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不喜欢和朋友来酒吧的原因,白天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踏入这种声色场所之后就将骨子里的劣行暴露无遗,好似没了约束和面具,自持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对一切美好的事物的恶意尽显。
好看女生会说婊子,秀气一点的男生就说鸭子。
他们欣赏美,却又诋毁美,那份“喜欢”带着下流的攻击性,酒过三巡,好似全世界都是自己的产物,狂妄自大,挥金如土。
“这要用看?”朋友轻嗤一声,“你第一次来不知道,这妞已经成了这个酒吧的景点了。每次来点一桌子酒,不约人也不拼桌,心情好了跳个舞,心情不好喝完酒就走。”
“装出一副有钱谁也看不上的样子,谁知道出了这个门上了多少人的床?”
其他人跟着一起猥琐地嘲笑,只有陆景初没有。
他知道这个世界充满皮肉交易,也知道这是在酒吧难免的,但他不愿意把每个人都想成那般低俗肮脏。
就算眼见未必为实,可保持尊重是最基本的善意。
“你不信?”朋友见陆景初一脸板正,抖了抖烟灰,嗤笑一声,让他回头看。
陆景初不明所以,转头看过去,一看就看到不久前在舞池里发散魅力的女人正和一位男人说话。
这时候服务生端来了酒,男人接过杯子,恰好一束光闪过,以陆景初的角度刚好可以看清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陆景初眉心紧皱,正欲起身就被朋友按住肩膀。
朋友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看到了?”
陆景初推开朋友的手,很是生气,“你干什么?那男的在给她……”
“我们知道啊,”朋友笑道,“所有人都知道,但我们不会插手,而且也知道她马上要变成婊/ 子了。”
“所以你看她在傲个什么劲儿?装出一副清高给谁看?” 另一个人说。
“不知道,可能故意的吧,就她那骚包劲儿,不是出来卖的有谁信?”
陆景初心生厌恶,后悔和他们一起出来。
他不明白,眼前都是从高中就玩儿得好的朋友,平日里也是体面的社会精英,几杯黄汤下肚,对女性恶意这么大。
一口一个婊子,让他反胃想吐。
这是陆景初第二次和他们来酒吧,也暗下决心是最后一次。
陆景初转头再次看过去,发现那位女人起身朝洗手间方向走去,给她下药的男人紧随其后,脸上还挂着得逞的笑容。
陆景初心下一惊,担心女生不知道对方的手段,起身想要跟上阻止。
“哎,你干什么?”朋友拉着他,“不会吧?你该不会想上去阻止吧?”
陆景初甩掉朋友的手,双眸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湿润,“为什么不可以?她明显是被迫的!那是下药,是违法的!”
“那又怎么样?你放眼望过去,十个有八个都是这样,已经是常态,你难道想做救世主?一个个都拯救一遍?别太天真了。”
陆景初闭了闭眼,类似的话在不久前他就听过,可是每听一次还是忍不住地寒心作呕。
“常态不代表正常,”陆景初缓缓开口,“不代表理所应当。”
朋友一愣,另一个人开口,“你管什么闲事?没准儿人家你情我愿,那玩意儿只是助兴的呢?”
“如果他们真是你情我愿,那就当我多管闲事,”陆景初的眼睛生得圆亮,说这话时眸光更为坚定,“但如果不是,那个女孩为什么要受到这份凌辱?她只是出来玩儿、喝酒,去要被你们恶意揣测,冷眼旁观还不搭救?”
“人家做错什么了?就因为穿了漂亮裙子、有一张漂亮脸蛋,就要被你们叫婊/ 子?”
“你别天真了,如果真的是良家妇女,怎么会来酒吧?如果真的天真单纯,何必把男人往厕所引?”朋友叼着烟,满是讥讽,“陆景初,你就是酒吧来得太少了,见得少所以什么事儿都大惊小怪。我不怪你,毕竟你确实单纯,在社会上混,少说多做,见怪不怪才能走得平稳,上次你公司那事儿,还没长教训?差点儿打官司,除了得罪人还有什么收获?”
