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边上的门客便一行礼,忧心忡忡:“侯爷,可不敢再说这些话,太€€子€€手段诡谲,大公子€€便是因为口不择言才被抓了把柄。”
“你也被那小儿吓破了胆?”江行松冷冷地睨他€€一眼€€,说:“本侯爷原想递一封奏折到国都,将老侯爷的信物交上去奏请陛下宽恕我儿,但傅如深那老贼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多少天了连个€€诉状都没写出来,最后还会不了了之,只压着我儿有什么用,早晚他€€还得毕恭毕敬地把我儿请出来。”
虽说江家已经没有爵位可以承袭,江行松死后江家人便会变成一介白€€衣,但以老侯爷在€€国都那些旧部、盘根错节的残余势力,递上一封奏折到御前确实不算难事。
而且江行松似乎十€€分笃定,奏折一旦呈上就会是江成和的免死金牌。
但这仅有的一次机会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打算用。
但门客心中疑虑,傅如深在€€江城深耕这么多年,虽然面€€上和世家保持着良好€€关系,但自从大半年前守军营的账目出了纰漏被傅如深窥探到,这表面€€的和平就变得岌岌可危。
傅如深必然会把世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会这么多天连个€€诉状都没整理出来,甚至还让江成和好€€端端地待在€€牢狱之中?莫非傅如深根本就是个€€纸老虎?
门客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却说不出到底哪里€€违和。
但他€€知道江行松向来刚愎自用,虽然养了诸多门客,但大部分时€€间这是一种表现江家地位的手段,而不是真的会听门客的劝说。
门客正€€要恭维几句,就听营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个€€护卫疾步走进€€,慌乱道:“侯爷,有一队人马出营了,看€€方向似乎就是向着我们探到的其中一处匪寨去的。”
“什么!?”江行松霍然起身,脸色铁青,没想到这群人表面€€上说着再等等实际已经有了拔头筹的想法,他€€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快攻寨!”
“是!”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各个€€世家的营帐中,整个€€营地都跟着动了起来。
一队、两队、……许多队人马跟着那队不知道哪家出来的兵马兵分三路冲着三处匪寨而去。
简寻抱着刀倚在€€树旁冷眼€€看€€着,讥讽道:“看€€来这群人对守将之位势在€€必得啊。”
傅景乐呵呵的:“财帛动人心,权势就更是如此了。不过许多人不知道匪寨的位置,那我们也只好€€帮上一把了。”
太€€子€€因为提前察觉匪患一事抢得先机,早已让护卫们探明了西山匪窝的虚实。
西山之中总共三个€€匪寨,互相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可以守望相助,互为依靠,但匪首具体在€€哪个€€寨中,派去探查的护卫
西山之中也没什么天险,匪寨只能算位置隐蔽,哨岗颇多,但真要攻寨,单凭人数就能取胜。
而想来这次剿匪碰碰运气的人太€€多了,傅景只是匿名把匪寨的位置告诉了其中一家,瞬间便引得整个€€营地大乱。
眼€€见营地都快空了,傅景一伸懒腰,说:“走吧。我们也该跟去了
。”
简寻一点头,招呼了护卫们上马出营,跟在€€那些兵马的身后,一路向着匪寨疾驰而去。
……
另一处简陋的营地中,宁修云脸上一个€€敷衍的铁面€€遮着,手里€€拿着两枚菩提子€€,漫不经心地用磨石缓慢打磨着。
这东西是小孔雀前些日子€€从江城不知道哪家倒霉蛋的摊位上叼来的,宁修云闲来无事,便准备磨成珠子€€玩玩。
小孔雀久不长途飞行,在€€沈五的精心护养下胖了一圈,再不飞飞可要成球了。
宁修云便让沈五带着小孔雀到处飞几圈,没想到这小东西还知道给他€€带礼物回来。
他€€把磨出来的粉末吹掉,仔细打量,想着磨成什么样€€子€€才好€€。
旁边林中一个€€护卫飞身而至,在€€他€€面€€前单膝跪地,目光盯着地面€€,禀报:“殿下,傅公子€€暗中将情报散了出去,现在€€聚集在€€西山里€€的兵马都向着匪寨去了。但路上并不顺利,江行松派人暗中动手,攒起了火,不少人马在€€半路就自己打了起来。”
“傅景还算有几分小聪明。”宁修云把玩着手里€€的菩提子€€,轻声喃喃:“和傅如深一样€€,能做个€€好€€官,但做不了谋士。”
至于江行松,纯粹的禽兽罢了。
“还有一事属下要禀。”护卫双膝跪地行了大礼,这才把江行松之前在€€营帐之中的大逆不道之言说出来。
营地中安静片刻,便听太€€子€€陡然轻笑一声,平淡、似乎也不带一丝冷意,却生生让人紧张得汗毛倒竖。
宁修云轻声说:“那孤可就更好€€奇了,江家到底有什么‘信物’,能救回江成和的命。”
护卫当即道:“属下立刻去查。”
“不是要紧事,尽力而为便可。”宁修云叮嘱道。
跪地的护卫鼻头一酸,声音沉沉:“属下明白€€。”
护卫起身告退,身后的另一个€€营帐里€€,章太€€医疾步走出,喜气洋洋:“殿下!那少年醒了!”
