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陶凡初听到‘相亲对象’四个字时,脑子炸了一下。
啥玩意?相亲对象?
男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与自己的世界不同,这事估计很平常。
但还是忍不住皱巴脸。
冯晟天瞄到他的表情,虽然知道小情儿不可能吃醋,但还是忍不住勾唇轻笑,“怎么,很惊讶?我能理解成,你这是心里不舒坦吗?”
“是不舒坦,但是另一种的不舒坦。”陶凡初说道,“我一个大直男,听到你的相亲对象是个男的,总觉得哪里别扭。”
冯晟天很想吐槽小情儿性格是直男了,但性取向直不直,还得持保留态度。
金主爸爸此时雄心壮志,莫名起誓,迟早要把这人掰弯。
小情儿不知道金主爸爸的心思,又问道:“这相亲对象是你爸妈给你找的?”
冯晟天点头。
“那你爸妈思想也挺开放的。”陶凡初说道,“以后要是没孩子咋办,他们不担心?”
金主爸爸无奈地看着他的小情儿,像是看着哪儿来的老古董,“你现在才几岁,思想怎么这么食古不化?”
陶凡初好心关心冯家香火问题,谁知道金主爸爸不领情,哼了一声,好吧,当他没问。
可下一秒,他马上意识到更香火还重要的问题,“等下,王梓宥是你的相亲对象,那你今晚还让我来干嘛?”
陶凡初越说越觉得金主爸爸给他挖坑,“就算你让我在节目照顾他,也没必要特意让我去啊,你让人家小孩怎么想?相亲对象约自己吃饭,还把小情儿喊来了,多不尊重人啊。”
“而且你刚才还说什么我俩住一起,我俩啥时候住一起了?你该不会是不喜欢这小孩儿,找我当挡箭牌吧。”
小情儿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冯晟天听着小情儿的连环炮击就头大,“让我专心开车,不然我这手一抖,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小情儿惜命,闭嘴了。
但下车后,小情儿又不吧啦了。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冷静了一下,忽然就觉得,管他的,金主的事,关我屁事。
冯晟天看着小情儿哼着歌调调的模样,只觉好笑,“不问了?”
陶凡初摇头,不想管闲事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金主爸爸的车术又不是菜鸟弱鸡,既然刚才在车上不说,估计也不太想告诉自己。
何必庸人自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由。
成年人嘛,留彼此一个界限和余地,是最好的。
“你要是想说,我就听。”陶凡初看着他,“毕竟是你的私事,我要是过问太多就不识相了,每个人都有隐私嘛。不过我不想做别人小三,你要是那天和谁正式好了,得告诉我,咱俩断个干净彻底,免得我出门被人扔臭鸡蛋。”
冯晟天笑了笑。
“有时候,我发现你的某些想法很成熟。”冯晟天说道,“应该说,你好像有一种很豁达的淡然,尽管才到这个年纪,但身体里就像藏了一个只爱钓鱼的老头子,什么事都懒得多管多问,不争取,很知足。”
“是吗,不过人嘛,都是那么一回事。有人选择去拼去闯,自然就有人选择平淡。”
陶凡初按下电梯键,电梯门开了,与冯晟天一起走进去,“或许在年轻的时候,很多人都有一腔抱负,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得到,什么都能改变,觉得必须在这个时代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与声音,必须马上成功,马上名成利就。”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陶凡初盯着一排列的电梯键,眼神空空的,“这个时代太浮躁了,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成功,很难不心动不急躁。别人都行,为什么我不行?就是有这样的想法,让每个人都扭曲地认为,要是慢了一步、迟了一步,就永远也搭不上成功的班车。”
“我从来没有这种争先的想法。”
陶凡初耸了耸肩,“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我能理解别人想成功想成名,可回头想想,孜孜不倦去追求的这些,并不能保证笑到最后。”
“付出了就有收获这种事,从来不是必然成等比的。”陶凡初说道:“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遵循自己的内心,从一开始就活得自在一点,轻松一点,舒服每一天。”
冯晟天看着他,“说得你好像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但其实你才十九岁。”
过了大半辈子?
陶凡初也抬起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莫名其妙来到一副新的身体,来到一个新的世界,他算不算过了大半辈子,算不算带着过往曾经历过的教训与经验,作弊地重活了一遍?
可真的重活过一遍,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活法吗?
陶凡初回答不了自己,脑子反倒像卡壳住了,他呆呆地凝视着眼前某处虚空,丧失焦距。
这副躯壳才十九岁,可内里的灵魂,已经在人间浮游了三十多年。最终,他会得到什么?以后,又要前往何处?
