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个眼熟的身影,是余巧慧,和她的父母,正朝衙门的方向走去。
他也收拾收拾,出发去衙门看看沈柯,然后就得忙正事了。
衙门里,余巧慧正和家人向沈柯表示感谢,又打听将她救出来的其他人在哪里,想一并感谢一下。
沈柯目光抬过来,笑道:“他来了。”
余巧慧回过头,看着大步走进来的年轻男子,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对方先跟她打起了招呼:“不在家好好休息吗?”
是这声音!
余巧慧惊讶地打量着他半晌,红着脸夸奖道:“原来你生得这么好看,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认不出来也正常。”柳述笑着看向那个能一眼将自己认出来的人,“你还要忙多久?”
“我再审审土匪们。”
“那你忙,我晚点再来找你。”柳述说完,就先行离开,找到陈英莲,带着她一起去城外采花,用来做胭脂的材料。
陈英莲对地形了如指掌,知道哪里有他需要的东西,身手又好,顺手还能打点猎物。
一天下来,两人都有很大收获。
两人一回城,就收到了不少人的注目。
一个大男人,怀里捧着那么多花;一个大女人,手上提着滴血的动物尸体。
路人交头接耳,指着他们窃窃私语。
不过这两人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互相道别后,柳述就回了客栈,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香味。
“烤鸡!”
“你去哪里了?”沈柯回头问道。
“去采花了。”柳述三两步上前,将手里的红蓝花塞到怀里,迫不及待地打开桌上的烧鸡,“饿死我了。”
“快吃吧。”沈柯说完,低头看着这些花,问道,“你采这些花做什么?”
“我打算做点小生意,卖胭脂。”柳述一边吃烤鸡,一边说了下自己的计划,“但我缺少本金和人脉资源,所以找了张默笙一起合作。”
“你缺多少银子?”沈柯问。
“得先看了铺子才知道,主要是咱们起步难。”
沈柯估摸了一下自己卖画剩下的钱,应该够给他开个铺子了,可要怎么把钱给他呢?
“小五,其实我......”
“怎么了?”
“钱的事,你€€€€”
他正欲说不用担心,门外忽然有人来找他,师爷急急忙忙地敲门:“柯公子,知府大人来了,请你过去一趟呢!”
“不是昨天才给他写信吗?这么快就过来了?他是曹操吗?”柳述惊讶道。
“兴许是早就出发了。”沈柯起身,“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衙门门口多了一些守卫,沈槐坐在大堂之上,正在翻开过往的簿子。
“沈大人,柯公子带到了。”师爷毕恭毕敬地说着,又瞧了一眼堂上的人,年纪轻轻坐上了知府之位,背后势力一定不浅。
“草民见过沈大人。”沈柯低头行礼道。
沈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瞧着他这副样子很是有趣,便多看了一会。
他们兄弟二人,其实长得并不相像,一个像娘,一个像爹,性子也不同。
沈槐是家中长子,从小就跟着父亲出入家门,早已学会了八面玲珑,又耳濡目染了父亲的威严。
而沈柯则温润许多,因是早产,幼时身体不好,常年呆在家里,与书作伴,一点都不淘气。
有时候沈槐故意去招惹欺负他,也不见他生气,一点没有那个年龄该有的淘气,真是无趣得很。
若是有同龄人欺负沈柯,沈槐也常在一旁看着,想看看他会不会生气,但他就跟个笑面佛一样。
不过京中世家的孩子大多都认识,不敢太欺负人,倒是有次来了个外地的孩子,把沈柯耍得够呛。
依稀记得那是十几年前,有一家三口来做客,听说是从金陵来的,至于是为什么而来,爹娘也没说。
那孩子长得非常可爱,与沈柯一般大,四五岁,正是猫嫌狗弃的年纪。大人说正事的时候,就让这两孩子做个伴,去后院玩。
当时沈槐正在房中看书,透过窗子,就瞧见这外地孩子一会扯一下院里的花,一会踢一下树,就是坐不住。
沈柯屁颠颠跟在他后边:“你不要扯花,不要踢树好不好?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烦死啦,别跟我念这些,我会疯的!”那孩子捂着耳朵就跑,沈柯怕他跑丢,一路追着他。
两人绕着院子跑了十几圈,都跑不动了,倒在地上气喘吁吁,那小男孩居然掏出一个钱袋子扔他身上:“给我闭嘴,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沈柯将钱袋扔了回去,难得遇到个同龄小伙伴,他主动邀请道,“你要不要去我房里玩?”
