约不顺利,新人选拔处处碰壁,他太需要找个无人的地方,松一松心底那根绷紧的弦。
告别了林旭野,迟夏沿着海岸旁的环岛小路往礁石区走,这里许多地方未经人工开发,保留了原滋原味的海岸线景观。
手机适时响了起来,出乎意料,是左鹤鸣。
“Allie的事情,给你搞定了。”
低沉的嗓音裹挟着“呼呼”的海风声传来,惹人耳梢发烫。
“谢谢。”迟夏真诚道谢。
他知道让陈韫深和林席撤销决定,远没有左鹤鸣轻描淡写的那般简单,过程有多坎坷不言而喻。
原本迟夏并未抱太大的希望,结果左鹤鸣竟然真的做到了。
“你最后怎么说服林席的?”迟夏问。
林席不像陈韫深,没那么好说话,且林席作为嘉禾最大的股东,我行我素惯了,一旦决定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其想法,AB合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我告诉林席,Allie情绪不稳定,可能有跳槽的想法。”左鹤鸣回答道。
“你骗他?”迟夏笑着说道。
自从上次在他的耐心劝说下,Allie对调动事件的态度有所缓和,并没有左鹤鸣口中说的有跳槽的想法。
“这不算骗。”左鹤鸣说话的语气平缓,“善意的谎言而已。”
什么善意的谎言,骗人就是骗人,老板们目前最惧怕的就是头部达人跳槽,左鹤鸣拿捏住这点进行谈判,已经成功了一半。
“总之,谢了。”迟夏原本的坏心情因为这个好消息逐渐晴朗起来,“这次你帮了我个大忙。”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
“你在开车?”
“嗯。”左鹤鸣看了眼车载导航,显示前方拥堵2公里,周末的车流量不比平日上班高峰期少。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似乎在回答迟夏先前那句“你帮了我个大忙”。
再次抬眸,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远处停泊的船只在海面上摇摇晃晃,耳畔呼啸的海风吹过。
“请你公费旅游,来吗?”迟夏问道。
第14章 哟,你对象呀
话一出口,迟夏后悔了。
从他们的城市到搭乘轮渡的码头,需要驱车3个多小时,现下已过中午一点,左鹤鸣未必能赶得上最后一班上岛的轮船。
这头迟夏正想放弃,电话那头的左鹤鸣却颇有兴致来了一句,“位置在哪?你把地址发我。”
得,想后悔已经来不及,迟夏只好硬着头皮报了小岛的位置,以及轮渡码头的名字。
挂了电话,又将具体地址发送到对方手机上。
接下来是长达四个多小时的等待,迟夏索性回民宿睡个午觉,等左鹤鸣快到的时候,再去小渔村村口的码头接他。
许是这段时间过度劳累,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看了眼时间,已经5点过半,迟夏赶忙点开手机查看。
果不其然,锁屏界面上全是左鹤鸣发来的信息。
【左鹤鸣】:出发了,大概三个小时抵达你说的码头
三小时后。
【左鹤鸣】:码头到了坐哪一班次的轮渡
【左鹤鸣】:你没回,我随便找了个班次,大约5点半能到小岛
【左鹤鸣】:???
【左鹤鸣】:人呢?我快到了
【左鹤鸣】:迟经理,你不会诓我吧
【左鹤鸣】:你是不是根本不在岛上
迟夏火速掀开被子跳下床,边换衣服边快速打字回复到:“等着,5分钟。”
一路上连走带跑的朝码头的方向狂奔,却还是低估了民宿到海边的距离和自己跑步的速度。
说是5分钟,结果10分钟后迟夏才出现在接人的码头。
黑西装黑西裤,双手环抱胸前站在码头的轮船边上,眼神冷冽,脸色阴翳的男人,西装革履,可以说是十分惹眼。
此时,四周来往的行人正纷纷退避三尺,绕开左鹤鸣。
看到这幅场景,原本还心情忐忑的迟夏,忍不住低头偷笑起来。
左鹤鸣那模样儿真像电影里凶神恶煞的黑帮老大。
“抱歉啊。”迟夏抿了抿唇,“不小心睡着了,不是故意的。”
“不过你什么都没带,还穿着正装,就来旅游了?”迟夏好笑地问道。
面前这男人脑子似乎不大灵光,来度假穿着正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岛上会见客户的。
“从公司来的,不穿正装穿什么?”左鹤鸣回怼道。
迟夏抹嘴笑着,走在前面给左鹤鸣带路,一边往民宿的方向走,一边问道:“你要不要先换身衣服,再去吃晚饭?”
“我没带衣服。”左鹤鸣言简意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等迟夏说完,左鹤鸣说道:“可以穿你的衣服。”
?
迟夏原本的意思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小渔村的杂货铺买件新的,不过可能款式会老气些!
结果左鹤鸣先入为主以为,迟夏是想借自己的衣服给他。
本想反驳,又觉得没有必要,左鹤鸣大老远过来,还在码头等了自己那么长时间,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左鹤鸣,估计这会儿正在想怎么把迟夏扔进海里喂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