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的内容无非是在问祁家的公司,祁淮全程一句话没说,连脚步都没停下,只是抬眸扫了一眼摄像机的方向,锋利得直让人胆寒。
也是这个眼神,白应榆脑海里画面一幕幕闪过,关于昨天的事一件件记了起来,瞬间红了脸。
……他昨天都做了什么事!
‘我还是不想你疼……’这真是他说出口的吗!
白应榆脚趾都要扣地了,坐在沙发上开始给自己洗脑,自己对祁淮一点残留的感情都没有,他只是喝醉了才会这样。
他对祁淮,除了恨,不能有其他的感情。
明明这样才是对的。可这段时间,或许说是从在祁淮再一次毫无预兆闯入他的生活,他的一切都开始乱了。
到底是哪一次开始不受控的,白应榆想起之前祁淮晕倒,他在那间卧室里看到的关于自己的一切。
甚至在那一堆手稿中,藏着的有四五张黎山一高中时候的奖状。
当时每次领完奖状他放在自己的桌洞里,结果回来就没了,起初还以为是被值日生不小心扔了,却怎么也想不到在祁淮的手里。
他不记得高中的时候见过祁淮,那些他一年会得到好多张的奖状,如今都被祁淮当做宝贝一样收藏。
祁淮晕倒的那天下午,白应榆看着那些已经泛黄的奖状,上面黑色签字笔写着‘白应榆同学’……
想起的是爸妈还在的时候,妈妈会把他拿回家的奖状都粘在客厅的墙上,爸爸踩着椅子听妈妈指挥挂在哪。
他妈妈离开后,有关自己一切都没人收藏了,他不再是父母嘴里最棒的小洋芋,那些每天放学后喋喋不休说不完的话题,突然间没了人说。
白应榆孤单许久,遇见了祁淮,他给了自己明亮的甜蜜,在这场自以为的救赎中白应榆颤抖着又深深感到哀伤。
可他没想到自己那些无处炫耀的废纸,都被祁淮偷走了,那些他以为没有价值的东西,祁淮也当做宝贝收藏起来了。
那一刻,白应榆为自己那骤然又廉价的悸动而悲哀。
白应榆盯着那行字,没有再发消息,只是不断地点开键盘,他不知道祁淮此刻在急救室门前正盯着两人聊天界面上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目光沉沉。
[Q:我忙完了,一天没吃了,好饿。]
完全是报备的方式在没话找话聊,他或许能猜到白应榆并不想和他聊天。
可独自坐在急救室门前那种寂寥,他第二次体会了,除了麻木,好像一些还有不属于他身体的陌生情感。
就算白应榆对他不理会,只要他给对方发消息,就代表他还没有被抛弃。
[Q:一会帮你去看看爸妈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
看到消息的时候,白应榆有一瞬间的恼怒,他唯一能和爸妈说说话的秘密基地也被外人闯入了。
心里无端下起一场大雪,把所有对祁淮的恨意都往下砸,用沉重的白来淹没他那原本就空了的心。
白应榆指尖轻轻颤抖,回了过去。
[一口一个小洋芋:那你帮我问问妈妈,她之前给我做的樱桃酱怎么做的,我试了好多次都没有她的味道。]
祁淮看着对话框,心上那颗生锈的钉子猛然被拔出来似的,血静悄悄地流淌下来。
[Q:我知道了。]
将手机息屏后,急救室的指示灯也暗了下去。
祁淮起身时,那门刚好打开,护士先推着病床从里面出来,那病床上躺着的正是昨天逼他回来的祁廷韫。
祁淮走过去,冷漠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那鬓角的白发让他有一瞬的怔然。
“幸好肿瘤是良性的,不过具体如何切除,和切除的时间都需要再确定。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去工作,留院观察也方便我们做好切除的方案。”医生开口道。
“手术可能会失败吗?”祁淮冷声问,那语气就像只是好奇手术的成功率而已。
医生这才抬头打量了一眼祁淮,又道:“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一类的手术成功率很高。”
而后祁淮没有再问看着医生离开后,又转到那病房,却只是站在门口给祁廷韫的助手李进打了个电话,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发去墓园的路上,祁淮打开手机第一件事是搜索‘樱桃酱的做法’,而后开始循环播放教程视频。
第125章 哪来这么凶的小羊
白应榆离开的这几年里,祁淮能够寄托希望遇见他的地方也只有那个墓园,他知道就算如果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父母。
所以祁淮当年追问了祁廷韫,墓园的位置。
却没想到三年里,他每个周末没事都会路过墓园,却一直都没等到白应榆。
关于白应榆父母墓碑的位置,祁淮闭着眼都能找到。
……
祁淮一直在墓园待到傍晚,关于樱桃酱的做法他当然没问出来。
只是在白应榆妈妈的墓碑前商量着让对方给他托梦,来教教他。
从墓园里出来的时候,祁淮也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就坐在车里,看着远处山上飘着几朵霞色的云,心中堵塞的地方才刚刚透过气来似的。
祁淮掏出手机拍了一下晚霞,刚给白应榆发过去,手机乍然响起来电铃,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祁淮眉头不耐地拧在一块。
是祁廷韫。
他想挂断,可又记起白天在病房里看到的那人苍老的脸,还有毫无血色的唇,最终还是接通了。
“祁董,你醒了?”祁淮声音冷然,没有半点情绪。
“在黎市还是回国外了。”对面祁廷韫的声音再没了昨日叫他回来时那股子硬气,声音沙哑又虚弱。
祁淮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样的祁廷韫只让他觉得扫兴,那种报复的快感并没有感觉到一星半点,而是没由来的烦躁。
