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敛闭上眼睛,回忆起那些早就被他选择性遗忘的记忆,这次回想,他不再觉得难过,也不会心痛。
平静得像是一个旁观者,他只是在叙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这个故事不会牵动他任何情绪。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纪家从不重男轻女,只注重个人能力。
只要你足够优秀,纪家愿意忽略血缘关系,将你视作重点培养目标。
纪敛上面有位大哥和大姐,还有一位二哥,对外说是纪家的亲生骨肉,其实与纪家毫无血缘关系。
二哥是在纪家待了几十年的管家的儿子,他从四岁起就展露了惊人的天赋,被视作天才。
作为纪家的家主,纪父绝对不会放过这棵好苗子,管家没有犹豫就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儿子卖给了别人,拿了一辈子都不愁的好处,二哥被纪父收作义子,带在身边悉心培养。
二哥和纪敛的年纪只相差两岁,纪家的所有人都不打算瞒着纪敛,在纪敛很小的时候就告诉纪敛,二哥不是他的亲哥哥。当时天真的纪敛还以为家里人是在隐晦的告诉他,即使父亲有多疼爱和在意二哥,血缘亲情终究能打败父亲和二哥的联系的,父亲最在意的人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还是他。
巧合的是,纪敛和二哥的生日隔得很近,只差七天,纪敛每年生日都是跟二哥一起过的,每一次生日,主角永远都是二哥,纪敛还小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反正他收到了很多礼物,即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二哥身上也无所谓。
六岁那年的生日聚会上,纪敛终于醒悟过来,发现了真相€€€€
纪敛跟八岁的二哥争夺生日蛋糕上的星星巧克力。
那颗巧克力做得太好看了,纪敛非常喜欢。
纪敛最喜欢的食物是巧克力,他知道二哥并不喜欢吃巧克力,那时的他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要来跟他争夺这块巧克力,明明二哥吃到巧克力就会吐。
他跟二哥大吵了一架,他哭了,哭声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父亲和母亲听闻消息赶了过来,问清缘由后,父亲当着诸多宾客的面,将那颗星星巧克力送给了二哥。
他永远记得父亲说得那句话:“你觉得你的眼泪配得上这个东西吗?只知道哭的废物。”
他永远记得父亲冷漠的眼神,兄长姐姐冷漠表情下流露的浓重嘲讽,还有二哥假装推拒时对他说得抱歉。
那颗巧克力最后还是被纪敛拿到了,二哥当着众人的面施舍给他的。
年纪小的他也知道,这颗巧克力他不能要。
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将巧克力丢在了地上,继续流着父亲所说的没用的眼泪,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午夜铃声敲响,他的生日过去后,都没有一个人来安慰他。
他躲在黑暗的房间里自顾自流泪,没人来找他。
他只是一个废物而已,不值得别人浪费目光来关注他,也不值得浪费时间来安慰没用的他。
他无师自通,渐渐明白过来,不喜欢吃巧克力,却还是要跟他争抢的二哥当时的用意。
二哥是想向他证明一件事€€€€
即使没有血缘,即使二哥不是父母的亲生小孩,他在这个家里依旧有地位与话语权,而他这个亲生骨肉反倒成了不起眼的存在。
明白这一点之后,起初,纪敛还试图挣扎,他逼着自己去学习讨厌的东西。
他的能力超越了大部分同龄人,却无法赶超身为天才的兄长姐姐,还有那位优秀到连父母都高看一眼的二哥。
在外人眼里,他已经足够优秀,是别人眼里别人家的孩子,无论在外面接受多少赞扬,回到家里后,都会被打回原形。
不管他做再多,最终都会被天赋打败。
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天赋超过了大部分人,天才还在努力。
那些年,不管怎么追赶都赶超不了的无力感笼罩了纪敛。
一次次的绝望,一次次的被无视与嘲讽,纪敛最终选择成为了透明人。
而在他放弃追逐兄长与姐姐,放弃那根本不配他拥有的亲情的时候,天灾降临了。
他不知道跟谁一起被埋入了废墟之下。
挡在他头顶的钢筋石块被挪开,一丝光亮照了进来,看到父母的脸时,他以为他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曙光。
当看到父母将兄长姐姐拉出来后,毫不犹豫放弃他的时候,心中微弱的火苗霎时熄灭了。
在被仓鼠点点捡回山洞的那些日子,他陷入了长久的昏迷当中。
他做了一场非常真实的梦,其实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天,二哥也跟他一起被埋进了废墟之中。
父母将毫无血缘的二哥救了起来,将他们的亲生骨肉抛弃在了废墟里。
“纪家不养没用的人,废物就该舍弃。”
他终于领悟到了这句刻在纪家所有人心底的至理名言。
纪敛的腰被贺铭沉用力箍紧,已经紧到没了一丝缝隙,力道还在加重,纪敛有些喘不过气,终于从贺铭沉怀中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担忧与心疼遍布的双眼里。
贺铭沉的瞳色很淡,这会却变得十分深邃幽深。
贺铭沉在心疼他,因为心疼和担心,才会变成这样。
纪敛的额头被贺铭沉抵住,贺铭沉闭上眼睛,轻轻摩挲起纪敛的额头来,低声呢喃,嗓音被喉间的酸涩压抑得太久,已然变得沙哑不堪:“小敛。”
纪敛应道:“嗯?”
