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屋子里都沉默了。
纸做的坛子、纸扎的金条,本来应该用于祭拜的器具,却频繁出现在居民的家里。
广场上机械重复着动作的村民,就好像是机器人。
如果说是纸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
可那些村民明明都长得很真人一样,而且如果真的村子是纸人村,那他们这些游客现在又是什么?
这样的想象让人毛骨悚然。
因为毛骨悚然,而下意识不肯相信。
周虎笑了笑,试图放松一下气氛:“哥们,那按照你的逻辑,我看到的东西,就是一堆小纸人夹道冲着我挥手那个场面,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加入他们?我也变纸人?”
他这话本来说出来是为了半开玩笑地反驳公文包的理论,可说完之后他突然就沉默了。
万一真就是这个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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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没人说得出话来,所有人都安静了。
第一个有反应的是宿月,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纸娃娃。
就是早上依玛送给大家,一人一只的那个娃娃。
宿月一动,其他人立刻跟着摸出自己的纸娃娃。
赵朔只看了一眼,脸唰的白了。
小个儿本来是一副“不参与、不合作、你们搞什么飞机我都没兴趣”的样子,可是看到赵朔的反应之后,也忍不住把自己那只纸娃娃拿了出来。
之后脸色也明显的一变。
纸娃娃原本是面无表情,这一点所有人都记得很清楚。
可此时此刻,娃娃的嘴角竟然隐约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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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上,一排纸娃娃摆在一起,除了小个儿拒绝把自己的娃娃放上去之外,所有人的都放齐了。
每个人的娃娃都比早上扬起了一点嘴角,直勾勾地盯着游客们。
几个人里,娃娃的笑脸程度最轻的是宿月,程度最重的是在幻象里看见“剪纸的女人”那个小姑娘。
这娃娃笑起来的样子非常诡异,因为它们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而且很明显娃娃笑起来不是一件好事,小姑娘当即就崩溃了,捂住脸小声地哭了起来。
和她住一个房间那个女生赶紧返过去安慰她,赵朔、周虎他们也过去哄。
“姑娘,别哭了,这笑的程度深浅真没什么太大差别。”周虎绞尽脑汁地安慰,“反正事情不解决的话所有人都得死,早死晚死都一样。”
话说完,周虎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周虎:“……”
不过他这属于话糙理不糙,事情解决不了,所有人都得死,这很明显。
死死死的说多了,倒也习惯了。
众人很快就没再被影响,集思广益地分析。
“其实真的不用太担心,或者说担心也没用。”赵朔说,“你们如果把这完全当成一个游戏,现在相当于咱们每个人身上有个状态栏,写着‘纸人化xx%’,咱们就要带着那个状态去解密,只要在解密之前没有达到纸人化100%就活下来了。”
宿月点了点头,赵朔得到老大的鼓励,士气暴涨,继续分析。
“但也不能完全放松,因为咱们刚看了一个表演状态就不太对了,如果到后期,‘纸人化’的程度加重,可能保持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解谜就会变得更难。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
赵朔短暂地迷茫了一下。
宿月接过他的话:“是搞明白我们会怎么死。”
“对!”赵朔一拍巴掌,“搞明白‘纸人化’的具体流程€€€€当然,也不一定我们的结局是变纸人,这只是推测,但反正都是死。”
“弄清楚我们会怎么死,才能对症下药地防备。”
“我们能不能把那娃娃扔了啊?”小姑娘同屋的那个女生急切地问,“向导说要我们把娃娃带在身上,意思是不是如果不带了,它就没办法再笑了?”
“不会那么简单。”公文包说,“纸娃娃应该是一种巫术,很像是传说中一种很古老的邪术,‘魇镇’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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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文包解释:“魇镇术就是通过某些方法,比如把受术者的头发或者血放置在邪物上,让邪物和受术者之间产生联系,产生联系之后就可以通过邪物,也就是这个纸娃娃来影响我们。娃娃会笑,说明术法已经结成,你单方面的丢掉这只作为媒介的娃娃,不会有太大作用,甚至可能被反噬。”
“可是他们没有我们的头发也没有我们的血。”那个女生声音有点发颤,“他们是怎么……施展你说的这个什么镇之术?”