陆景初不想跟他们废话,端起杯子将满满一杯酒喝下,用手背擦了一下嘴,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了,常态不代表理所应当,以后别再叫我喝酒了。”
他撂下这句话,大步朝而洗手间走去。
短短几百米距离,陆景初是想了很多的,如果真如朋友所说是对方你情我愿,那他就单纯地上个厕所。
倘若那女生受到欺负,有人相帮不至于孤立无援。
他不觉得长得漂亮是罪恶,那是上天赋予的善意,不是用来作恶的借口。
这会儿洗手间里没人,远离舞台和音响,沸腾的人声和尖叫渐渐模糊,衬得四下寂静。
陆景初推开门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到,男人从后面强抱着女生,嘴上说着辱骂的言语,一只手不老实地往对方的裙子里伸。
陆景初看红了眼,气冲脑门儿,大步冲过去,将那个登徒子一拳头抡开,将女孩挡在身后,指着男人的鼻子骂:“你要不要脸?这里是洗手间!公共场所就敢欺负女人,真是把男人的脸丢尽了!”
男人摔了个天旋地转,看清陆景初之后,无名火越烧越旺,“你说我不要脸?呵, 你先问问他要不要脸?你这么急着给他出头,难不成是他姘头?!”
“你少胡说八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的龌龊思想?”陆景初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会儿瞪得更圆,“我告诉你,我看到你给她下药了!我来的时候看到桌上的酒,被子里还有残留,那是证据!现在我要是报警,你觉得你跑得掉?”
男人一噎,想到杯子里的东西,嚣张的气焰散了大半,从地上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打量着陆景初,随后嗤笑一声,“你以为你帮他出头,就能和他睡?你知不知道自己帮的是谁?我告诉你,他可是……”
“哎,有一句老话,”许蔚明这时候开口,“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说到咱们也没什么大矛盾,正如这位小帅哥说的,杯子里的酒是证据,我和酒吧经理关系又好,真把事儿弄大了,我倒是没什么,你能跑得掉?监控都拍着的。”
男人:“……”
许蔚明看了一眼横眉瞪眼气得通红的小帅哥,笑了笑,“我也懒得要你这种人渣的道歉,今天的事儿就这么着吧, 别浪费彼此时间了。”
男人气得牙痒,他手指都现在都剧痛, 不知道骨折没有,到底谁给谁道歉?
不过下药这事儿他不占理,虽说酒吧里面这种事见怪不怪,但那也只是查与不查而已,真把事儿闹大了,得不偿失。
他狠狠地剜了一眼二人,就当今晚吃了个哑巴亏, 捂着发抖的手指转身离开。
许蔚明清了清嗓,正打算开口说句谢谢,身边的小帅哥突然开始脱衣服。
“你……”
刚开了个口,对方的身体突然靠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酒味,却还有一种更为直白的清爽,干净得宛如雨后的青草,男性的气息就这么侵入许蔚明的感官。
陆景初脱下的衣服披在了许蔚明的身上,单薄的外套上残留着炽热的体温,裹挟着他的身体。
这么短暂相触的一瞬,许蔚明看清他白里透红的脸蛋,还有那双澄澈如洗的双眼,一眼就望到心头。
陆景初礼貌地把衣服帮他披上就快速后退一步,刚才凶得像小豹子一样的人,这会儿支支吾吾,目光闪躲,像个愣头青,“那个……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许蔚明觉得好笑,一看他就是涉世未深,也许恋爱都没谈过几次,这种单纯的人逗起来最可爱。
“去医院干什么?”许蔚明问。
“去检查一下,看看刚刚那个混蛋有没有把你弄伤,”陆景初看了一眼许蔚明,脸蛋更红,赶紧把目光移开,忍着过快的心跳,干咽了一下,“还有你刚刚喝的酒……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肯定对身体有伤害的,去处理一下比较好。”
以前看书的时候,小说里经常会出现倾国倾城的字眼,一个人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今晚陆景初才意识到真的没有夸张,这样面对面的距离,许蔚明的美更直观,更有冲击, €€丽又惊艳。
许蔚明笑了笑,眉眼弯弯的, 含情似水,“你是傻子吗?你看我这样子是被下过药的吗?”
