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寻下意识松了€€手,视野之中的€€身影和修云逐渐重合。
真的€€?假的€€?他逐渐分不清楚。
那人€€在他耳边轻声€€说:“还痛吗?”
“没事。”他声€€音嘶哑地€€回答。
冰凉濡湿的€€巾帕放在他额前,他眼前逐渐清晰了€€些许,立刻意识到自己在营帐中,一身骑装的€€青年梳着眼熟的€€发髻,即便坐在他身侧的€€矮凳上,也一样沉稳贵重。
€€€€不是他。他一向不喜束发,也不喜欢穿约束的€€衣服。
简寻骤然缩了€€缩手,好似方才触到了€€什么烫手山芋。
“属下冒犯。”
宁修云略有些遗憾,看来还没烧傻,想借着这个机会亲近一下都不行了€€。
宁修云轻哼一声€€:“知道冒犯就快点恢复吧。”
他伸手抚向简寻颊侧,对方略躲了€€一下,可惜这方矮榻实在太窄了€€,他躲不开多远的€€距离,手已经贴上了€€皮肤。
冰凉的€€触感竟然和额上的€€巾帕的€€温度相差无几,却从相贴处开始激起一片战栗。
宁修云感受着指尖的€€温度,似乎稍微退了€€些。
简寻心脏砰砰直跳,他越看太子的€€侧脸越觉得有和修云的€€相似之处。
他不认为自己的€€眼神€€差到随便一个人€€都会错认成自己的€€心爱之人€€。
太子殿下前些日€€子……是这个模样吗?
加速的€€心跳让血液循环得快速,眼前也越发清明起来。
宁修云敏锐地€€注意到简寻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带着些奇怪的€€探究。
他略一挑眉,发现自己疏忽了€€,之前因为远离人€€群,他立刻就把€€那闷人€€的€€人€€/皮面具给€€揭了€€,后来事发突然,救了€€人€€回来之后简寻一直浑浑噩噩,他守在一边,竟然忘了€€把€€面具重新戴回去。
宁修云一哂,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神€€思不属的€€时候。
“孤脸上有东西?”
简寻沉默着合上眼睛。
你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为何那面具下的€€真容和他这般相似?
简寻想不明白。
“……没有。”
宁修云撑在床榻边,看清楚简寻纠结的€€神€€色,他一肚子坏水便收不住了€€。
他伸手抓住简寻的€€手腕,猛然将那粗糙的€€大€€掌放在自己脸侧,覆在那冰冷的€€铁面上。
简寻瞳孔一缩,那软铁寒凉,接触时他却觉得莫名烫人€€。
“你想看。”在简寻使力抽回手之前,宁修云笃定地€€说。
“……有国师的€€批命在,属下不敢看。”简寻略微使力抽了€€抽手,没收回来。
“你在乎这个?”宁修云嘴角一勾。
“……”
“三言两语便让我一生带着面具示人€€,他是为了€€大€€启的€€国泰民安,还是向世€€人€€展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呢?我也不在乎这个,你若想看,我便听你的€€。”
手指交缠,宁修云将对方的€€指尖抵在面具的€€边缘,只要简寻轻微一挑,太子那甚少暴露在人€€前的€€真容就会立刻展现在他眼前。
他甚至没有用“孤”这个自称,好像两
人€€关系已经亲密无间。
唯有那一双眼眸,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和打量,好像要看到人€€的€€灵魂深处去。
你想看吗?只要稍稍使力,这诸多人€€都好奇的€€皇室秘辛就会显露在你的€€眼前。
宁修云好像蛊惑人€€心的€€魔鬼,他猜得到简寻在想什么,他的€€心跳也跟着交握的€€双手在加速,可能是简寻浑身浴血的€€模样刺激到了€€他,让他觉得只享受朝夕便好,如此旖旎的€€氛围之中,就算满盘皆输也无妨。
何况,他不会错算一招,就如同棋盘上的€€交锋,从未输给€€简寻一次。
简寻神€€色甚至未有过挣扎,便缩了€€缩手指,他怕拽伤了€€太子,只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拒绝。
“属下……不敢。”
许久之前,便有人€€给€€过简寻忠告,皇室中人€€说话做事尽是机锋,不要轻信盲从,更不要一腔情愿地€€认为只要自己说了€€便会有用。
这大€€启朝所有人€€都知道天家尊崇,简家先祖更是唯皇室马首是瞻,简寻是唯一离经叛道的€€那个。
他藏在灵魂深处对皇室的€€忌惮在精神€€最薄弱的€€时候做出€€了€€自我保护,那甚至是理智状态下都未有过的€€警惕。
四目相对,宁修云眼中那伪装出€€来的€€猜忌又被无声€€的€€笑意填满了€€。
他将简寻的€€手放下,略有些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简寻并不知道自己无形间便让一个窥探真相的€€机会从掌中溜走了€€。
但是事后再回想,他恐怕也不会后悔此刻的€€选择。
世€€人€€都有猜疑之心,太子为君,他为臣,即便僭越也不该是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
宁修云是真的€€惋惜。
他做了€€那番动作,就是笃定简寻不会再继续深究,若是事情没有按照预料中的€€发展,简寻见到了€€他的€€真容,愿赌服输,就此把€€身份摊在明面上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他把€€简寻额上的€€巾帕取下,走到水盆边清洗一番又放回原处。
简寻……简寻不敢动。
他何德何能受得起太子亲自照料,浑身都不自在,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那巾帕放在额头上也不是,拿下来也不是。
他想说自己没那么弱气€€,但这样说又怕辜负了€€太子殿下一番好意。
简寻体热逐渐退了€€,神€€智也更清醒些,尴尬得也更明显,没话找话:“殿下,傅景……”
宁修云原本勾着的€€唇缓慢拉直,他冷淡地€€说:“中的€€毒解了€€,匕首刺得不深,不会有大€€碍。”
要不是傅景中了€€圈套,简寻也不会今天躺在榻上,可这小€€没良心的€€,一醒就是问傅景如何如何。
宁修云的€€负面情绪向来是内敛的€€,他不想展露给€€外人€€时便会收得极好,简寻这种粗枝大€€叶的€€人€€就更不会发觉了€€。
简寻却是一向看不懂脸色,想到自己和傅景都给€€太子添了€€麻烦,歉意道:“是属下做事不够周到,给€€殿下添麻烦了€€,傅景也是一时心善,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他没问太子是如何知道他们€€遇险的€€。
简寻一直都不相信太子会直接放权给€€他,有人€€在身后盯着才更让他放心。
宁修云:“……”
“呵。顶嘴?你带人€€离开之前,孤说了€€什么?”
