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韵拉着他的脸颊往旁边扯了一下,宋司酌跟着人的力道往旁边倒,她说道:“少胡说八道,醋买错了可以,话不能乱说。”
宋司酌整个人都要歪到宋诗韵身上,连声说道:“诶诶诶,妈,松手,脸皮要松了。”
宋诗韵根本没用力气,看宋司酌那个样子,她松了手又拍了儿子脑袋一巴掌。宋司酌从她手里抢过醋和酱油,往厨房里跑,帮忙运送。
宋诗酌把刚煮好的水饺又过了一遍凉水,放在盘子里,她说道:“叫你爸下来吃饭。”
宋司酌帮忙端盘子,探出头朝楼上喊他爸宋律下楼吃饭。
三个人围着餐桌坐着,宋司酌夹了饺子,蘸碟子里的醋,边吃边说道:“妈,你饺子包得怎么这么好吃啊?真是难以形容的好吃,五星厨师的水准。”
宋诗韵见不惯他无脑吹的行为,“你吃过五星饭店吗你?”
他爸宋律在一旁接话,“真不会说话,你妈做饭比五星厨师还要好吃。”
宋司酌又吃了口饺子,他心思又飘回私生子上面,他认为自己的逻辑非常顺畅,无懈可击,争辩道:“我刚刚说的,你别不信啊。你们听他们三个人那时候的对话就不觉得特别像吗?”
说着他又把在杂货铺遇到人,再到把人送到徐家门口遇到徐家人的过程,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并且在中间添加了他自己的个人想法。
宋诗韵摇了摇手指,对他的举证表示不赞同,说道:“隔壁是孔家盖的房子,他家两个女儿都嫁外地人了,妹妹十几年前就嫁到外地去了,听说现在已经是富太太了。徐放也是外来户,在这里举目无亲的,跟孔絮琴结婚才在桐木扎根,上哪儿去找别人?”
宋律吹吹饺子汤,慢悠悠地说道:“他们家的店都是孔絮琴管帐,徐放和人出门吃个饭五次有六次买单前找不见人,他拿什么东西在外面找人,人家能乐意吗?而且他敢那样腿还没被打断?”
孔絮琴的彪悍程度是远近闻名的,他们两家离得近,宋司酌房间有个窗口,顺着窗口能从自己家跳到他们家窗口。
距离可见到底有多近。
因此宋司酌经常性被迫听那家人吵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孔絮琴单方面的屠杀,徐叔在孔姨面前就是个不敢吭一声的大号鹌鹑。
宋司酌灌了一口饺子汤,语出惊人道:“怎么这么市侩,万一是因为爱情呢!”
宋律被自己儿子这一记真爱论击得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连连咳嗽起来。
宋诗韵连忙从纸抽里抽纸递给宋律,还不忘数落宋司酌道:“你懂个屁!这年头没钱谈个狗屁的爱情!”
跟着他妈围观了各色电视剧的宋司酌认为自己很懂,但不屑于和宋诗韵争辩,事实胜于雄辩。
晚餐后,一家人看了会儿电视消消食。
等到九点多,宋律和宋司酌父子俩在厨房洗碗,宋司酌刚跟他爸提议要买个洗碗机解放双手,一抬头就看到隔壁门口的声控灯亮了。
从门口出来一人,这套牛仔外套加白裤子不正是他几个小时之前遇到过的男生吗?
不会是私生子半夜被扫地出门这种狗血淋头的剧情吧?之前还发烧也不知道吃没吃退烧药,宋司酌活跃的脑细胞在这几秒钟演绎出了无数的狗血画面。
宋司酌抽了张纸巾把手擦干净,迅速从垃圾桶里拎起垃圾袋就往门口奔,“爸你先洗着,我去丢个垃圾!”
宋司酌把垃圾袋往垃圾箱里一扔,根本没费力气就看到了根本没走多远的人影。
这人走得很慢,宋司酌三两步追上去,大气也没喘,自来熟地问道:“你去哪儿?生病不在家里躺着?穿这么少出来转什么呢?”
他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遍,手里没拎行李,看起来应该不是被扫地出门,宋司酌反省一分钟之前的自己脑补过头。
宁斐然脑袋晕乎乎成了一团浆糊,宋司酌的这一串问话从他的左耳朵进去又从右耳朵冒出去了。他视线微微往宋司酌的身上挪了一下,就算不看脸,光是这种话痨的程度就已经让他认出来这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个热情过头的‘小司’。
宋司酌提议道:“你想去哪儿?我带你过去,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要互相帮助。”
宁斐然只想一个人安静,拒绝道:“不用麻烦。”
这样拒绝总是可以的吧,宁斐然想。
没想到宋司酌惊奇道:“你是不是今天跟我说过两次不用麻烦,你是复读机吗?”
