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那就先带回去,大街上不好动手,等关起门来再搞死。
躺在地上咬牙忍痛的彭竺柠背后一凉,莫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但是再可怕,也没有被系统控制,日后落得个被妖鬼分食的下场好。
她闭上眼睛,强忍着到了喉咙口的痛呼,一心祈祷自己的碰瓷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张经。”
身着重紫绣鹤云纹镶边王服的信王从马车上利落地跳下来,他召来身边的随侍,道:“将这位姑娘送上马车,回府。”
张经不多问,拱手称是。
已经疼得眼前一阵一阵黑的彭竺柠在听到这句犹如天籁的话后,终于放下心来,绷紧的神经一松,她就昏了过去。
太好了……
第一步完成了。
……
皇宫中,皇帝寝宫内灯火通明,崭新的浅蓝色衣衫平铺在龙床上,邵瀛坐在床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而下一刻,暗卫的回禀令他险些将手中的衣摆攥出一个洞来。
“你说什么?!”
邵瀛目光阴沉地盯着垂首跪在地上的暗卫,语气冰冷得仿佛立刻就能拔剑将人砍了:“信王在回府的路上捡回去一个女人?”
暗卫冷汗涔涔,脑袋垂得更低了:“是。”
良久,寝宫中寂然无声,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就在暗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头顶传来了陛下的声音:“下去吧。”
暗卫如蒙大赦,慌不迭地起身离开。
偌大的寝宫中,就剩下只着寝衣的年轻帝王,他低着头,大半张脸隐没在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平铺在龙床上的衣衫,那双深邃墨黑的眼睛里正酝酿着危险浓郁的占有欲,显而易见,他真正想要锁住的是亲手裁制这衣衫的人。
信王捡回去一个女人……
是了,这些日子的陪伴与亲近让他险些忘了,信王与自己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同,他正是而立之年英姿焕发之时,京中不知有多少女子争着抢着想要嫁给他。
像这样近乎形影不离的日子……还能有多久呢?
今日空潋高兴,距离他和小爱人贴贴的时间缩短了一年,宴席上他喝了很多酒,回偏殿的时候又和邵瀛喝了不少酒,同化后的这具身体虽然不至于醉得人事不省,但此刻脑子也有些飘飘然了。
故而,他不知道自己的小爱人居然还派了暗卫跟着他,本是看着他安全回府的,结果把他被碰瓷的全过程看了个一清二楚。
啧,无用的修罗场又增加了。
马车径直驶入王府中,见王爷居然是走的回来的,坚持等到现在的虞伯几步迎上去:“王爷,您怎么走回来了?是哪里不适吗?”
空潋摇摇头,一边和虞伯解释自己半路撞了人,一边示意边上的侍女来几个去把马车上的人抬下来。
虞伯听完,当即便道:“哪里是王爷撞了人?分明是此人蓄意为之!王爷不必管,只管交予我,我来审她!”
都这个时候了,街道上哪里还会有人?这不是蓄意为之又是什么?
哪儿来的贼人,竟敢诓骗他家王爷!
#危,彭竺柠,危#
空潋乐了,笑着摆手:“虞伯放心,我知道她有问题,带回来便是要审她的。”
几句话将意欲重拾审讯手段的虞伯劝住,他又命人连夜去请最好的骨折大夫,先把腿接上,明天再审也不迟。
有侍女问道:“王爷,不知是将这位姑娘安置在何处?”
空潋捏了捏眉心:“随便找间客房就是。”
侍女心中有数,给晕死过去的彭竺柠选了一间离王爷院落最远的客房。
第二日一大早,彭竺柠在一间照不进阳光的陌生房间内醒来。
她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自己断了的腿,而是呼叫系统和媛兮,连续叫了几遍没有回应,她欣喜若狂地在床上打起了拳。
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
她是对的她是对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通乱拳打完,彭竺柠咬着被子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庆幸让她哭花了脸上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和询问声:“姑娘可醒了?我等是信王府的侍女,奉王爷令,来请姑娘过去。”
彭竺柠连忙坐起来,不小心牵扯到了腿上的伤,疼得她龇牙咧嘴。见自己断掉的腿有被好好医治,她心中的惶恐褪去了不少。
想到自己刚刚哭了好一会儿,她一边拿里面的袖子使劲儿擦脸,一边高声回道:“醒了醒了!这就来这就……”
说到一半,她卡住了。
……话说,她现在就剩一条腿可以正常走路了,该怎么过去呢?
