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很招人喜欢吧?”许蔚明问。
陆景初点头,“这倒是,每次我给客人端菜,他们都会捏捏我的脸。”
“大概是我小时候有点儿胖吧,脸上肉多,谁看见都想捏两下……”
话音未落,脸颊被轻轻捏了捏。
陆景初目光一滞,看向眼前的上司。
许蔚明神色自若,像是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拇指贴在陆景初脸蛋上,感受到了细腻的触感,“你现在脸上的肉也不少。”
男人熟悉之后勾肩搭背、动手动脚都挺正常,陆景初身为直男自然不会把这么多想,哈哈笑道:“是吧,我也觉得, 最近碳水摄入过多,我觉得该减肥了。”
许蔚明的手指只是短暂地捏了一下就收了回来,目光从陆景初的脸移到精瘦匀称的腰上,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他的臀。
因为而紧绷的裤子勾勒出浑圆丰盈的弧度,双腿修长充满韧劲儿,一看很有力道,能够轻而易举地勾上腰。
“不用减,”许蔚明收回视线,“你这样刚好。”
说话间烧烤端上桌,刚烤出来的肉油光肆意还留着火星,撒上孜然和葱花,香味浓郁扑鼻。
陆景初迫不及待拿了两串郡肝和排骨递给许蔚明,“总监,快尝尝。”
许蔚明穿女装需要保持身材,晚饭摄入的肉量微乎其微,刚刚拿的都是蔬菜。
他没打算吃肉的,却不想拒绝陆景初的好意,拿起来尝了尝。
赵姨的手艺确实很好,火候把控得相当精准,保留了鲜嫩的口感,还带着烧烤特有的微糊,增加了香味和脆性。
“不错,”许蔚明的唇染上油光,多了几分烟火气,“比我想象得更好。”
陆景初很是得意,打了一大把在自己盘子里,蘸着干碟,吃得有点急烫得说不清话,“唔……唔就说好吃……吧!我请客随便吃!以后如果想吃夜宵,报我的名字,给你打八折!”
许蔚明慢条斯理地嚼着排骨,吃得斯文优雅,“报你名字好使?“
“应该吧,”陆景初说,“我小时候打工都没工资呢,赵姨给我点儿折扣怎么了!”
许蔚明忍俊不禁,“不过小陆啊,我吃个烧烤都要打个折,是不是有点儿寒碜我?”
“啊?”陆景初到底单纯,还没经历过酒桌文化,一上饭桌就彻底放松下来,说话不经大脑,殊不知好意也会被曲解。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景初说,“我知道总监你当然给得起了, 但……但这不是显得咱们关系好吗?之前你……你还说我们生分呢。”
许蔚明本来也只是逗逗他,见他这么紧张的样子,安慰道:“开玩笑,你太较真儿了,私下是朋友,不用像公司那样。”
陆景初松了口气,热情地给许蔚明夹菜,“多吃点,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夏日的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潮湿,烧烤的烟雾在敞亮的灯光下凝成一片淡淡的灰白,坐在门口的食客插科打诨,酒肉交谈,在夜色下充斥着烟火之气,热闹与欢笑随处可见。
饭局是打探消息的最佳机会,许蔚明对任何事都有一个详细的计划,更别说对方是他想攻略的人。
“小陆谈过恋爱吗?”许蔚明闲聊一般,不经意地问。
这问题问得很微妙,没有直接特指性别。
“谈过啊,”陆景初嘴里含着肉,含糊不清地回答,“都在大学里谈的,有过两段。”
“有过?”许蔚明捕捉到关键词,“你现在单身?”
陆景初点头,嘿嘿笑了笑,“就是因为没有女朋友,所以才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啦,否则我下班就去陪女友了。”
许蔚明拨动着凤尾, “那你现在有恋爱的打算吗?“
陆景初听到这个问题后,脑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前段时间在酒吧遇到的那个女孩子。
那段性感的钢管舞是每每想起来就会血液加速的程度,是这段时间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那晚发生了太多事儿,脸皮薄又怕冒犯对方,没有想着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陆景初懊恼又后悔。
这会儿被突然问起,陆景初想到那位女生美艳精致的脸,耳垂微微发烫,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也不是想谈就能谈的吧,得看缘分。”
许蔚明最不信这两字,缘分不过是无力改变的借口而已,他相信事在人为。
“听你这个语气,似乎有心仪对象了?”
陆景初低着头,支支吾吾, “有是有啦。”
许蔚明嘴唇微抿。
“不过只是萍水相逢,连联系方式都没加上。”陆景初遗憾道。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是一串没有备注过的号码,许蔚明扫了一眼挂断后把手机扣在桌子上,“萍水相逢?你们只见过一次?”
“对,前段时间我去酒吧遇到的,”陆景初说,“那时候她跳钢管舞,特别性感。后来我看到有人给她下药,跟去洗手间帮她解围,又将她送回家。”
跳钢管舞的性感女孩本尊就坐在陆景初的面前,平直的嘴角勾起弧度,“你都把人送回家了, 还没要到联系方式?”
陆景初叹气,“是哪。”
许蔚明的心情在短短几句话中阴转晴,至少确定了陆景初对他也有意,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不过更严重的问题涌上心头,陆景初喜欢的是身为女性对他,要怎么戳破这层性别的窗户纸?
