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孟凛一怔,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都送上门了……”
“我听常叔说,昨日给你炖的汤你都没喝完。”白烬松开他的手,滑下时若即若离地从他腿上轻蹭了一下,“你身子不好,故而最近这一帖药吃完之前,都不行。”
“……”孟凛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怎么?”白烬忽而去捏了下孟凛的耳垂,“我不罚你,你很失望?”
孟凛立马反驳:“哪有。”
孟凛这模样太可爱了,白烬微微笑道:“那我罚你明日陪我练剑。”
“……”孟凛的心绪一下回归平常,“算,算了吧……”
白烬摇头,“不能算。”
“……”这话不能多说,孟凛赶紧咳了几声换了话来,“白烬,我一直想问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京城?”
白烬笑意微敛,他把手放好,“四月吧。”
四月……数着日子,也才不过一月有余了,孟凛虽然知道白烬早晚要走的,可心里还是有些失望,“那你可否陪同我去一趟宁家?”
白烬不解:“宁家?”
孟凛叹道:“就是我外祖家,他们从前住在江南,南朝战乱,就搬去了淮南,后来遭遇横祸宁家覆灭,如今就剩了断壁残垣,以妨外人知道我的存在,这些年也不敢重新修葺,但那地是外祖一家葬身之地,所以想去祭拜他们一番。”
“也想……让他们见见你。”
白烬心里一软,他去抱孟凛,温声应道:“好,我陪你去。
作话:
昨天忽然在想,其实一直都是孟凛在摇摆不定,白烬一直都在坚定不移,大概是从前孟凛死后,哪些他一个人孤单的岁月里无法言说的思念,让他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不管不顾地走下去。
第81章 出行 “别睁眼了。不然下次……蒙着你的眼睛。”
“什么?你又要走?”江桓拎起一本册子甩在孟凛面前,他拉起脸来不悦道:“你才安分了多久就要离开岭中,这日子你过得还不够舒坦吗?”
“你听我说完。”孟凛把那本名为“户籍册”的册子拿过来翻着,一边安抚道:“我又不是出去玩乐,只是想去一趟宁家祖宅祭拜,这些年不曾回去,也不知道那边荒废成什么样了。”
这样一来江桓倒没太多话说,可他依旧不满道:“可你不带别人,光跟那个白烬一起去是什么道理?既然是回宁家,不至于连常叔也不带着。”
“我那是怕常叔睹物思人,常叔也不年轻了,这些年我亏欠他良多,也该让他好生歇息一番。”孟凛按着那户籍册的书页,不禁敛眉道:“这名册是谁让你写的?”
“有什么不对吗?”江桓挪了两步去瞧了瞧上面的字迹,“是应如晦让我弄的,从前岭中复杂,各方势力私下养了人也全凭着个心照不宣,现在外面有人要进来,里头的人还是得有个数才好,我觉得有理,这才弄了这么个户籍册子来。”
“倒也没有不对。”孟凛又翻了两页,把那书页合了回去,扬眉道:“只是这东西,你别交给应如晦就是。”
江桓微微皱眉:“其实应如晦这个人还挺好的。”
“我的好弟弟,你别吓我。”孟凛一手按住那册子,“应如晦那个老狐狸要从你那儿把岭中的实权骗过去了,我就找人去暗杀了他。”
“……”江桓不悦地朝孟凛胸口锤了一拳,力气不大,“我哪有那么傻,这些日子你又不干事,全是他在跟我一起忙乎,我也不知道你对他哪里来的成见。”
江桓那么一想,应如晦待人客气,又通情理,凡事能不假手于人必然亲自来办,人长得也还怪好看的,比孟凛这个空有漂亮皮囊的病秧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孟凛指不定还是嫉妒人家比自己能干。
孟凛把手移开,他揉着方才被江桓锤的地方,故意柔弱道:“小桓呐,你也知道我平日多有苦衷,为着来日能多陪你些时日,我也得多那些时间休养……”
“算了算了。”江桓知道孟凛嘴里吐不出什么别的话,他翻了个白眼,“你陪我干什么,陪你那个外面找的男人去。”
孟凛失望地摇摇头,“小桓这是嫌弃我这个兄长了。”
江桓没耐心跟他扯,“行了,你要出去我不拦你,淮南离岭中也近,那个白烬要是保护不好你,我也去暗杀了他!”
