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现在在哪?”箫声问,根据他拿到的情报,并没有听说这几年路思言身边有固定的阿姨。
“不知道,不过她是因为我离开的。”路思言苦涩地笑了一下,看着箫声说:“我读初三的时候,有天我看到继母拿回来一套珠宝,我认出上面的宝石就是当初奶奶送给妈妈的新婚礼物,一直存在银行里,没想到被做成了新的首饰成了继母的东西。”
“我很生气的把那一堆东西扔到院子垃圾箱里,继母回来果然大喊大闹,我说我扔了,父亲要打我,朱阿姨拦着他说我不会干这种事的,然后第二天他们在朱阿姨的房间里找到了那套珠宝,说是朱阿姨偷的。”
路思言说完,眼神里浮现一丝波澜:“然后朱阿姨就被开了。我哀求父亲不要开除朱阿姨,跟继母道歉说是我干的,但还是没有用,朱阿姨离开之后就和我断了联系,我找过她很多次,都找不到。”
箫声听完低着头,想着十几岁的路思言和全家人对抗的样子,有点心疼。
“朱阿姨应该会讨厌我吧,如果不是我扔了那盒东西,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路思言依然不能释怀。
“朱阿姨是妈妈的月嫂,因为照顾得很好,妈妈很喜欢她,就让她留下来当阿姨了,妈妈忙的时候,都是朱阿姨带我,她像我的第二个妈妈。”
箫声垂下眼眸,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或者是他认为这些过去的事情他已经无法再做什么。
只是有点无法想象,连伤害过自己的人都不忍心原样奉还的路思言,这样心软又纯真的他到底在那个家里遭受了什么。
那些所谓圈内的消息几分真几分假,他真的有如此堕落叛逆过吗?
路思言仍旧想着他放学回家的时候去厨房找朱阿姨,问她今天有没有做红烧肉,却发现她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阿姨。
之后不管路思言怎么联系朱阿姨,都没有再得到过她的消息。
三哥也很快回来,路思言不知道他们怎么收拾了那两个人,不过看起来大家对这个村子的人不爽很久了,除了路思言的事儿多少都还带点怨气。
路思言休息了几天,箫声每天带他上班下班。
三哥去修车,路思言在三哥的办公室里摸鱼。
那天快下班的时候,路思言终于整理好了修车厂近两年的账目,找出了很多没有结清的烂账。还按照三哥和箫声给的资料调整好了最合适的零件供应方,去补了员工的社保医保之类的。
“呼€€€€”路思言松口气。
他大学学的不是管理专业,因为父亲说他作为车企的继承人应该要了解汽车的机械原理,以后直接进公司实习慢慢学管理,所以他出国学的是工科。
但他不是很喜欢,或者说,他不擅长。
路思言刚打开蜘蛛纸牌休闲一下,三哥就推门进来:“小言,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什么?”路思言立刻切换电脑屏幕,对如此严肃的三哥感到害怕。
三哥:“赤山市的跑车文化一直很不错,我从朋友那里接手了一个小公司,做中高端跑车的改装配件、二手车和配件资源的,现在没我自己的人看着,你去那边给看着吧。”
路思言:“我??”
三哥:“对啊,你,难道叫三鸡去啊。”
路思言这些年参与过不少路家的项目,一个都没有做好,他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十分没有自信。
唯一一个做得起来的就是安卡二手车,但现在也已经不是他的。
“我……”路思言不自觉的低下头。
他也不想离开箫声,他害怕。害怕陌生的环境,害怕去做自己曾经失败过很多次的事情。
三哥:“没事儿,你先回去想想,不是非逼你要去的。”
六点钟下班,路思言坐在后座,呆呆地看着熟悉的街景,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快两个月,对这条路很熟悉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路思言还是有点闷闷不乐,一碗饭扒拉了半天都没有吃几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纠结。
三哥说了不想去也可以的,路思言不得不承认,他不是完全不想去。
“怎么了?”箫声开口问他。
路思言有点扭捏,还是跟他说了三哥让他去新公司的事情。
箫声:“为什么不想去。”
“我觉得自己会做不好,我根本没有本事,你看我洗车都洗得是厂里最烂的。”说着说着,路思言居然脱口而出:“我做什么都做不好!”
这是他曾无数次收到过的评价,路思言什么都做不好,做一个黄一个的大草包。
箫声:“你做得很好。”
路思言抬眼看他,箫声很认真看着路思言:“你做得很好,你洗车比三鸡细心,你会用防水袋把客户的东西装好,你装地垫的时候会检查有没有卡到油门和刹车;你很有耐心,厂里这么多烂账,你两个星期就全部整理完,还一个个打电话去沟通更换了合适的供应商;你对市场很了解,你做过汽车资源整合。”
路思言愣住,自己有他说的那么好吗?