宁修云眉梢一动,起身跟着章太€€医进€€了营帐中。
重伤的少年躺在€€榻上,睁眼€€看€€着营帐顶部,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侧目看€€了看€€自己的断臂,无言地闭上了眼€€,牙齿咬住唇边生生渗出血来。
他€€已经知道自己彻底残废了,不像跛足只是不良于行,失去手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如何谋生。
可在€€河西村那样€€的惨绝人寰的屠杀中,他€€能有命活着已经是勉强,又怎么能奢求更多。
“醒了?”宁修云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神色痛苦的少年。
少年闻声睁开眼€€睛,视线朦胧之间,觉得面€€前这个€€人影好€€生眼€€熟:“恩公?”
边上的沈九瞳孔一缩,他€€知道太€€子€€殿下曾经救过这个€€跛脚少年,江城那夜沈九就是遥遥缀在€€太€€子€€身后的护卫之一。
这少年知道殿下的身份了!?
沈九腰间的长刀铮然出鞘,一瞬间的杀意让少年神色陡然清明,身体骤然紧绷,目带警惕地将视线落到了沈九的刀上。
宁修云一挑眉,不知道是不是那场屠杀冲击了他€€的精神,他€€面€€对杀意的机敏程度简直异于常人。
他€€看€€起来似乎脱胎换骨,和江城夜里€€那个€€卖身葬父、面€€对地痞表现懦弱的孩子€€截然不同。
宁修云一摆手示意身后的沈九收刀,他€€说:“救你的另有其人,他€€暂时€€有事出去了。”
少年再看€€宁修云,还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对方却否认了江城夜里€€那次的施恩,大概是他€€认错了吧?
这人带着许多护卫,看€€起来位高权重,除了身形和那日的公子€€截然不同,不过,或许这个€€人能救得了那些被掳走的百姓。
宁修云问:“关于西山匪寨,你知道些什么?你是怎么去到河西村的?”
少年气若游丝,解释道:“河西村没有学€€堂,我有位远房亲戚在€€这里€€居住,介绍我去给小孩子€€开蒙,我空有秀才之名,因为跛足却找不到营生,就去那里€€混口饭吃。屠杀开始后我中了几刀就被埋在€€了死人堆里€€,好€€多人都没死绝,只是伤势太€€重只能等死。我是最后一个€€,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村里€€的女子€€和孩子€€都带走了。”
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完,他€€难受地喘了几口气。
随后急着说完自己知道的情报,再度开口:“我在€€死人堆里€€听他€€们交谈,似乎西山里€€有三座匪寨,其中两座都是后来修建的,原本那座寨子€€的主人被杀,杀人的匪徒都是从宣城那边来的,逐渐成了现在€€的样€€子€€。原本那个€€江城山匪似乎被杀了,只留了个€€很漂亮的压寨夫人,被匪首的弟弟带走了。”
身后的沈九一愣,看€€向太€€子€€:“是那个€€……”据说是山中猎户的女人。
宁修云早便知道,他€€轻哼一声:“她若真是胆小柔弱,就不会主动提出给我们带路了。她只是想进€€山,借着地形逃跑而已。”
沈九赞叹:“怪不得殿下要将她也看€€管起来。”
少年目露迷茫,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什么,那天的记忆再度回笼,他€€急道:“求您……救救她们,她们都是好€€人。”
宁修云沉声道:“放心。我保证会救他€€们。”
少年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四目相对,他€€似乎被宁修云沉静的目光说服了,紧绷的精神骤然一松,喃喃:“谢谢……谢谢……”
说着说着,他€€慢慢阖上了眼€€睛。
章太€€医走上前给他€€把了把脉,说:“只是太€€累了,殿下,这孩子€€还需要静养。”
“孤知道了。你先照顾他€€。”宁修云吩咐道。
他€€从营帐中走出,却见小孔雀盘旋在€€上空,发出不安的“咕咕”声,见到宁修云的身影,蓝羽鸽子€€快速飞来停在€€他€€臂弯处。
宁修云看€€到信匣原封未动,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两下小孔雀炸起来的羽毛:“难为你了,没想到他€€那边动作这么快。”
他€€之前放飞小孔雀时€€没想到简寻会那么着急动手,估计这小家伙是飞到了攻寨现场,这才被吓了回来。
树林中,沈五姗姗来迟,脚步急促,没到太€€子€€跟前一句话已经先吼了出来。
“殿下!简公子€€那边出事了!”