陆景初反应过来,“你是说……”
“那酒我没喝。”许蔚明朝他眨眼。
“哦,那……那很好。”陆景初的脸更红了,大概是酒意上头,有些头晕目眩,局促地搓了搓手,“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你……你注意安全。”
“哎,”许蔚明叫住了他。
陆景初脚步顿住,“还有事吗?”
“你的衣服怎么办?”
“如果你不嫌弃,”陆景初说,“就……”
“我当然不嫌弃,”许蔚明的声音清悦柔软,盯着陆景初背影的目光却有几分深意,“不过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送我回家?”
第4章 辗转
“送你回家?”陆景初对这个提议感到无措,摸了摸鼻尖,迟疑道:“不好吧……”
许蔚明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衣服,拢了一下头发,“有什么不好的?那个人肯定还没走,万一我出去他又缠着我,或者跟踪我回家怎么办?我手无缚鸡之力,真的被怎么样了,想报警都报不了,你说呢?”
小帅哥眨了眨眼,英气周正的脸浮思考和斟酌。
许蔚明很会拿捏人心,没有穷追不舍步步紧逼,就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他,那张漂亮的脸蛋透出几分无辜。
小帅哥思索几秒后,答应了许蔚明的请求,当即询问地址,拿出手机打车。
“不用打车,我开了车的。”许蔚明说,“我叫个代驾。”
陆景初点头,“好。”
从他们走出酒吧到上车,陆景初的脸一直都是红的,动作局促,眼神躲避,那副想看许蔚明又不敢看的青涩模样,被许蔚明一丝不落地看在眼里,可爱又好笑。
“我是怪物吗?”许蔚明问。
陆景初一愣,“嗯?怎么会?”
“那你怎么不敢看我?”许蔚明刻意放轻声音,听上去婉转又动听。
陆景初磕巴了一下,诚实地说:“是你太好看了,我怕我心跳加快。”
许蔚明没想到这话答案这么直白,还有些不会掩饰的笨拙。
深夜的马路寂静空旷,两侧的路灯快速地从眼前掠过,幽微的灯光不足以照亮车厢,昏暗的环境反而成了两个陌生人的保护色。
“你为什么要出手救我?”许蔚明问。
陆景初诚然说:“救人哪有为什么。”
“在酒吧这种事是司空见惯,”许蔚明看向前方的夜色,“看到了也当没看到,不会有人想招惹烂摊子。”
“这话在我进洗手间的时候,朋友给我说过。他们说这是常态,但我并不这么认为,”陆景初的嗓音低缓,还有几分执拗,“确实司空见惯、确实习以为常,但这并不代表是正确的。这都希望在绝望时有人能拉自己一把,如果今晚你真的喝下那个酒,我又没有出现,那得是什么样的情况?”
情况就是那个登徒子会被许蔚明揍一顿,或者禁锢住之后一顿猛操。
总之不论哪个情况,吃亏的都不会是他。
许蔚明转头看向陆景初,须臾之后,轻笑道,“可是你这样不计后果地出头,万一得罪人了怎么办?”
陆景初摸了摸鼻子,“是会怕得罪人,但是如果真的出事,你会比我更怕,总得有一个人不怕吧,我的害怕也没什么了。”
“……”他察觉了许蔚明的视线,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度又起来了,“嗯……反正我不后悔。”
许蔚明瞧着陆景初越发红艳的耳垂,指尖微动,忍下了想揉的冲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固定伴侣了,这段时间忙于工作也没有发泄。
许蔚明注视着他,脑子里想的却是把人压在身下的样子。
连小姑娘的脸都不敢看,床上一定是青涩又诱人的模样。
皮肤不算特别白,是健康的浅麦色,脸上这么容易红的话,那身体一定也是,指不定揉一揉、咬一咬就像稚嫩的果子一般水润多汁,泛着甜味。
许蔚明的视线下移,落在陆景初的腰腹间,以及匀称结实的大腿上,几乎是立刻那双长腿缠上自己腰际的火辣画面就在脑中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