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提亚马特对他还有一种极其微妙的保护欲。
终于摆脱了对方的无辜黏人攻势，得到片刻清净的阿普苏站在水中。
阿普苏捧起一捧水，看着水中的自己，“虽然我这副样子看上去很容易破碎消散，但也不用这么小心吧？”
也不怪提亚马特紧张。
作为唯二的源初之神之一，阿普苏有着与看上去就极具攻击性的提亚马特不同的外表。
提亚马特有着巨大的身体，厚重的鳞甲，尖锐的爪子与角，将危险和狩猎者表现得淋漓尽致。
反观阿普苏，和提亚马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是美丽的，虚幻的，仿佛一碰就会消散在宇宙之海中。
轻盈柔软的衣袍，和人类差不多的体型，近乎虚幻的半透明的躯干，以及非人的外表，如同梦境一般。
阿普苏放下手，转身看向距离他不远，用尾巴一下一下拍打着地面的提亚马特。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真就是片刻不离。
“卧-槽，宿主，你确定你这是在养孩子不是在养宠物吗？”系统的心是崩溃的。
虽然它之前就想过三号是不是翻车了，来的是提亚马特神本尊，可真的被肯定之后，系统就更不能接受了。
毕竟一直以来，自家宿主与提亚马特那宛如主人和宠物的相处，它可是都看在眼里。
对于系统崩溃的声音，阿普苏只当自己听不见。他十分清楚自家系统的性格，只要放生一段时间，不去管它就好。系统可以自己调节好的。
“提亚马特，过来。”
美的虚幻的神明朝非人的女神招了招手，下一秒，巨大的水花泼了他一身。
“阿普苏……”自知犯了错误的提亚马特小心的看着站在水中的男性。
水顺着发丝、脸颊向下滑落，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双几乎和生命之水同为清亮艳丽的蓝色瞳孔，仿佛被洗濯过的宝石一般，又如同泉水。银白色的睫毛因为承受不住水珠的重量，而弯曲下来，掉落的水珠砸到了脸颊上，又顺着脸部的轮廓滑了下去。
阿普苏抬手将自己额前的头发移开，青蓝色的眼睛安静的看着提亚马特。
系统看了看可怜巴巴的提亚马特，就像是古代给皇上提议的总管太-监一样，小心翼翼的劝阻道：“宿主€€也不是故意的，要不，就算了吧？€€已经知道错了。”
阿普苏冷冷的瞥了系统一眼，“你连€€在装可怜都看不出来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提亚马特神是什么状况，但是并不妨碍阿普苏能看出来对方的小算盘。很多时候，神的欲望比人类的欲望要简单多了。
大概是发现自己这个样子没有用，提亚马特伸出了爪子，轻轻地扯着男性神明的衣袍。柔软轻盈的的纱像是水，像是雾，抓不住却也碎不了。
阿普苏眉眼之间尽是无奈，他看着只到自己腰部，显得越发小只的提亚马特神，第一次想念起了他那不靠谱的老师来。
他半跪下来，抬头看着少女样貌的神明，柔软轻盈的衣袍在水中散开，像是摇曳的花。
“您想要做什么呢？”
注视着同时具备了非人特质与少女外貌的女神，青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无奈，也有着温柔。
“提亚马特神。”
这是第一次，他对她使用了敬称。
第289章 暗与淡水
“不要……”
从来不会吐出阿普苏以外其他语言的女神轻轻开口。
“不要……”握着轻软衣袍的爪子先是松开,而后猛地收紧，艳丽的粉色瞳孔里出现了沉淀了千万年的哀恸，“不要走,不要离开，不要死……”
就像是许久都未曾说话一样,此时提亚马特的声音异常的沙哑破碎。
阿普苏沉默了,他抬起手，将手覆盖在提亚马特抓在他衣服上的爪子上,“不会的。”
他并没有说更多的意思,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是说了这样短短的一句话。但他的口吻极为肯定,给人一种笃定又真诚的感觉。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才安抚了提亚马特躁动的神经。
非人样子的神明再次沉默下去,爪子上的力道却不如之前那般大。如果此时的淡水之神将€€的爪子扯开,也是轻而易举。
但是阿普苏并没有这么做。
他放下手，站起来，“走吧。”
提亚马特不解的看着他。
“回去睡觉了。”阿普苏平静无比的说道。
世间的法则已经开始运行,而他们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好。
……
越是强大的神明就越是容易感到疲倦，如果不发展其他的一些爱好,那唯一剩下的爱好，就只有睡觉了。
梦是极为神秘的领域。
对于提亚马特来说,€€并不喜欢做梦的感觉。因为€€会梦到从前的事情。
但是今天，或者说这次的梦却截然不同。
戴着眼镜笑眯眯的男性穿着白色的长褂子,他撑着脸坐在椅子上,金绿色的眼睛如同冰冷的蛇类。
抱着腿坐在地上的提亚马特女神面无表情,艳丽的粉色瞳孔没了往日的灵动,显得有几分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沙哑的女性声音幽幽的响起，“我同意了。”
非人的海水女神缓缓抬起头，艳粉色的瞳孔里只有残忍与冷酷。
“他们不重要。只要，保护好他就好了。”
只要保护好他就好了。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会好好保护阿普苏的。
