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他有些不情愿,宁愈笑着哄他,“乖,小宁哥哥给你放佩奇看。”
真实年龄二十六岁的陆应淮:……
谁要看那个啊!
小朋友一张白嫩的小脸皱成包子,宁愈看着觉得太可爱了,又忍不住上手揉两把,继续提条件:“那小宁哥哥给你烤饼干吃好不好?”
……饼干?好吧。
陆应淮点了点头,那就勉为其难的给宁愈个台阶下吧。
至于宁愈亲手做的饼干,也不是很感兴趣,他只有那么一丁点想吃罢了。
小宁哥哥说话算数,答应这件事以后就挽上袖子去厨房准备。
黄油果干和调好了的面粉糊搅拌到一起,在白瓷碗中呈现出一种可爱的暖黄色,家里没有模具,所以只能做最简单的形状,一个个圆嘟嘟,乖乖躺在烤盘里。
隔着烤箱玻璃,能看到小饼干们慢慢的膨胀凝固,碎开细细的裂纹,浓郁的奶香气飘散。
烤好后宁愈把它们拿出来摆好,叮嘱小朋友等放凉一些就可以吃了。
叛逆小淮表面乖乖点点头,然后趁人不注意,踮着脚伸长他的小短胳膊,费劲的从桌子上摸了一块儿,也不怕烫,吹了吹就放进嘴里。
浓郁的香气和十年前如出一辙,陆应淮垂眸,珍惜的一小口又一小口。
什么小饼干,也没有很想吃了,随便吃一下。
这其实是陆应淮第二次吃到宁愈做的饼干。
上一次是在高一运动会后不久,那时候班里举行了一次秋游远足,中午休息时大家都会自发的分享食物。
当然,陆?冷酷校霸?应淮才不会参与这种活动。
他距离大家有两米远,自己打开自己的便当吃饭,却又总忍不住朝宁愈那边看过去。
受欢迎的班长身边围了一堆人,大家都在夸宁愈做的饼干好好吃,互相闹着争抢,嬉笑的声音反复不断地被温和的秋风吹到陆应淮耳边。
陆应淮不再去看他们,盯着地面烦躁的想,“好烦。”
好烦那么多人围着宁愈,好烦他们都有宁愈的饼干吃……
冷酷校霸纠结着要不要也去和宁愈交换一点儿饼干,但很快又意识到,大家肯定早就抢光了。
好烦,后悔没有下手快点。
他正这么想着,身边的草地上就传来了沙沙的踩踏声,陆应淮回头看,是宁愈。
长袖的蓝白校服在初秋还是有些热了,宁愈的脸有些泛红,额发也因为徒步而微微汗湿,唯有那双眼睛仍旧像黄昏天边的晚星,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陆应淮。
他校服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捋了上去,露出来了光洁白皙线条流畅的小臂,怀里抱着个浅绿色的盒子,眉眼弯弯的问:“陆应淮,你想吃饼干吗?我自己做的。”
饼干?不都没有了吗?
陆校霸不高兴的维持着自己的人设,“不喜欢不想吃不感兴趣。”
“……这样啊?”
宁愈失落的垂眸,长睫毛微微颤动,像蝴蝶垂下的翅膀。他无意识的用脚尖碾过地上的枯草与小石子,语气透着失落和不易察觉的委屈:“我给你留了一点,你不喜欢的话那我还是分给大家吧。”
宁愈说完就要走,但手腕却猝不及防被人猛地攥住,惊讶的回头,就看见陆应淮懊恼的皱了皱眉。
他难得没有别扭,顿了两秒就直截了当:“不行。”
说完又把自己的便当盒朝宁愈推了推,语气轻了些许,“……我的午餐分给你,饼干不要给别人。”
最后两人还是一起分享了午饭和饼干。
陆应淮的便当味道很好,菜色精致,香气浓郁,宁愈夸了好几句。
冷酷校霸神色淡淡:“一般吧,我随手做的。”
宁愈:?!
他大概是没想到陆应淮还有这么……贤夫良父的技能,确认了一遍,“是你亲手做的吗?”
被怀疑的陆应淮不满的看他,一字一顿:“是啊。”
陆应淮其实很早就会做饭了,和他妈妈学的。
陆妈妈病的越来越严重时,她开始担心儿子以后吃不到妈妈做的菜,所以就把所有做饭步骤和习惯都教给了陆应淮。
后来有一天,陆应淮终于能和她做出味道完全一样的菜了,陆妈妈强忍着眼泪,笑着告诉他,“以后妈妈不在了,难过的时候多吃一点,就当妈妈在陪你。”
陆应淮想,现在是宁愈在陪我了。
他看着眼前的饭菜,每一道都很熟悉,味道上也和妈妈做的一模一样,只是他之前吃饭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直到今天和宁愈共餐他才意识到,缺的原来是小时候那种,能让他忘记烦心事,温馨又安心的感觉。
如同此刻。
晚上回去时,宁愈作为班长要走在队伍的最后,确认没有掉队的同学,陆应淮也就慢悠悠的不远不近跟在他身边。
夕阳橙红色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斜斜的交叠。
宁愈忽然想起来有件事还没问,他小跑了两步拽了拽陆应淮的袖子,“陆应淮,饼干好吃吗?”
余晖艳丽的光照在他脸上,也把看向他的陆应淮的耳朵照红。
陆应淮给了他能说出口的最高评价,“还可以。”
“那……”宁愈有点不确定的发问,“我家还有多的,明天带一些,你还想要吗?”