“魇镇。”公文包居然还有心情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术的名字,然后苦笑了下,“其实回想一下,联系在最开始就确定下来了,甚至用的都不是头发、血这些附属物,而是直接用了我们自己的心意。”
“心意?”赵朔一头雾水。
“你是指签到。”宿月目光微凝。
公文包点了点头:“在大巴车上签到时,叫到我们的名字,我们点头确认,术法结成,这是我们亲口同意成为‘魇镇’受术者的标志。”
小个儿听到这里,怨毒地盯着宿月。
公文包似乎明白小个儿在想什么,又补充道:“可是按照当时的情况,如果不签到就会死,所以签到是必然的,不能怪在别人头上。”
赵朔这时候也明白了:“身中魇镇之术才符合游戏的设定,如果不遵守游戏设定就没办法开游戏。但是这个生存游戏只有通关了才能活,游戏开不了的话,我们也就全没了。”
公文包又点了点头:“说回魇镇,这是最古老的邪术之一,我们常在宫斗剧里看见的宫妃扎娃娃诅咒人,其实就是最普通的魇镇之术,客观来说这东西应该是不灵验的,但这里是游戏世界,有超自然现象,术法应该会更邪性一些。”
“魇镇之术一旦结成,除非术法被破,否则单方面毁约没有任何效力,这只娃娃不过是一个载体,你丢了这只娃娃,还会有别的娃娃,跑不掉的。”
“而且丢了那个向导还要生气。”公文包说着往门口看了一眼。
刚才他讲理论时有种侃侃而谈的大师气度,把事情一拉回现实,立刻怂劲儿又上来了,“惹她生气可不是好事,毕竟我们没有老大那种本事。”
宿月:“……”
不是,你为什么也开始叫老大了啊?
公文包此刻侃侃而谈的样子很有魄力,众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带进了他的节奏。
“老师。”赵朔下意识举手,“那我们要破这个术法怎么办?”
“我也只有理论,没实践过啊……”公文包苦恼地挠了挠头,然后指指那个小姑娘,“从幻象来说的话,关键应该就是她在幻象里看见的那个女人。我们在表演上不是也看见了一个女人吗?舞台上的女人用拥抱的方式洗礼了其他人,你在幻象中看到的女人在剪纸人,这两个形象应该是一致的。”
小姑娘在自己的幻象里看到的,是一个戴着面具剪纸的女人。
“如果说这个游戏世界的核心是‘纸人’,那戴着面具剪纸的女人,毫无疑问彰显一种支配权,在地位上凌驾于所有纸人之上,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从目前已经出场的角色来考虑,面具女人的形象应该就是那位祭司大人,这也符合巫祝在保留着古老风貌的乡村应有的地位。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得见到那位祭司大人,探索才会有进一步进展。”
和宿月的推测一样,女人是祭司大人,得进祠堂。
不过宿月是从主线剧情的角度推的,而公文包的推法看上去相当高大上。
周虎惊讶地看着公文包:“哥们,你这么渊博啊。”
“啊,没跟你们说过。”公文包男有点腼腆地笑了笑,“我是大学老师,研究方向就是地方宗教学,这个刚刚好属于舒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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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路线都推导到了同一个答案,那八/九不离十,这个答案就是正确答案了。
现在的问题是,通往这条正确答案的路被堵上了。
去往祭司大人的祠堂时,依玛说进不去,因为“祭司大人在生气”,而且必须要拿“知识、智慧或幸运”才能见到祭司大人。
之后路过书房时,依玛又说“书房里藏着知识”。
有过文字类游戏经验的玩家都该明白,两边一对比,意思就是要进书房里去找特定的,代表“知识”的东西,拿到之后就可以交给祭司大人,继续推进剧情。
这其实是相当简单明了的主线进程。
然而,按照依玛的说法,因为天干物燥,横梁自燃,书房被烧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火。
“知识”全没了。
线索也全没了。
宿月:“……”
这怎么搞。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关于“智慧”与“幸运”的线索,宿月也准备在宵禁前出去看看,三条守则里并没禁止他们离开客栈,说不定会有些新的发现。
不过他对此并不乐观。
正思索着,整点报时的钟声敲响,钟声穿过山岳与村寨,时间来到下午四点。
哒哒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依玛按照约定,来给游客们送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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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玛身后跟着一个精壮的小伙子,挑着扁担,扁担两头各有一个大木盒,里面是食盒,这是很传统有当地特色的送餐方式。
小伙子把扁担放在地上,从木盒里把食盒一个个取出来,饭菜的香气很快飘满整个房间。
周虎、赵朔他们几个现在满脑子都是纸人,所以直勾勾盯着小伙子手臂上鼓绷绷的肌肉,想研究清楚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伙子把食盒放好,一抬头看见周虎和赵朔如狼似虎的目光,愣了愣,惊恐地连连后退。
周虎:“……”
赵朔:“……”
不是这意思啊!喂!
第9章 雨中山村(9)
赵朔和周虎神色尴尬地低下头,村民小伙子一脸忧郁地把饭菜都摆在桌上。
依玛对他们之间的小剧场完全没有兴趣,她的目光完全放在桌子上的纸娃娃身上。
“你们怎么把这些娃娃摆出来了?”依玛问,眼睛亮晶晶的。
宿月抬眼看了看她,淡淡地答:“摆出来欣赏。”
这个答案显然让依玛不太满意,所以她继续问道:“那贵客们喜欢这些娃娃吗?”
宿月:“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