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166章

“喂,你...大半夜的,在这儿吓人?”

“哦,我在哭。放心,不是因为你讨人厌的原因,只是想我爸和我姐了。”

“他们...”

“怎么,想听当时他们是怎么自爆的?”

周雁山双腿稳稳地落回地面,她理了理蓬乱的短发,平静地叙述着,用碎片化的语句拼凑出那令人心悸的现场。

柴绍轩听得头皮发麻,掐着自己没有出声,最后干脆死死咬着牙关,忍下后脑勺酥麻的膈应感觉。

周雁山敲了敲胸口,强压着难受,转头看了少爷一眼,竟被那副蠢样子逗得弯了弯嘴角。

她抹掉泪痕,轻声问。

“几点了?”

“啊,十二点了吧。”

柴绍轩讷讷地说。

“是么。”

周雁山若有所思地垂了头,在地上用小石头摞了一个圈。

“这什么?”

“生日蛋糕,听说以前人过生日都吃这个。也不知道什么味儿。”

周雁山用手慢慢地摆着那些小石头,却怎么也摆不出一个完美的圆。

过了许久,她终于放弃,手一扬,掌间的小石头簌簌掉落,像是扬了一场不起眼的沙。

“我和阿旭不擅长这个,姐姐和书呆子摆得比我们好,简直像是眼睛里搁了一把圆规似的。”

周雁山撑着头笑,眼睛里撑着眼泪,却没掉,愣愣的。

柴绍轩震撼了。

他想说,弄个蛋糕有什么难的。

柴少爷偷偷摸遍全身上下,却也没能找到一块钱。

阔手阔脚的大少爷,第二次体会到了缺钱的窘迫。

“这样吧,等你们自由了,我...我请你吃一屋子的蛋糕。”柴绍轩拍拍胸膛,“我的承诺,很有价值。”

周雁山上下打量着少爷脏兮兮的脸,眼角眉梢都写着‘不信’。

“真的,我家很有钱,我...”

柴少爷马上就要自爆身份了,可他生生忍住了。

他曾经发过誓,不靠老爸。

再说,这个矿场工人的悲惨工况,极有可能是老爸造成的。

如果真是老爹领导方针的错误...也就是说,他间接导致了面前女人亲人的离世。

想到这里,柴少爷该死的愧疚感立刻上头。

他纠结半天,支支吾吾地没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趴在地上,埋头动笔写着什么。

半分钟后,一张潦草的欠条被塞进了周雁山的怀里。

‘欠,周雁山一屋子蛋糕。以此为据,一定兑现。’

没有署名,只是盖了个泥手印。

周雁山拿着欠条左右前后上下地看,似乎从没见过这样没头没尾、不知所以然的欠条。

这样儿戏的承诺,却被小少爷写得如此掷地有声。

可正是这样,才让人感到好笑、又有些感动。

周雁山扬扬纸条,哭笑不得地说:“我收下了,蠢狗。”

柴绍轩得意地抬了抬粗眉毛。

他转身,再接再厉地忙活着。

周雁山好奇地扒在他肩上,忽得怔住。

笨手笨脚的柴二哈,竟然摆出了一个完美的圆,肉眼所见,直径均一,无懈可击。

“一年是一年。”柴绍轩红着脸说,“这个,先送你。”

周雁山蓦地站起。

她迈进小石头围成的圆圈内,转身一舞,身形窈窕,动时若飞雁,静时像钢铁废墟上一抹柔软的黄花。

她蹲下,呼吸因为跳舞而略略急促,双颊也泛红。

“每年,我都是这么过生日的。我跳得好看吗?”

“好,好看。”

柴绍轩舌头打了结,磕磕绊绊地说了两个字。

“你好蠢哦。”周雁山笑得明亮,“可是又好可爱哦。”

两人的唇就隔了一个指节的距离。

柴绍轩的脸‘腾’地烧得火红,心跳飞速如鼓,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他向往这样不掺杂质的目光。

没有身份地位的权衡,没有利益的考量。

她觉得他蠢,却还能觉得他可爱。

是真爱了吧。

怎么办。

他也爱上了。

就在这瞬间,直男柴绍轩已经想出他们未来孩子的姓名了。

“做吗?”