箫声说完好像觉得自己这长篇大论的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喝一口酒。
又担心路思言不相信,补充道。
“三哥肯定觉得你好才想让你去的。”
“我也是。”
在曾经的世界里已经是一无是处的烂泥的路思言,此刻紧紧捏着手中的筷子。
这种感觉太过奇妙,他好像真的拥有了新的生活。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问自己,路思言,你喜欢你的新生活吗?
答案是:yes。
“哭什么。”箫声轻声说,想要伸手给他擦眼泪却又退缩,只能把纸巾往他的面前推。
“没有。”路思言又哭又笑,鼻子红红,眼睛湿漉漉。
他说没有,箫声也不再追问,两人安静地吃完了这顿晚饭。
两天后,修车厂里招到了一个新员工来负责做文员工作,路思言这个半路出家地半吊子文员交接后正式下岗。
夏季过了一半,路思言和箫声下班之后一起去菜市场买菜,路思言兜里揣着几千块钱,十分有底气地走在前面。
“这是什么?”
箫声:“沙丁鱼。”
“这个豆角怎么长这个样子?”
箫声:“扁豆。”
“老板,我要四只大闸蟹。”
老板:“这是河蟹。”
逛了一圈,路思言望着这个超级大的菜市场,深深叹气:“我还是什么都不会。”
“这不是你的战场。”箫声无奈安慰,带他去买他想吃的大闸蟹。
正是季节,市场里卖大闸蟹的很多,但不一定都是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箫声也不会辨别。
路思言想着都要跳槽了,请“老同事”吃点好的,于是大手一挥,买了最贵的一家。
光是买菜就花了几百块钱,箫声拎着食材走在旁边,看路思言去买了五斤花生。
“买这么多花生干嘛?”箫声问。
路思言:“给你炸花生下酒啊,三哥说下酒就得花生米。”
为了庆祝路思言马上有新工作,今晚一起喝点酒,考虑到路思言的酒量,箫声拿了啤酒。
路思言几杯下肚,看着院子里越来越茂盛的杂草,想起前几天在妈妈日记本里看到的记录幸福小事,她说院子里的向日葵开始长瓜子了,她每天进出都忍不住去扒拉两颗没有熟的瓜子,导致现在还没有完全成熟就只剩半边了。
“声哥。”路思言特别帅地往嘴里送了一颗花生。
箫声抬头看他。
路思言抬抬下巴,示意他看院子里,“以前种了花的。”
箫声笑笑,现在都不直接说,开始搞暗示了吗?
他喝一杯啤酒,淡淡问他:“喜欢什么花?”
“向日葵。”
两人都喝了不少,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路思言迷迷瞪瞪地洗漱回来时,警长也刚好结束忙碌的一天,从窗台跳进来,喵喵叫着跳上床。
路思言把他抱到自己怀里,挠挠它的下巴:“当猫咪真好,警长,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被人喜欢。”
“喵€€€€”
次日一早,路思言要去新公司报到了,说是个公司,其实员工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个人。
路思言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鞋子,还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很认真,也很紧张。
这次没有箫声在身边了,员工也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路思言表情紧绷地坐在小电驴后座,脑袋里不断在排练该怎么做自我介绍,不断幻想着自己介绍自己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甚至在脑海里冒出了曾经无数次被员工吐槽的画面,那些人表面对自己礼貌恭敬,却总是在楼道里,在茶水间里议论他。
他们说“还记得年初和DGS合作的活动吗?活动当天弄错展车闹了个大笑话那个!就是他搞砸的!”“路总给他的项目没一个成的。”“谁让人家是路总亲儿子呢?”
他们还说“还不如路宣来做暑假实习做的好。”
路思言想着想着,不自觉叹口气。
“怎么了?”箫声正好停在了创业园门口。
路思言下车,耷拉着个脸。
箫声:“你可以的。”
路思言抿嘴,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没有自信。
低头丧气了一会儿,他微微抬起头来:“声哥,能给我一个拥抱鼓励鼓励我吗?”
箫声心跳都漏了一拍,喉结上下滑动,然后双臂僵硬地张开手。
“谢谢……”路思言埋头扑进箫声的怀里。
他的头发细且软,毛茸茸一个顶在箫声的下巴和脖颈之间,酥痒的感觉让箫声肌肉紧绷。
路思言在箫声怀中深呼吸一口气。
箫声身上有混合着阳光曝晒和肥皂的香气,这让他感到安心,充满力量。
他依依不舍地抱着箫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直到箫声忍受不了浑身燥热的感觉轻轻把他推开,“快到时间了,上去吧。”
路思言哦了一声,他对于这个拥抱的想法是极其纯洁的,就像小学表演节目,上台弹钢琴之前妈妈给他的鼓励拥抱一样。
他对箫声笑笑:“那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