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小羊围巾没有换回去,白应榆一直无端惦记着,越看越心烦。
下课后回公寓,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把围巾还回去,等到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祁淮的家门口了。
看着面前的门,白应榆恍惚回过神,嘴角紧抿,心中又莫名打起退堂鼓。
想着有机会再还回去就好,刚要转身时,面前的门便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榆榆?!”沙哑虚弱的声音中略带着惊讶,止住了白应榆离开的脚步。
现在后悔也晚了,白应榆将手里的小羊围巾往祁淮怀里一塞。
抬头时看到了对方的脸,他好像还没有看到过这样病态的祁淮,脸色青白,嘴唇上毫无血色,眼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那副颓然的模样让白应榆心里扭曲地觉得爽快,却又感觉喉咙里堵着什么,奇痒难搔。
“这个还你。”白应榆说完,便想着转身回家。
“等一下!”祁淮伸手欲抓白应榆,却记忆起昨晚白应榆厌恶他的神色,心里忌惮着,手也只是伸到了半空,便又收回了。
“喵~”这是屋子里窜出来一只缅因猫,挺大一坨,挡在了白应榆面前。
第109章 20级建筑系 白应榆
白应榆低头看到突然出现的猫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在门上,是祁淮顺手扶住了他。
“安妮,别闹。”祁淮很快松开白应榆,声音略带几分严肃对那只缅因猫道。
“你养的吗?”白应榆还挺喜欢猫的,多嘴问了一句。
那缅因猫被祁淮一手揽住抱进怀里,扔在身后用脚挡住了去路:“不是,帮同事养两天。”
白应榆回头又看了两眼祁淮脚边的猫,灰黑色相间的竖条纹,整只猫看起来高贵傲娇。
“要不要和它玩会?”祁淮一眼看穿白应榆的心思,强撑起精神开口道。
他不仅仅是在邀请白应榆和他的猫玩,也是在用一种隐晦的语言,小心翼翼地询问白应榆,可不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门前的白应榆犹豫了几秒钟,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不喜欢猫。”
往自家门前走的时候,祁淮看着他的背影,和昨晚的画面重叠,渐渐又变得模糊重影。
身体变得愈发轻盈,只有脑袋沉甸甸地往下坠,眼皮也愈发沉重。这几年祁淮都没病过,他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能如此狼狈,好像昨天击垮他的不仅仅是那场雨。
想关上门之后再倒下去,可一切都不受控了。
其实从三年前白应榆住进他家里的时候,祁淮的生活就已经开始不受控了。
白应榆的离开,像是从祁淮嘴里拔了一颗好牙,伤口三年未愈,一碰就疼,不碰时便空荡。
要失去所爱的绝望和身体痛苦终于让祁淮坚持不住了。
“砰!”沉重的一声让白应榆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本是平淡的眼里,瞳孔一震,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在原地愣了三秒,才往祁淮身边跑去。
心情变得奇怪,一种诡异的,好像不属于他心里的恐慌涌上来。
半跪在祁淮身边,白应榆伸手用力摇晃祁淮的身体时才发现祁淮的身体烫得吓人。
来不及多考虑,他掏出手机就想要叫救护车过来,以祁淮这个体型,三个自己都扛不起来。
“救、救护车……”白应榆一边掏手机,一边嘴里念叨着,这么短短几分钟都被吓出汗了。
以前看过发烧烧进ICU的新闻,加上白应榆因为父母的事本身对于生死这件事看得特别重,此刻他显得格外慌张。
眼见着电话就要拨通,手腕忽地被扯住,身体重心前倾,手机落在一边,他跌进祁淮怀里。
躺在地上那人闭着眼,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来,故意打趣:“知道这里的救护车一次多少钱吗?我没事。”
“你、你演的?你又骗我?”白应榆气得脸色都变了,为自己刚才失措的样子而后悔,他一把将手从祁淮手里抽回来,起身就要走。
祁淮没有回应,嘴角始终微微上扬,却好似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等听到白应榆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才敛起笑来。
白应榆走出数十步,身后那只缅因猫一直跟着他,甩都甩不掉。
“别跟着我。”白应榆在气头上,连猫都不觉得可爱了。
直到差点被猫绊倒,身后也一直没传来关门声,他才回头又看,祁淮仍旧躺在地上,还是刚才的姿势,头偏向一侧。
白应榆这次没有再上当,他将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手上动作停顿……
钥匙被抽出来了,白应榆咬了咬唇,又朝祁淮的方向走去。
“别装了。”白应榆抿着嘴,气呼呼瞪着地上的人。
可这次祁淮没有声音,白应榆愣了几秒,才觉得不对劲,推了几下人也毫无动静…
刚才祁淮中途的清醒让他没那么害怕了,他使出吃奶的劲才把人扶起来,没等走两步就出了一身的汗。
以前有祁淮监督他还运动,出国这几年他是完全遵循了‘生命在于静止’这句话。
每天除了泡在图书馆就是去各种建筑展会的路上,这小身子骨拖着身材健壮的祁淮走到卧室,累得他整张脸都憋红了。
“撑不住了干嘛还装没事?”白应榆气喘吁吁看着床上的人,刚才满腔的怒火散去,只剩下无可奈何。
没想到逃了这么远,还是会和祁淮纠缠到一起,真是孽缘。