“小敛。”
“嗯。”
“小敛。”
“嗯。”
贺铭沉不知道重复喊了多少次纪敛的名字,每一次呼唤,纪敛都有所回应。
那些从没对谁提起的过往,甚至连仓鼠点点也不愿意倾诉,却愿意全部说给贺铭沉听。
纪敛在倾诉的时候就没想过得到贺铭沉的言语安慰。
太多太复杂的话说出来,纪敛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他很喜欢贺铭沉这时的呼唤。
那一声声极力压抑着的声音,像是在呼唤曾经埋藏在废墟之下的他。
纪敛感觉到了贺铭沉的心疼,贺铭沉的关心,贺铭沉在用力将他从深渊中拖拽出来。
这就足够了。
“贺铭沉。”
纪敛很少直呼贺铭沉的大名,他喊得最多的是“贺先生”。
贺铭沉没有跟纪敛说过,他其实非常喜欢纪敛叫他的全名,如果纪敛在喊完他的全名后,再在名字后加上一些要求,他想,他一定会满足纪敛的所有要求,心甘情愿被纪敛驱使。
因此,当听到纪敛说“贺铭沉,你可以亲亲我吗”的时候,贺铭沉毫不犹豫就靠了过去,吻住了纪敛的嘴唇。
贺铭沉和纪敛接过许多次吻,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温柔到过分,缠绵之间混杂了太多难以宣之于口的感情,全都通过这漫长的亲吻传递给了纪敛。
纪敛被亲得四肢发麻,全身没了力气,换气的时候,他的呜咽从两人的双唇间泄露。
贺铭沉听到了,却假装无视,继续加深这个意义重大的亲吻。
纪敛还剩最后的一点力气可以挣扎,但他选择了放弃。
他好喜欢贺铭沉的亲吻。
被贺铭沉的气息与温度包裹之后,他才能真切感觉到,他是被贺铭沉爱着的。
纪敛总是强调自己不需要温暖,不需要别人的关怀,不需要疼爱了。
他习惯在自己周身竖起高墙,躲在高墙之中还要戴上一层冰冷的假面具,只为了在高墙随时坍塌之后,别人也不能发现他的脆弱。
仓鼠点点将他从废墟中救了出来,将他麻木冰冷的心渐渐捂热,让他重新有了感知别人温暖的能力。
而贺铭沉趁虚而入,将仍旧躲在坚固壳子里的他抓了出来,强硬地逼迫他将所有脆弱摆在贺铭沉的眼前。
他无法再继续坚强了,他终于愿意承认,他其实还在渴求疼爱与温暖。
不需要从父母那里得到了,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归属,有了毫无条件信任他,包容他的人。
这一个亲吻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贺铭沉终于松开了他,他软倒在贺铭沉怀里,被贺铭沉牢牢地圈紧,被珍惜地呵护着。
“贺铭沉……”纪敛不停喘气,双手攥住贺铭沉的衣襟,贺铭沉的衬衫被他揉皱了,他故意将它揉得更加凌乱不堪,最上方的扣子掉了下来,他抬起头,无辜地看着贺铭沉,期待着贺铭沉的反应。
他像是在报复贺铭沉之前的故意行为,用这种方式回敬贺铭沉。
比起贺铭沉的纵容,他比较期待贺铭沉会生气。
他想知道贺铭沉生气时是什么样子的,他可以学会安抚贺铭沉。
或者,用一些代价来让贺铭沉不生气。
想到那些羞耻的代价,纪敛的眼里有璀璨的亮光铺开,本就绯红的脸颊又加深了颜色。
贺铭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纪敛,胸腔的鼓噪声持续不断,在被纪敛用无辜的眼神注视后,这聒噪的声音更加停不下来。
贺铭沉问:“喜欢扯我的衣服?”
纪敛点点头。
贺铭沉追问:“喜欢弄坏我的扣子?”
纪敛还是点点头。
贺铭沉笑了起来,他捧住纪敛的脸,使劲地揉搓,发自肺腑呢喃道:“小敛,小敛……”
怎么能那么可爱呢!
贺铭沉最近总是喜欢这样叫他,尤其喜欢重复叫他的名字。
纪敛不觉得聒噪,反倒被贺铭沉低沉沙哑的声音叫得耳朵发麻。
有些喜欢不用简单直白地说出“喜欢”,有些喜欢,光是喊对方的名字,就能轻易传达给对方。
纪敛的心跳同样震耳欲聋,但他已经不满足贺铭沉这样的回应了。
他喜欢贺铭沉的温柔,但这种时候,他希望贺铭沉不要那么温柔。
他的手指顺着贺铭沉的衣襟往下滑落,抓住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稍一用力,扣子就与布料分离开来。
纪敛当着贺铭沉的面,将那颗扣子丢在了地上。
贺铭沉看得呆滞,没能明白纪敛眼里的期待是什么。
纪敛继续拉扯他的第三颗扣子,直到第四颗扣子被纪敛硬生生扯下来后,衬衫已经遮不住贺铭沉的上身了,领口大敞着,从纪敛的角度,能够清楚看到隐藏在白色布料下形状完美的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