周雁山问。

“不好吧,这里还有人...”

柴绍轩左顾右盼,发现抱臂打盹的温凉和夏旦早就没影了。

于是,周姑娘直接亲倒了柴少爷。

“就睡一觉而已。你干什么磨磨唧唧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这也叫伤?

温凉和夏旦沿着一条窄窄的矿道走着。

夏旦扭了头,疑惑地看向温凉,问,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温凉一时失语。

总不能说,他们得自动自觉地给那俩干柴烈火、如狼似虎的一夜情腾出位置来吧。

这骚话能跟方宸说,没办法给夏旦解释。

“咳。这附近好像有很强的负面情绪。我们去找找?”

夏旦点点头,不安地打着手势说,她也感觉到了,像是被埋在土里的一颗头颅,濒临窒息,很难受。

“好。走我后面。”

温凉护着夏旦,沿着人工开凿的小路慢慢向下走,却不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葛时远。

他手里捧着一个黑匣子,黑匣子上面叠着一摞红本,从胸骨垒到下颌。明明矿井无风闷热,他偏像是被大风吹得摇摇摆摆一样,步履维艰。

他的一张脸垮得厉害,像是眉梢嘴角挂了个秤砣,使劲儿往下掉,眉头紧锁着,表情竟跟安旭有几分相似,都阴恻恻的。

夏旦看了温凉,温凉食指比在唇畔,轻轻作了一个‘嘘’声,牵起夏旦,两人便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葛时远没有留意到两人,只是自顾自地走着。黑匣子中隐隐约约地透出黄绿色光芒,在黑暗中仿佛粼粼鬼火,悬浮其中,让他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鬼怪的凄恻怆冷。

仅容一人的小路向下弯曲延伸,走了大约有几分钟,蓦地出现一道暗门。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门栓陈腐老旧的声音钻进几人耳朵里,像是老妪喃喃低语。

温凉和夏旦借着岩壁的一扇凸起掩藏身形,门内时不时传来痛苦地呻吟声,金属碰撞声,像是乌鸦嘲哳,听得夏旦手臂汗毛直竖,头皮发麻。

最后,葛时远痛苦地嚎了一声,宛若一切噪声的休止符。

一瞬间,光芒大盛,无数道针一样的光芒自屋内*出,夹带着如海潮般的能量涌动。

夏旦紧紧揪着温凉的衣服,另一手捂着嘴,晕眩也不敢发出声音。

“...挺有意思。”

温凉右手轻抬,掌心朝上,随即猛地一攥,刹那间,右拳间迸发出一阵无声却狂暴的磁波,原本的能量涌动一瞬被静默,仿佛腾跃出水的鱼群被翻卷的海潮压回了海底。

夏旦急促的呼吸渐渐缓和,回给温凉一个甜甜的笑。

温凉从容地弯了弯眼睛,随即懒洋洋地抱臂靠在岩壁上,冷淡地望向那间小屋。

有点意思。

一个未进化人类竟然能发出这样强的能量。

这个葛时远,绝对不简单。

他们二人安静地蹲守,直到那扇门缓缓地打开。

葛时远的身上萦绕着极强烈的能量波动,可他却承受不住,走了两步,就狼狈地跌倒在门口,颤巍巍地,吐了一小口血。

自他关节处传来细细地‘咔嚓’一声,仿佛他全身的骨头已经脆到一碰便碎,只跌了一跤,就碎出了一道裂痕。

他却像是恍然不察,只挣扎着用双手拢着掉落一地的钱币,抖着手重新塞回了裤兜里。

他踉跄起身,一步步地挪走,拖拖拉拉的,像是老旧的机床。温凉夏旦两人对视一眼,默契溜进了那扇破旧的黑色金属大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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