简寻眉心拧成“川”字,心知是自己的€€不是,他惭愧道:“解救百姓,保全自身。”
宁修云本想说些刻薄的€€话,但转头一看简寻脸上愧疚的€€表情,心里那点恼火全都倏忽间消了€€个干净。
“再有下次,治你忤逆之罪。”
这话说完宁修云又觉得就这么放过简寻不便宜他了€€,知道他关心好友的€€安危,便把€€让他在离开之前都在自己的€€营帐呆着。
想跑去看傅景,门€€都没有。
于是,简寻被迫又和太子同住了€€一晚上。
这次他身上有伤,没办法半夜偷偷溜出€€去,想和太子换床榻到另一张简陋的€€临时床榻上睡,又被太子以他身体没好全为由拒绝了€€。
简寻越躺越清醒,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体好像在他的€€主观期盼下好得更快了€€,幸好章太医给€€他配的€€药方里有助眠的€€成分,这才让他在后半夜勉强入睡。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简寻已经完全退了€€高热,能下床走动,太子不知所踪,他于是偷溜去别的€€营帐看伤员。
还没掀开帘子便听到傅景在里面鬼哭狼嚎:“疼疼疼€€€€章先生手下留情啊€€€€”
简寻:“?”
他一掀帘子,便看到傅景躺在床上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章太医正在给€€他的€€伤口€€换药,下手一点都没因为这求饶声€€而放轻些。
那个被他救过的€€少年坐在另一张榻上,一脸的€€没眼看。
傅公子自认是个文弱书生,只需要长袖善舞获取情报便可,哪里想到自己还有重伤差点丢掉性€€命的€€时候。
这还是他第一次伤得这么重,简直丢了€€半条命。
章太医一脸唏嘘:“男子汉顶天立地€€,哪有你这么娇气€€的€€。”
他把€€手下的€€纱布一抽紧,傅景立刻吐魂。
朦胧间看到简寻从外面走进来,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简寻你也没事?太子殿下在何处,我要去谢恩。”
简寻想起昨日€€太子殿下似乎对傅景有些不满,他纠结道:“你暂时还是别去了€€。”
真怕你死护卫营手上。
*
河岸边,宁修云站在湍急的€€水流旁,他摸了€€摸怀里小€€孔雀的€€羽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觉得颊侧有些刺痛,伸手一触,放下来时居然沾着点血。
脸上的€€面具并不沉重,也明明没有戴多久,但少了€€原来那层人€€/皮面具的€€遮挡,边缘直接磕到皮肤,短短一段时间就勒出€€一道血痕。
其实就算是这东西打磨得再好,毕竟是体外之物,和皮肉接触难免会受伤,可惜这东西不得不戴着。
他正想着如何把€€那所谓的€€国师批命除去,身后沈三走了€€过来,掩饰不住喜意:“殿下,供状和证物均已送到江行松手上,江行松立刻上了€€拜帖,等€€待殿下召见。”
“很好。回城吧。”宁修云吩咐道。
让他看看江行松到底准备拿什么东西来洗脱江家谋逆的€€罪名。
第56章
匪徒尽诛,西山中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回城的马车穿过河边泥泞的土路,一路向江城进发。
沈三为太子殿下驾马,路过那鲜血泼洒的野林子,还看到有人€€在做善后工作,一具具尸体草席一裹,堆到推车上拉回城内,他忍不住唏嘘:“殿下,属下有去打探过,不管是守军营还是各个世家派出的剿匪队伍几乎都折损了大半,元气大伤,这可还要多谢江行松在背后谋划。”
宁修云坐在马车中打磨菩提子,听到他的话忍不住轻哼一声:“江家失了韩林这枚棋子,江成和又在牢狱之中,江行松自然会急着扳回一城,这一次行不通,待会€€儿见了我估计会€€想要全部找补回来。”
沈三嘲讽道:“江行松想得倒美,有供状在手€€,他根本百口莫辩,江家还是等着认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