宁斐然对于这位小司的抓重点能力很无语,想重申他拒绝的意图,“我……”
宋司酌反问道:“什么不用麻烦,你自己认识路吗?”
宁斐然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想到他在岛上迷路,一时之间被堵得无话可说了。
宋司酌见他默认,滔滔不绝起来,颇为自豪道:“你在桐木这里用手机导航都没用,得用人工的。你就说去哪儿,我哪里都知道。”
宋司酌说着话还十分自然地一下伸手握住了宁斐然的手,完全像是握住了一块冰,“我牵着你走得快点。你行李箱里没有厚点的衣服吗,至少戴个手套出门啊?没手套揣兜里也行啊?”
宁斐然一愣,宋司酌不由分说把人的手握着直接和自己的手一起插进了上衣口袋。
宋司酌还好心地在兜里用手指去搓宋司酌冻得发僵的手背,摩擦生热。宁斐然感觉自己的头在冒烟,心也要烧起一把火。他心想,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只不过见过两次面不知道彼此姓名的人,为什么这么热情。
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想把手从对方温暖的衣服口袋里拔出来。
宋司酌压制一个病号还是很轻易的,他把人牢牢攥住,“害羞什么?你又不是姑娘。”
十分钟后。
宋司酌带着人进了社区医院。宁斐然走进来之前看了眼牌匾上面写着桐木社区医院。
这家社区医院不大,一进屋一股专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这会儿打针的房间里只有一两个人,电视开着。
护士开始着手弄吊瓶,另一只手递过来一个温度计让宁斐然自己量体温。宁斐然刚把温度计夹好在腋下,护士跟宋司酌小声闲聊,“小司,这谁家孩子啊,以前没见过。”
宁斐然恍然,得出结论,他们原来也认识。宁斐然发现他已经完全不会惊讶了,以桐木人民‘小司’的过分热情来看,全岛人民都认识他不是什么难事。
宋司酌心想,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第一时间扭头看宁斐然,见宁斐然正沉默由于微低着头,睫毛垂着。
在灯光下宋司酌立刻在他的神色上捕捉到了落寞。
宋司酌小声道:“我新邻居,徐叔叔家的。”
因为离得近,再小声宁斐然也听得清楚,他脑袋发晕完全不想多此一举再解释什么。
宋司酌说完看到护士已经弄好了吊瓶,拿起了输液管,他赶紧岔开话题,问道:“他打这个不用做试敏吗?不会过敏吗?”
护士明显被他的打岔打歪了,说道:“这个不用。”
他发挥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又问道:“我是不是要弄个热水袋?药冷不冷?”
护士被他一连串发问问得直发笑,指了指宋斐然旁边的位置,说道:“又不是老婆生孩子,输个液而已,你坐那儿,稳重点。”
针头往血管里扎,宁斐然微微偏了下头。
宋司酌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道:“你还害怕打针啊,要我帮你蒙眼睛吗?”
宋司酌跃跃欲试地伸手要去帮他蒙眼睛,结果宁斐然把头又偏了点,说道:“谢谢你带我过来,回去的路我认识了。”
宋司酌盯着他的手背,看护士拿胶带固定好针头,指了指说道:“你看立刻就扎好了,下次再帮你蒙眼睛。”
宁斐然还想再张口,直截了当告诉他,他可以回家睡觉了,不用蒙谁的眼睛。
这时温度计滴滴响了两声,旁边的宋司酌比他反应还快,站起来伸手要去取他腋下的温度计。宁斐然往后仰,另一只手攥住衣领。宋司酌看着觉得怎么回事,这气氛怎么这么诡异。
宋司酌说道:“你左手还打针,不要乱动啊。”
宁斐然这一激动,体温计没夹住直接从衣服下面掉出来。宋司酌唉声叹气一把拿起来,一看三十八度六。
宋司酌提议道:“你要不要躺一会儿,两瓶药呢。”
宁斐然没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体温计的事儿闹脾气,宋司酌还没见过这样拘小节的男生,活了十几年,宋司酌简直是前所未见。
但对方拘小节,他大度又关爱病号问道:“那你饿不饿,隔壁有小超市,你想吃点什么?”