“很高兴与您达成了一致。您的想法也正是我的想法。”有着金绿色眼睛的男性笑眯眯的说道，“我一直都想要保护那个孩子，也一直都是那么做的。只可惜，那孩子总是那么冷淡。孩子太独立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海水女神没有说话，她慢吞吞的站了起来，银蓝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掉落到地上，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当初，你的疯狂、爱意、执着将我唤醒，我们做了交易，你将我的执念与残魂带走，我将咸海水的权柄借给你。现在，你又与我做了交易。”
艳粉色的龙瞳定定地看着姿态悠闲的男人，“你是唯一一个敢与我做交易的人类。希望你做得和你说的一样好听。”
男人笑了起来，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放到胸前，朝对方行礼，“当然不会让您失望了。”
来自已经死亡的提亚马特神的执念与爱意，如今有了寄托。
提亚马特的神情看上去冷淡而疲倦，“我要睡了。”
既然这个世界早晚会化作泥板上的故事，那就让这个世界化作她永恒的梦境。
这是出于她这个世界源初之神的意志。
男人直起腰，放下手，“那么这段时间，身体就由我控制了。祝您有个美梦。”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梦中，提亚马特安静的注视着对方离开的地方，然后移开了视线，看向上方。
美梦啊……
已经是美梦了。
……
随着一阵剧烈无比的风吹拂，天与地逐渐分开。
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了天空和大地的概念，有了空间的概念。
风神恩利尔用他的风将天托起，风巡视着天空与大地，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权柄。
位于混沌之海深处的神明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开始了。”
阿普苏的视线穿过混沌之海，看向了先露出样貌的大地，在风的吹拂下，大地变得干燥，泥土变得松软，可以说是适合植物生长的情况了。
使用了时间跳跃的功能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不用进行太过漫长的等待，可以直接到达准确的时间点。
“恩利尔，是第五代的神。”阿普苏计算着如今的神明代数，直到第七代神诞生之后，古人类才会诞生，而后要再过将近几千年，普通意义上的人类才会诞生。
“真是漫长啊。”银白睫毛的神明忽然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之前的他从来不会生出这样的感叹。
对于他来说，这只不过是工作而已。
感叹时间漫长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他却忽然意识到了时间的漫长。这或许也是因为美索不达米亚神话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神话。
诞生于数个世纪之前，甚至连传人都没有出现，只能变成泥板上的故事流传至今。也正是因为极其古老，才使得这神话变得极具魅力。
外界的风依然在吹拂着，孜孜不倦，永不停歇。
这便是永恒运动的风。
与注定要成为众神之王的风神恩利尔一同诞生的，还有水神恩基。
对于这个在神话里，先下手为强，把自己干掉的水神，阿普苏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许来自他经常作为冥神活动，他已经见惯了太多的不同的死亡。所以他深知死亡并不是结束，也并不可怕。
他自然有这样的底气说这种话，但是其他的那些神，却显然不会这么想。
在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就连神明也会死亡。他们也会感到饥饿，感到疲惫，所以才请求神王恩利尔创造了代替品。
那便是代替第七代神明的造物，古人类。
除了没有神明的权柄与力量之外，几乎与神明一样的存在。他们没有疾病，不会死亡，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侍奉神明。直到恩利尔降下三次神罚，在第四次才让古代人类彻底死亡。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的话。
阿普苏沉默下来。
“阿普苏。”
有些沙哑的中性声音有些低沉，却极好分辨。
有着幻梦一般外表的甜海水神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不知何时，非人样貌的女神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微笑，艳粉色的眼睛里似乎只有男神的身影。
几乎是立刻从对方的笑容里辨认出了来者，阿普苏叹了口气，“是你啊。女神回去了吗？”
这样宛如对暗号一般的话语，对方却接受良好。
“恩，说是睡觉去了。”提亚马特带着微笑道。
不怎么笑的人笑起来会格外好看，这一点放在表情也不怎么丰富的提亚马特身上也格外的合适。
只是不管是阿普苏还是系统，在看到提亚马特的外表，三号的笑容时，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