冯晟天被他无端注视着,那双漆黑的眸如无底的黑洞,洞中藏着漩涡,不知在引诱着谁前往探索。
被看得心底无故一沉,冯晟天不禁往前,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用力地吻了下去。
唇舌相贴的瞬间,更用力了,带着撕咬,似乎在证实眼前这个人还在。
陶凡初没推拒。
他还在懵神,任由冯晟天予取予求,任由他搂住自己的腰,抵靠在电梯墙壁上。
电梯‘叮’的一声,二人分开。
一梯一户的设计,不担心会被人看到什么,冯晟天牵着他走出电梯,回到家后,看他还是一副懵神的模样,用指腹抹了一下那被亲得湿漉发红的唇,声音低哑,“你刚才在想什么?”
眼神为什么如此无助不安。
陶凡初想说不知道。
今天为了能见到姜沐,思索过‘寻死’的办法,但现在,他在思索活下去的可能。
来到这个世界的契机和原因到底是什么?离开这具身体的办法又是什么?
如果不‘寻死’,他是不是要在这具身体里一直活着,一直换不回来?
他抬着头看着冯晟天,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那天我会在你的床上?”
冯晟天一听便知他问的是中了迷药那次,拧起了眉,“你不记得了?”
“我不是不记得,我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陶凡初认真说道,“我问过很多人,他们说我是和同期的人一起出去吃饭,回来后,就和你发生了那种事。”
“但你把同期的那些人都解雇了。”陶凡初看着冯晟天,“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告诉我,我一直觉得你会找借口打发我,所以我从来不问你。”
“但现在,我想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和同期的练习生出去吃饭,最后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那天晚上,我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我是被下药了吗?如果是,到底是被谁下的药,是你吗?”
“冯晟天,这件事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你不要骗我。”
最后,陶凡初说道。
冯晟天看着眼前人。
这是陶凡初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那郑重的神色,认真的语气,亦是前所未见。
冯晟天抚了抚他的脸,“不是我,你想知道,我全告诉你。”
于是这天晚上,冯晟天把当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陶凡初。
说了姜沐是怎样被送到导演的酒桌上,说了他的同期怎样串通让他喝下有迷药的酒,说了姜沐是怎样在酒宴上逃出来,逃回了公司,说自己是怎样发现他的......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真相大白。
陶凡初却越听越心惊,尤其是听到姜沐原来一直都被同期的练习生针对、欺负时,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忽然明白,为什么曾梦见的姜沐,会在逃跑,会在哭泣,为什么自己会无缘无故穿到姜沐的身上,为什么那天晚上,他会在冯晟天的床上。
因为所有人都在欺负他。
欺负一个仅仅只有十九岁,只想努力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根的人。
陶凡初重重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他看着冯晟天,莫名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很冷漠,很自私。虽然整件事,他只是做了最后一步,但这一步,又何尝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冯晟天心如明镜,一直都公司有欺负新人的事,也知道姜沐一直都是被欺负的对象,可从来都不管,任由同期的练习生变本加厉地欺负压迫一个小孩儿。
这种性质,就像是在学校,老师明知道某位学生正遭受着残酷的校园霸凌,却选择袖手旁观。
都是一丘之貉。
都是帮凶!
陶凡初气得握紧了拳。
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把话问出口,“我记得宋群说过,我是你点名收进来的。为什么,我的身高不符合评选标准,演戏没有天赋,就连唱歌,也就声音好听点,根本不擅长现在流行的说唱和舞蹈,你为什么还收了我?”
为什么收了,就不管了?
冯晟天凝目看着容悲愤,话气咄咄逼人的陶凡初。
心微沉,如实说道:“自然是与其他人一样,出于商业目的。”
陶凡初冷哼。
答案无可挑剔,但也是确实如此,商业目的,有利用价值。可惜这个价值,不足以让金贵的冯大总裁出手,屈身救助一个只有商业价值,但价值毫不突出的人。
十九岁,已经成年了,陶凡初再不甘,也不可能去责难自己的老板,为什么不帮,为什么不管,为什么放而任之。
自身无能,怪不了旁人。
但是,这样的遭遇境况下,如果冯晟天当初提一句,开金口赏赐一句,只是一句......姜沐是不是无须再遭受这些,是不是还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要是姜沐真的就这样死了,那这个冤、这个罪,到底算在谁的头上。
陶凡初心底越发沉重。
更讽刺的是,自己如今的待遇,在公司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人刁难无人欺负,就连宋群面对自己任性的要求时,偶尔也要忍让两分,仅仅因为有冯晟天的撑腰。
大总裁前后不同的态度,上演着两种不一样的结局。
一种结局叫陶凡初。
一种结局叫姜沐。
陶凡初一腔憋屈无处可发,他沉着脸,小声,“你老实告诉我,姜沐选秀的时候,你出于什么目的收了他?和其他练习生一样,仅仅是觉得他在这个圈子有价值,能为你赚钱,还是别的原因。”
“当初我找你说离开公司,你不可能提前猜到我要走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