他倒是不反感以女性的身份和陆景初谈恋爱,但不可能一直瞒着,牵手接吻倒是无所谓,上床的话衣服一脱可就露馅儿了。
那时候陆景初会不会吓 痿?
“总监,”陆景初打断了许蔚明的思考,指了指桌上的手机,“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要不要接一下?”
许蔚明拿起来,又是同一个号码,眉心微蹙,挂掉后顺手将号码拉黑。
见状,陆景初开玩笑地问:“前女友吗?”
许蔚明本要否认,对上陆景初好奇又玩味的视线时,突然改了主意。
“不是,”他说,“是前男友。”
第10章 灌输
“咳€€€€€€!”陆景初被呛到,一个劲儿地咳嗽,喘不上气脸蛋涨得通红。
许蔚明给他倒了杯水,伸手帮他拍了拍背,“还好吗?”
陆景初缓过那阵气,喝了好几口水才平复下来。
许蔚明瞧着他的反应,问道:“吓到了?”
陆景初摇头,讪讪道:“不是,是正好辣椒呛进嗓子了。”
许蔚明笑了笑,没接话。
陆景初难得心思细腻一次,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周围的喧闹与他们这儿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总监,我不是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只是有点好奇,这么隐私的事儿怎么就突然告诉我了呢?”
许蔚明注视着陆景初黑亮的眼睛,碎光闪亮,没有奇怪和反感,只有单纯的好奇。
“这不算什么隐私,”许蔚明的指尖摩挲着略微发烫的玻璃杯,“部门的人大部分都知道。”
陆景初瞪大眼,难以置信,嘴唇微动,想问什么没问出来。
“当然不是我自己说的,”许蔚明笑容有些无奈,“我会拿着喇叭四处宣扬?”
陆景初觉得也是,“那……”
“他们自己察觉的吧,”许蔚明说,“大概不会有哪个直男像我这样一天换一套衣服,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很多的东西心照不宣而已。”
陆景初一根筋的脑子在一刻变得圆滑起来,捕捉到了重点,迟疑地问,“那……为什么特意告诉我啊?”
“我没有特意告诉你。”许蔚明在“特意”二字加了重音,神色自若,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滴水不漏,“不是你问我前女友吗?”
陆景初愣了愣,认可地点头。
“我只是纠正。”许蔚明说,“你反感同性恋?”
陆景初一惊、拨浪鼓似地摇头,“怎么可能?现在同性恋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很多大学同学都是同性恋,经常带着男朋友和我们吃饭。”
“大学确实很自由,在高中被压抑下来的某些启蒙,会报复性地展开。许蔚明剥着花生,慢条斯理地吃着,又抛出一个话题,“你怎么看待双 /性恋的?”
“双……双 /性恋?”陆景初对这个词有点儿疑惑,“意思是男女都可?”
许蔚明颔首。
陆景初想了想,看了一眼许蔚明,小声说道:“我觉得……性取向这个东西是天生的吧?直就是直,弯就是弯,哪儿有人又直又弯的呢?”
许蔚明说:“可双/ 性恋并不缺乏。”
“我知道,”陆景初一边说话,手中动作没停,一小会儿面前的花生壳就成了小碓,“我觉得那种是骨子里是直的或者弯的,他们尝试其他性别是一种猎奇心理。”
“猎奇。”许蔚明薄唇微张,把这个词嚼了一遍。
陆景初嗯了一声,“大概就是没试过的东西总想尝试一下,在最后还是会回归'天性'。”
许蔚明沉默了片刻,俊美深邃的脸依旧清爽,不像别人出着汗、吃得满脸油光的样子。
“我觉得不对。”他说,
陆景初吃完花生又去剥毛豆,“嗯?”
“你是直男,你的择偶标准是女生。我是gay,择偶标准是男生。就像你不会找男人谈恋爱一样,我一样不会找女生。而这一切都是基于性取向的前提,在这个条件下,是性别大于感情的。”
“可我觉得双 /性恋才是最坦荡潇洒的类型,”许蔚明嗓音平和,如清泉缓缓,清朗悦耳,“他们的感情不被性别局限,无关外在附属的东西,而是单纯地喜欢这个人。”
“这样的感情,我觉得比你我这样'局限性'的更为纯粹。”许蔚明不动声色地递出榄枝,“你觉得呢?”
陆景初与他注视几秒,突然认真地问:“总监,有没有给你说过,你真的好适合谈判。”
许蔚明:“嗯?”
“三言两句就能把对方说服,你不应该在策划部,屈才了。”
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呢难免会有讽刺的意味,但陆景初却不同,他说得坦荡额真挚,乌黑的瞳仁又圆又亮,里面装着一腔子热忱诚恳。
“你的意思,你也认同我的想法?”许蔚明温和的嗓音中有了些柔情。
“你说得对,”陆景初承认,“喜欢一个人不应该被束缚,喜欢的就应该是这个人而已,无关性别和其他。”
但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没有那么高的境界,我还是喜欢女孩子好了,我都把男性当兄弟处的,如果让我喜欢上自己的兄弟,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许蔚明并不指望这几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取向,没有执着于自己的观念,钓鱼讲究收放自如,“你说得对,只是友好探讨一下而已。”
饭局结束后,陆景初本想自行回家,却被许蔚明再次以顺路为由,开车送他回去。
来公司半个月不到,已经被上司送了两次,陆景初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