这次得到了回应,宁斐然说道:“不吃,不躺。”
嚯,回答问题还带攒着一起回答的。
宋司酌其实一路上都在纠结,这人到底是不是隔壁叔叔家的私生子啊?
半夜发烧自己出来打针都没人陪着,也不知道吃没吃晚饭,打针都没人陪,吃晚饭感觉也是不是很现实。
宋司酌在心底唉声叹气,想起他爸小时候给他讲的故事来,具体名字他没记住,只记得是后妈给孩子的衣服里絮满了芦苇,给亲儿子絮了棉花。
看看他这卫衣加牛仔外套和白裤子,看着腿这么细,里面可能都没穿秋裤,这不就是后妈絮芦苇的现代版本。
问了不就是直接揭人家伤口吗?
宋司酌左思右想,但是这人以后就是自己的邻居了,邻居之间就是要和谐友善,说不准以后就是好朋友、好兄弟呢。
不能直接问那就旁敲侧击一下,宋司酌清了清嗓子,打算先从了解未来朋友这方面入手,他下定决定偏过头的同时问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啊还没出口,一回头肩膀忽然一沉,他转过头下巴刚好蹭过对方的头顶。
宋司酌一下就不动了,整个人冰柱子一样杵在了原地,下巴上痒痒的。这人的头发有些长,头发细软,扫过皮肤的时候感觉又软又痒。
宋司酌用气音,试探道:“诶,诶,你怎么睡着了?”
对方仍然没反应,呼吸绵长,显然已经睡着了。
宋司酌闭上了嘴,微微无措地抿了一下嘴唇。他完全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刚才的一系列完全是照搬他妈妈宋女士,他对刚刚打针的护士投去求救的眼神。
但护士姐姐完全没有了解他的意图,给他比了一个赞。宋司酌浑身都硬得像铁板,没多会儿肩膀有些发酸。
宋司酌没事可做,电视上放着的电视剧他也完全不感兴趣,他现在撑着人也不适合双手玩手机游戏,他偏过头观察这个睡着的新邻居。
睫毛好长,很密,宋女士的精品假睫毛看了都会无地自容地哭泣。
皮肤也好白,应该不是冻的,在屋里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白,鼻梁很高,鼻尖又收得很窄,嘴唇和皮肤对比起来很红,有可能是因为发烧导致的也可能不是。
宋司酌想,又不是混血,怎么长得这么不像桐木的人?
他把人的脸全部观察了一遍又去观察人的耳垂,又小又薄,还冻红了。
等他全观察完了,他在心里叹气,这么多个精巧零件都观察完了,拼凑完成的本人到底什么来路啊。
真神秘。
第3章 好可怜
就算再神秘也扛不住一直盯着看。
很快宋司酌就把那点探索的心情放在了一边,专心致志地做一只枕头。
中途宋司酌还半身不遂一样,拿着手机扫码帮宁斐然垫付了一下医药费。他感慨道,一边肩膀不能动的生活好艰难啊。
他用一只手在手机上艰难得扒拉了几下,没什么意思,又抬起头盯着挂在半空的吊瓶,在做枕头的同时做个监工,瞬间身兼数职。
直到吊瓶里的药水要打完了,宁斐然才醒了,刚睡醒他还有点迷糊,脖子有些难受,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宋司酌反应及其迅速,堪称光速凑近了些,明知故问道:“你醒了啊?”
宁斐然刚醒来脑袋还发晕,行动上根本没有宋司酌的灵敏,他这一抬头再加上宋司酌凑过来,宁斐然只感觉自己的额头直接撞到了对方的额头上。
撞得非常结实,只听到砰地一声。
宁斐然往后挪,宋司酌指责道:“你脑袋好硬。”
他说着伸手十分自然的在宁斐然刚被撞到的脑袋揉了一把,又烙煎饼翻过手背在宁斐然额头上贴了一下,再贴到自己的额头上,确认道:“已经退烧了,比我的温度还健康。”
说着他叫了护士姐姐,让护士姐姐帮忙拔针。宋司酌在旁边嘴甜,夸护士姐姐这个拔针的姿势特别专业,手法又特别温柔。
说完还用胳膊怼怼宁斐然,怂恿宁斐然这个亲身经历者赶紧说点什么,宁斐然被怼得没办法,被迫点了点头,做个被迫的点头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