“玩什么?”小男孩眼睛放光。
“看书。”
“滚!再跟我说书,我就揍你了哟!”
“为什么?看书很好玩啊,可以学到€€€€”
话未说完,这孩子就一脚踹了过去,给沈柯都踹懵了。
沈槐看到这里,终于坐不住了,头一次看见有人敢在他们家动手的,然而等他靠近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人正打的不分上下呢。
“......哇哦。”他看着自家弟弟气喘吁吁地和别人扭打起来,竟莫名有些想笑。
最后两个孩子鼻青脸肿地站在一块,被自家大人要求跟对方道歉。
沈柯乖乖说了一声对不起,那小男孩才停止东张西望,尴尬又心虚抬起下巴:“没关系,我也......也对不起你!”
事后沈槐也被训了一顿,怪他没看好弟弟,可他当时却说:“你们不觉得,你们把阿柯保护得太好了吗?”
这事可能对四五岁的孩子来说没什么记忆了,可他却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弟弟也会生气、也会咬牙反抗的时候吧。
后来那孩子再也没来过,沈柯一开始还念叨了几回,后面就再也没提起了,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就把这件事忘了。
沈槐收起回忆,看着立在堂中的人,之前一直在眼皮子底下,似乎不觉得有什么。这次分别大半年,倒是发现他这温驯的弟弟有了不一样的变化,他扯起嘴角:“土匪的事,办的不错。”
沈柯浅浅一笑,道:“这份功劳并不属于我,而是我的朋友们。”
接着,他将过程仔细说了一遍,沈槐听后,点点头:“好,我会论功行赏。不过现在,还是先把方县令带上来吧。”
不多时,下面的人将方县令带过来,又将二当家和那名齐老汉一起提上来,审问了一个多时辰,方县令才认罪。那几个失踪的女子,原是他打算买来献给新知府大人的。
方琼也因为强抢民女一事,一同入了狱。
师爷虽不知方县令私下有跟土匪买卖良家妇女,但平时也没少跟着县令做坏事,被撤职查办。
处理完这些事,天色也暗了下来,沈槐留他用饭,前几日见面连顿饭都没能吃。
“饭量见长啊。”沈槐笑道。
“还可以。”沈柯吃了几口,就忍不住往外面看一眼。
“怎么?在等人?”
“嗯,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是帮你一起抓土匪的朋友吗?把他一块叫过来吃饭吧,正好我也认识认识。”
“好。”沈柯放下碗就准备去找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提醒道,“我一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更不知道咱俩的关系,我打算找个好时机,再跟他们坦白。”
“咱俩什么关系啊柯公子?”
沈柯笑了一下。
“坐下,好好吃饭,咱俩难得相聚,让下人去找就好了。”沈槐说。
沈柯转头跟他的人说:“麻烦你去云来客栈,找一个叫小五的人。”
没多久,下人就回来禀报:“小五公子正在和他的朋友喝酒,不好意思来见知府大人,让柯公子你慢慢吃,吃好点。”
“你这朋友,这么不给面子?”沈槐好笑道。
“他又跟张默阳去喝酒了?”沈柯问。
下人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他朋友叫什么。”
“知道了。”
沈柯心事重重地吃完饭,想去找小五,可又舍不得结束跟兄长的团聚。
深夜,沈柯回到客栈,洗漱后等了好一阵,才等到柳述回来。
对方一身酒气,回来又望着他傻笑:“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呀?是在等我吗?”
沈柯淡淡地瞥他:“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喝酒?”
“喝酒嘛,不需要理由啊。”柳述乐呵呵地说。
“又是跟张默阳?”
“嗯。”柳述颠颠倒倒地往他腿上一坐,“我先眯一会,就一会。”
沈柯呆坐着不动,见他似乎要往后面倒下去,才搂住他的后背,问道:“宁愿跟张默阳喝酒,也不想跟我一起吃饭吗?”
“不,不是啊。”柳述身体晃了一下,脑袋往前,搭在他的肩膀上,才迷迷糊糊地说,“我不想见知府嘛。”
“为什么?”
“不想打官腔,烦得很。”
“不用,知府大人不是个讲究繁文缛节的人。”沈柯含笑道。
“哦。”
“明天要不要去跟他吃顿饭?”
“ 不要。”
“为什么?”
“我跟他又不认识,吃什么饭,不想认识当官的,烦人!”柳述说着,还生起气来了,腮帮子鼓得溜圆。
沈柯有些头疼,一家四口,已经有两个当官的了,这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