沈五生平就没跑这么快过,为了避免有人尾随他€€发现太€€子€€的踪迹,一里€€之外他€€便翻身下了马,一路奔跑过来,将简寻的消息带了回来。
他€€一下没刹住车,滑跪到太€€子€€面€€前,语气焦急:“殿下可要……”带人营救?
他€€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就听太€€子€€寒声道:“带路!”
第53章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西山匪寨之外。
傅景的计划比想象中的顺利,各队人马都冲杀进€€了匪寨中。
这匪寨家底实在厚的很,随便一个匪徒都穿着皮甲,看着倒是€€像模像样,单论装备,和突然杀上匪寨的兵卒相差无几€€。
但山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杀得措手不及,不少人丢盔弃甲只知道逃跑,直到匪首带着自己的亲信出来勉强控制住了局面,这€€才组织起了反攻。
匪寨里一片冲杀之声,兵器相抵,铮铮寒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下一个人顶上,双方都杀红了眼,一时间甚至有些不分敌我。
匪首被几€€位亲卫护在€€中间,那是€€个并不健壮的年轻男子,似乎不太擅长武斗,此时冷汗津津,一边退避一边高喊:“兄弟们€€€€这€€些人横冲直撞毫无章法,都是€€乌合之众,坚持住我们不会输。”
带兵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守军营副将也杀出了火气:“冲,拿下匪首,赏金一百两。”
一百两,这€€个赏赐一出,原本€€有些畏缩不前的江城守军兵卒士气高涨。
赌徒,为了钱的确可以去拼命。
简寻带着人藏在€€隐秘处,他们是€€从护卫探出的另一条小路神不知鬼不觉地绕道过来的。
他观察着战局,觉得这€€匪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一眼就能看出攻寨的人不是€€什么正规兵。
但不正规也架不住人多,哪怕所有山匪都出来抵御敌人,颓败之势却挡也挡不住。
眼看山匪后继无力,简寻就知道地牢那边应该是€€没什么人了。
“傅景,你和其他人去寨子后面的地牢救人,尽量不要和人交手,救人和自保要紧。”
“我知道了。”傅景点点头,跟着太子留下的护卫们走了没
有片刻犹豫。
太子独独把€€简寻留下,必然€€是€€给了对方任务的,这€€不是€€他该问的。
简寻藏于树后,抽出背后临时背着的一把€€长弓,他最€€擅长刀,但其他武器也多有涉猎,想立刻将匪首杀死,选择用弓箭是€€最€€便捷的办法。
简寻€€弓引箭,箭尖一点寒芒,对准了匪首的脖颈,“嗖”地一声,箭矢飞了出去,正没入匪首脖颈,带出一片血花。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从另外两个方向接连飞来两只羽箭,每只箭分别插入了额头和心口。
简寻瞳孔一缩,迅速向箭矢飞来的地方看去,然€€而两个地点也只剩下略微摇晃的树影。
“匪首已€€死,还不投降€€€€”
一句男声从人群后方传来,振聋发聩,拼杀的中的兵卒顿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