冷酷校霸毫不犹豫:“想要。”
饼干的香气从那个十年前的秋日黄昏弥漫,穿过漫漫长夜,穿过重洋,穿过数千个滴滴嗒嗒孤独的小时,终于又回到了陆应淮身边。
他搬来小凳子,踩上去把饼干装盘,然后又抱着宝贝饼干盘“噔噔噔”跑到宁愈身边,第一次干了点三岁小孩该干的事儿
“小宁哥哥。”他贴着宁愈乖乖坐好,“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嗯?”宁愈低头看他,温柔的笑了笑,“当然好呀。”
桌上一摞还没拆封的绘本,宁愈挑了挑,问道:“要小狐狸的故事还是白雪公主的故事?”
三岁小淮摇了摇头,“要听你喜欢我哥哥的故事。”
第6章 秋日
“……喜欢你哥哥的故事?”
宁愈有些迟疑,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十年的暗恋藏在心底不见天光,分秒日夜,被思念和求不得酿成了一坛陈年烈酒,深夜中灼烧翻滚。
可他也的确需要把这些旧心事拿出来晾晒一番,三岁的小淮什么也不懂,那就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纠结片刻,宁愈让小淮坐到他腿上,思索着开口,
“高中时候我和你哥哥是同桌,每天接触就会关系越来越好呀,你哥哥还救过小宁哥哥一次……”
宁愈最初意识到自己喜欢陆应淮就是在那个深秋的午后,风很萧索,枯黄的梧桐叶打了一层霜,旋转着下落。
有几个不认识的同学告诉宁愈,老师让他去空教室搬东西,但等他到了才发现空教室里挤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恶意的目光上下扫视,让人分外不适。
宁愈皱了皱眉,他和这些人的确是有过节,为首的那个小混混曾追过宁愈班里的一个女孩儿,多次被拒绝还在自以为是的纠缠。
最后女孩烦不胜烦,告诉那个小混混她喜欢的是宁愈那样温柔有礼貌的男生,而不是素质低下不懂尊重的人。
这几个外班男生原本就看不顺眼宁愈长得好看又受欢迎,加上这件事更是气愤不已,每每见了宁愈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
他们这次把宁愈引过来本就是动了教训一下的心思,但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动手,教室门就被“咣当”一声一脚踹开。
门外冷冽的秋风霎时涌入,几片走廊上的枯叶打着转儿的被吹进来,陆应淮站在门边,大概是刚打完球,校服一如既往的甩在肩上,指尖的烟头在风里或明或暗。
陆应淮最近心情不太好,家里私生子弟弟和小妈成天闹腾搞得他很烦,今天难得过来抽根烟,结果还遇到这些人敢欺负宁愈。
那张平时就显得看谁都不耐烦的脸此时更冷,他蹙着眉活动了下手腕,把刚刚点燃的烟头丢到地上踩灭,一句话也没说,就把那些人打得抱头鼠窜。
陆应淮打架不给自己缓冲,就算是碾压局,他的手指骨节也擦伤渗血,泛红了一大片。
但他没觉得疼,还有空复盘一下自己刚刚的动作是不是很帅。
教室门又被风吹得猛地关上,教室里暗下来,那些人都走了,这里只剩下他和宁愈。
陆应淮忽然有些无端的紧张,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在反复想着宁愈会不会夸他,宁愈会怎么夸他,还是说他刚刚点了烟,身上又有烟味宁愈会不喜欢。
宁愈的眼睛在阴暗的教室里像星星,小心翼翼的捧过了他的手,轻轻吹了吹:“谢谢你陆应淮,你好厉害,一会儿我陪你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
寒风里混合着潮湿树叶与淡淡烟草的气味,宁愈的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快,他的手明明冰冷,脸颊却滚烫,整个人似乎要被裹挟进这股独属于陆应淮的味道里——最初感受是冰冷的,但剖开又炽热。
空气在宁愈看向陆应淮的目光中升温加热,变得粘稠柔软,似乎亿万年来天地的所有暖意都尽数被汇于这小小方寸之间。
风声与叶浪声都贴心的不再遮掩那两道怦然的心跳声,陆应淮怔怔的看着宁愈泛红的耳朵与脸颊,不自觉的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
想着刚刚来自宁愈的夸奖,他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才摆出来个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的模样,淡淡道,“不算什么,小事而已。”
“然后呢?”
白兔小淮“咔嚓咔嚓”的吃饼干,听着宁愈说喜欢他,一时分不清是饼干更甜还是心里更甜,心底膨胀的愉悦与喜欢像一个被吹到极限大的气球,下一秒就能炸开。
见宁愈停下,他不满的晃晃自己的小短腿且当催促。
“然后……就没有什么了啊。”
宁愈脸上的笑意淡下去,眼帘垂下,声音也变低:“后来高一上学期结束,你哥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学。”
“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饼干的奶香气还在飘荡,陆应淮看着失落的宁愈,心尖涌上细细密密的疼痛与酸楚。
他多想将宁愈整个人揽在怀里,告诉他我就在你身边,可他现在还是三岁的模样,他只能像平时宁愈亲他那样,动作生涩的亲了亲宁愈的脸颊,“小宁哥哥……别伤心,你要来捏捏我的兔耳朵吗?”
“没关系的。”
宁愈被他逗笑,伸手捋了捋小朋友的兔耳朵又揉了揉软乎乎带着婴儿肥的脸,柔软的触感的确让他心情变好了点。
其实宁愈心里一直知道,就算当年陆应淮不走,他们两个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他曾经亲眼见到过陆应淮皱着眉拒绝某个男生的告白,理由只有短短几个字,“不喜欢男的。”
性向不同,那么再去追求或接近就是一种打扰。
所以宁愈才坚持不让小朋友告诉陆应淮自己暗恋他,甘愿让这坛暗恋陈酒继续深埋,不敢碰一口。
宁愈又笑了笑,摸了摸小淮的头,补充道:“况且,虽然我这么多年一直喜欢你哥哥,可说不定他早就忘记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