白应榆照顾人还是有经验的,他解开祁淮领口的扣子,连同鞋袜一并脱掉后又盖上了被子,转身去泡了毛巾回来。
床上的人蹙眉昏睡着,任由白应榆怎么摆布都不醒。
这个给白应榆留下阴影,让他做了三年噩梦的人就在眼前,人畜无害一样。
坐在卧室的床边,白应榆有些无聊,从刚才紧绷的心情里解脱,他才嗅到屋子里那股淡淡的橘子香气。
下意识去打量屋子里的陈设,白应榆发现祁淮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屋子依旧干净到没什么除了必备品之外的生活用品。
只是多了许多没什么用的……
床头摆着的两人唯一一张在爬山那次的合照,墙上的相框里裱的是黎山大学里那次建筑设计大赛一等奖的证书,他的名字写在祁淮前面。
屋子里落进夕阳,白应榆起身,看到了那房间里唯一的书桌上打开的电脑,上面是和自己的聊天对话框,估计刚才那串乱码就是那只缅因猫干的好事。
除此之外,还放着一张格外熟悉的设计初稿,零散着许多设计图纸。
白应榆走过去看了一眼,感觉心口像是被撞了一下似的,那张图纸就是祁淮刚来他学校时,让大家设计的理想中的住宅。
他当时只是草草画了几笔,没想到会被重新复刻设计。
捏着那薄薄的图纸,白应榆感觉沉甸甸,像是烫手一般扔回桌面上,在一堆让任何设计师建筑师看了都害怕的图纸下,白应榆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几乎呼吸都听不到,睡得正沉,他这才转过头拨开那层层图纸,在夕阳的余晖里看到了那块很小块的铭牌。
--黎山大学。
--20级建筑系 白应榆
仅仅是一瞬间,白应榆感觉秋的萧瑟才开始渗透进了他的骨子里,青春的隐痛在三年后如此真切地体会到。
翻涌而起的是泪意,记起来的是祁淮和他一起窝在沙发里设计的图纸,是那顶保暖的针织帽,是他每次假装睡着后,从未落下的吻。
原来那张丢了很久的铭牌,一直都在祁淮这里。
白应榆终于相信了祁淮是真的喜欢他,只可惜一切了却在时光的尘土里,他们之前早就无法回到过去了。
他们之间,是一团甜到苦的蜜。
是祁淮给了他那荒芜的巷口送上一朵花的种子,却在花开满巷的盛夏用一个迟到的误会砸烂了他的小巷,留下谁都无法修复的痕迹。
第110章 咬住的指尖
恍若做了三年的梦,祁淮耳边是煤气灶打火的咔哒声,冰箱的开合声……听觉的恢复让祁淮渐渐嗅到了饭菜的香气。
眉头微动,眼珠转动时眼皮也好似要睁开,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的眼睑上,屋子里像是倒进了一瓶橘子汽水,咕嘟嘟冒着泡。
祁淮睁开眼,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还在黎山大学身后那条小巷里的公寓楼。
他看着天花板反应了五秒钟才终于回过神,身体的疲惫轻盈了许多,视线从天花板转向床头。
额头上的毛巾掉了下来,他来不及错愕,就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热水和药。
猛地坐起来,站在地面上,祁淮头晕得直蹙眉。
好不容易站稳后打开门,在斑驳的光影下,他看到厨房里的白应榆,应该是穿着从家里拿来的奶黄色的围裙,有些生疏地使用自己家的厨具。
那柔顺的发贴在他的后颈,露出的一小块白皙的肌肤像是春的泥土,上面种满了祁淮所有美好的幻想。
如果这是梦,祁淮想就让自己停在这一刻再也不要醒来了。
内心燃起燎原之火,他却克制下去,口干舌燥,喉结滚动了两下,走到了厨房白应榆的身后。
祁淮知道白应榆胆小,特意敲了敲门框,“需要我做点什么?”
白应榆还是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到祁淮时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打量他一番:“你好了?”
祁淮脸色还有些苍白,白应榆这么问纯属不知道说什么,明明说着生死不相见的话,却因为心软,现在在这里给祁淮做病号餐。
“还很晕。”说着,祁淮身体靠在了厨房门上,扶住了额头。
一听到晕,白应榆瞬间想到自己刚才累死累活把祁淮从门口扶到床上那段路,赶忙道:“那你回、回去躺着呀!”
“刚才是你自己把我搬到床上的?”祁淮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作多情,以为白应榆是真的在担心他。
白应榆点了点头,祁淮盯着他看了一会,明明紧张他的拒绝,却还是一脸轻松自然地走进厨房,“在做什么,我来做吧。”
“不用你,你出去。”白应榆看着祁淮摇摇晃晃走过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似的,甚至不敢推祁淮。
“煮了粥?”祁淮置若罔闻,主动上前看着灶台上的陶罐,这是在国外唯一一个能勉强煮粥的工具了。
白应榆懒得和祁淮争执,开口道:“冰箱里只剩下青菜和鸡蛋了,是青菜粥。”
“你做的就喜欢。”
正打算关掉灶火的白应榆掀起眼皮看了祁淮一眼,猛然间发现那人一边说着喜欢,一边直视着他,他局促又慌张收回视线。
“已经好了,你自己吃吧,我先走了。”白应榆这才觉得自己过线了。
可能自己这样只是心软善良的行为会给他带来不少新的误会,他便又补了一句,“扶你进来不是关心你,是发烧也会把人烧傻,我担心……不、不是担心……”
解释的话越描越黑,白应榆笨拙地语无伦次,手在空中摆了摆,红了耳垂,脸颊上烫了起来。
“吃晚饭了吗?”祁淮心里翻涌起万千情丝,面上不露一丝破绽。
他掀开陶罐的盖子,热气袅袅散开,怕烫伤白应榆,祁淮伸手将白应榆拉到了后面一点的位置,问了没有放盐,又倒了点家里仅有的椒盐。
白应榆还没回答问题,祁淮就已经舀起一勺粥盛进碗里,转身倚在灶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