“您不是说,我不回来就要对榆榆下手吗?都这么说了,我哪敢走。”祁淮话里话外阴阳怪气道。
祁廷韫在手机里沉默了片刻,没有解释。
“明天早上七点我让李进过来接我直接去公司,你别迟到。”祁廷韫一边装作硬气地命令着,一边止不住的咳嗽。
“嗯。”祁淮随意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手机界面回到和白应榆聊天的对话框,对方并没有回复他,那张晚霞照孤零零地在对话框里躺着,祁淮没再发新的消息过去。
没心思再赏景,祁淮开车回了前几年买下的公寓,就在白应榆为他设计的那栋海边商业建筑附近,楼层很高,站在窗边就能看到对面建筑上‘祈淮’两个大字。
洗完澡,祁淮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坐在沙发上时,目光落在手机上。
这一晚上强忍着没联系白应榆,祁淮就抓心挠肝的不舒服。
出国找白应榆估摸也就三个多月,没想到现在一天见不着都觉得难受。
昨天在摩天轮上,他也明白了白应榆的心结到底是什么,现在不着急追他了。
那种方式,除了怕把人吓跑之外,他觉得也该给白应榆一些自己静下来思考的时间。
虽然祁淮是这么想的,眼看着时针又转动一圈,祁淮没忍住,猛地起身拿起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白应榆打了个视频电话。
祁淮站在窗口,外面天彻底黑了下来,‘祈淮’两个字亮了起来。
手机的视频嘟声响了十多个来回,还是没人接,就在祁淮要挂断的时候,对面终于接通了。
却不是视频,是语音通话。
祁淮心里一喜,明明昨天才和白应榆见过面,在手机上说话却无端紧张起来。
“怎么不接视频,榆榆。”祁淮声音柔得不像话,“这么晚还没睡?”
其实时间才刚刚八点。
“他在洗澡,你有什么事。”不是白应榆的声音,也不是马骏的。
这不客气的语调,不用多说祁淮都知道是谁了,他的脸瞬间沉下来,心里升腾起怒火,捏紧手机的虎口泛着异样的白。
“他的手机为什么在你这,白应榆人呢?”
祁淮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冷了,他起身扔掉手里的笔记本,那上面还记着樱桃酱的做法,每一个步骤都详细到可以出傻瓜教程了。
“这恐怕就和学长没什么关系了。”林原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的得意。
祁淮明明是个理智的人,一瞬间被林原这一句话气红了眼,拎起外套就要往外走,甚至忘了明日公司的股东会。
“林原,你在和谁说话,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祁淮都已经坐上电梯了,手机里传来白应榆的声音,离手机话筒很远,祁淮是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才能听清。
手机对面的林原只是过来给白应榆做晚饭,马骏也在家,祁淮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是故意接的。
显然林原没想到这个时候白应榆会出来,来不及挂断电话,白应榆就已经走过来,把林原手里的手机拿过去了。
“喂?谁呀?”白应榆不知道是祁淮,声音甜得像泡过蜜。
祁淮心头一跳,那股怒火瞬间消了一半,涌上来的却是满腔醋意,他尽量克制,语气还是有些凶:“除了我,和别人说话都这么软?”
白应榆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先是看了看林原,又看向手机,看到是祁淮的语音通话后,脸色变了变,有点生气地瞪了林原一眼。
那林原本还怕白应榆生气,现在被娇瞪了一眼,半颗心都是酥的。
“你干嘛接他的电话。”白应榆捂住手机,有点埋怨,“你等我一下。”
只可惜,白应榆下一秒就拿着手机进了卧室。那门关上后,林原站在客厅里,突然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
“你有事吗?”白应榆知道是祁淮后,语气立马变得硬邦邦的。
“你和林原单独在一起?”祁淮哪还有心思说樱桃酱的事。
“还有马骏……”白应榆意识到自己被祁淮的问题牵着鼻子走了,立马接了一句,“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挂了。”
其实白应榆还在因为在摩天轮上喝醉出糗的事而感到尴尬,现在更是不想面对祁淮。
“哪来这么凶的小羊。”祁淮声音低醇,那呼吸声像是就在耳边似的,白应榆一怔,心里漏了节拍。
“阿姨今天把樱桃酱的独家做法告诉我了,我回去给你做,……还有,你离林原远点。”
白应榆怀疑祁淮这句话的重点只是最后那一句,可听祁淮这么说他又开始觉得心虚了。
“我要吃晚饭了,不跟你说了。”白应榆匆匆说了一句,还不等祁淮反应过来,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祁淮看着手机界面,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而他就一个人立于着寂寥空荡的房间里,这种安静侵入骨子里,比寒冬都冷。
……
第二天,祁淮没有去医院,而是八点多直接去了素裳集团。
他穿着黑色暗纹西装外套,那黑色的皮带在白衬衫下若隐若现,外面穿着一件棕色的大衣,戴着墨镜走进集团大厅,每一步都极其利落干脆。
祁淮的出现,让整个大厅的人都纷纷侧目,从进门走到电梯那几步就能看出来人的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