这个问题不用她担心,外面的侍女就是来抬她过去的。
一路穿过回廊、园林和小教场,她们终于来到了信王所在的前厅。
为首的侍女袅袅一屈膝:“王爷,人带到了。”
结束晨练端茶润嗓的信王嗯了一声:“都退下。”
“是。”
侍女们有序地退出前厅,只留下坐在简易担架上惴惴不安的彭竺柠一个人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还没等她想好一会儿要怎么开口,喝完一盏茶的信王就说话了:“你叫什么?”
彭竺柠愣了一下,坐姿别扭地低头回道:“舒……郑潞娘。”
她习惯性地就要把自己随口取的假名说出来的,才说了一个字,她就猛然想到问她话的人可是如今堪称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只怕一夜过去,原主的家底都已经被翻出来了,于是她立刻改了口,说出了原主的名字。
然而,信王甚是不满地啧了一声,又问:“本王问的是你的名字,而不是你这具身体的名字。”
“!”
彭竺柠猛的一抬头,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惊吓过度的震惊模样,舌头都捋不直了:“民女,民女……”
她想要狡辩,却在信王那双宛如已经洞察一切的眼眸中悻悻然闭上了嘴。
未知的恐惧使她止不住地颤抖,嘴里的话像是强行挤出来的一样,一字一顿,一字一颤:“彭,竺,柠……我叫,彭竺柠。”
空潋满意地点点头,把放出去检测她是否说谎,顺便吓唬她的精神力收了回来。
他刚刚晨练的时候回想了一下昨晚被碰瓷的全过程,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那个系统宿主看起来不像是个傻的,倒像是有别的目的。
接着,他环绕整座京城的精神力反馈给他一个十分有趣的画面€€€€
昨晚碰他瓷的系统宿主醒了,连着叫了好几声系统,又同样叫了好几声应该是一个妖鬼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的她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放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哭,一副劫后余生的狂喜模样。
空潋挑了挑眉,居然还让他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
那么她碰瓷的原因大概就是想借自己的手,铲除她灵魂上的系统了。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他能杀系统的?
彭竺柠不知道,她虽孤注一掷,但抱有的期望其实没有那么高,能把系统压制住就已经很好了。
系统和妖鬼不是她最大的秘密,重生穿越才是,而信王一照面就说破了她最大的秘密,这让她止不住地恐惧,也让她诡异地获得了另类的安全感。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回了!
彭竺柠深吸一口气,忍着腿上的疼痛,奋力往前一扑,咚地一声跪了下去,万分希冀地直视信王:“请王爷救我!”
空潋笑着看她:“先说说看。”
让他听听,她的话能不能打动他。
如果不能……
宁杀错不放过了解一下。
彭竺柠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将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绑定了一个可以抽选妖鬼的抽卡系统的已死之人,听起来很是荒谬,但是€€€€能把一个可以将妖鬼当卡牌的系统吓得仿佛从来不存在的人不是比她更加不可思议吗?
说不定她面前的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修仙大佬!
而且,她那越发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如实说尚且有机会活着,说假话就一定会死!
她当然选择说真话。
听到彭竺柠说自己是为了救隔壁小朋友才死的,空潋已经对她放下了杀心,再听到她抽卡仅仅是为了逃离被卖身为妾的操蛋命运后,他收起了对待敌人的冰冷无情。
一个还没有丢弃道德和良知,在强大诱惑下坚守本心的新宿主,可以帮。
彭竺柠将一切和盘托出,说完后,她垂下眼帘,静静等待自己最终的命运。
“很好。”
信王轻笑了一声:“你说的妖鬼,值的是外面那个吗?”
啊?
彭竺柠茫然地朝信王看过去,她还在忐忑不安中,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信王口中说的那个妖鬼是谁。
她也不需要反应了€€€€
话音落地,但见坐于上首的信王从腰间解下唯一的配饰,信手一掷,几乎是在下一刻,彭竺柠就听到了一声自远处传来的微乎其微的惨叫。
紧接着,她余光瞟见一道炙红色流光从自己身旁闪过,再一抬眼,被信王掷出的配饰已经回到了他手中。
那配饰总体极为精致,呈云开雾散之态,最中心拢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六棱形不知名宝石,此时流光溢彩甚是好看。吐绶蓝的络子下头接着一条溜光水滑的同色流苏,那流苏像水一样淌在纤长的手指间,衬得那只手尤其地让人挪不开眼睛。
彭竺柠此刻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手控。
……不对!现在手不是重点啊!
啪!
她给了自己一巴掌,打得脆响,也让她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
那声惨叫……好像是媛兮啊……
彭竺柠颤颤巍巍地看向信王,以一种仰望神仙的标准姿势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