“……”这关系理不清了。
***
半月之后,寻了个放晴的日子,孟凛就和白烬轻装前往淮南。
树梢枝头带了点春色,日头一起,空气里也飘起了暖风,一匹马上挂了低鸣的铃铛,载着两人行在了岭中的路上。
二人此行去宁家老宅祭拜先祖,却慢行出几分游玩的姿态,这竟是两人第一次结伴出了远门,短暂地抛却了身份,有些像是刚成亲的小两口出门游山玩水似的。
孟凛坐在前头,白烬的胳膊环绕过去抓住马绳,即便白将军骑马的技术找不出毛病,他还是搂紧了孟凛怕他坐不安稳,一路的颠遥都让他只能贴着自己的胸口,有什么话说竟像是耳鬓厮磨。
一路多少带点无趣,孟凛手里拿了根狗尾巴草晃悠,时隔半月还跟白烬翻起了旧账。
“从前因为瞒久了小公子,我心里多少带点愧疚,可是白烬,你也有瞒着我的时候。”孟凛转过头去,“我这么一想,从前上你的当上得多了,你师父那事你瞒了天下人,也瞒了我。”
“嗯?白烬。”孟凛拿着狗尾巴草在白烬的鼻尖轻轻蹭了蹭,“你是如何学会的戏码,那委屈的样子学得连我都心软了。”
这一世才刚见面的时候,孟凛打定主意要离白烬远远的,可白小公子没了师父,孟凛就算是出于邻里的立场,也该去嘘寒问暖,由此因为他的伤而没能离开白烬的身边,又跟他一路去了淮北和京城,后面更是分不开了。
孟凛费尽心思想怎么安慰白烬,结果白小将军那伤心难过全然都是装的
白烬任由孟凛拿草碰他的鼻尖,只轻微地动了动鼻翼,他手里拉动了下马绳,那马稍快地走了两步,孟凛没稳住地后仰了过去。
“我没说过我师父不在,那都是旁人说的,再说……”孟凛的身子往后一仰,他那回过头去的脸正巧碰到了白烬的嘴,白烬“巧合”地亲到了他,不禁有些嘴角上扬,他继续道:“我要是不伤心难过,你就要跟别人走了。”
“小公子,你这么怕我跟别人走了?”孟凛拿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一路往下,从白烬的鼻尖往下滑,一直到了白烬的颈间,他轻轻地把草往白烬衣服里面挑去。
白烬有些痒,孟凛这动作实在太过暧昧与放肆,白烬不得不掂量场合,“别闹,还在骑马,大庭广众的。”
“大庭广众就大庭广众。”孟凛丝毫不避讳,他后仰转着头去咬了下白烬的脖子,“在岭中我谁都不怕。”
“是吗?”白烬勒了下马,然后用身子把孟凛往前压了下。
“……”孟凛坐的位置靠近马脖子,被白烬这么一压,下面蹭得有些疼了,“知道我怕你了……”妍杉町
孟凛无奈地转头去坐好了,“白小将军是个混蛋。”
……
行路走了几天,这一路轻装出行,遇着下雨,就找了客栈投宿。
孟凛非得和白烬住一间房,夜里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已经吹灭了灯。
春夜的雨落在地上,树叶与窗棂被敲打作响,仿佛哗啦哗啦地敲在心上,两个人直直躺着,还能听到身畔人的呼吸声。
孟凛忽然翻了下身,他伸出手去摸着白烬的身子,竟是从胸口处一路蹭着往下,这撩拨意味实在明显,可白烬却一半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白烬把他的手放回去,轻声道:“乖乖睡觉,明日还要赶路。”
孟凛却不死心一样,又把手伸出去到方才停下的地方,“春潮带雨晚来急,小公子,你当真不想……”
白烬额角一跳,他拿着孟凛的手给他按回去了,沉默了会儿,又忽然翻过身去,扳正了孟凛的身子让他睡好,轻轻地压了他半边。
这动作让孟凛几乎呼吸一滞,紧接着就被白烬吻了上来。
白烬亲着孟凛的嘴,他呼吸略微有些重,带着种压抑又激烈的意味,咬着孟凛的舌头伴着夜里的春雨,来回将他亲了许久。
待白烬仰头的时候,孟凛伴着急促的呼吸低喘了两下,手还被白烬按着乱动不了。
紧接着白烬却是止乎礼地亲在了孟凛的眼皮上,白烬声音微涩:“别睁眼了。”
“不然下次……”白烬从他身上离开,“蒙着你的眼睛。”
孟凛被搅乱的心绪忽地一滞,白烬放开他的手,“也不许乱摸,不然下次……”
白烬哑然一顿,才又补充:“也别跟我说话。”
“乖乖睡觉。”眼珊庭
“……”睡在原地不敢睁眼不敢说话还不敢动的孟凛忍着难耐的心绪,不禁心道:“这谁还睡得着……”
窗外春雨愈下愈大了,一夜谁也没能安眠。
几乎走了七八天,两个人才到了淮南的宁家祖宅。
绿油油的树从宅子里冲天长了出来,门口的牌匾却是已然落寞得不成样子,连“宁宅”两个字也缺成了“丁七”,蜘蛛网纵横往下,推开大门,几乎扬起了漫天的烟尘。
白烬站在孟凛的身后,看他挺直着脊背走了进去。
“宁家出事前,我都没回来过,我连我外祖的面都没见到。”孟凛往里面走,他语气淡淡的,“南朝战乱以前,宁家在南方武林有些地位,我外祖宁渊是为仁义之辈,以防局势不稳,他当即让江家的老家主去稳住了南北相隔的岭中,而宁家一大家子隐蔽地搬到了北朝淮南。”
“我外祖一家不与人结仇,又不时常与外人往来,因而平日并不留心,却不慎遭逢赵永€€在饮水中下了毒,一夜之内灭了满门,那时我身在南朝亦不能幸免,有人潜入王府了结了我的母亲,唯有我在常叔护佑下逃过一劫,那时我知道宁家出事,满门曝尸庭野,血流遍地,却是不敢让人察觉我还活着,因而连收尸也没亲手来做。”孟凛说这话时垂眸摇了摇头,他带着白烬往祠堂的方向走,“是后来江湖里熟悉宁家的好友上门,才知道宁家满门遭了迫害,替我宁家收殓了骸骨,刻了牌位供在宁家祠堂。”
白烬一语不发地听孟凛说着,遭受满门不存的祸事他深有其感,因而很想去安慰孟凛,但孟凛回转过头来平静地说:“世间的恩仇一笑难泯,因而我有仇必报,杀人满门也不顾惜,但是白烬你用不着安慰我,斯人已去,我多少知道些生者的可贵。”
“祠堂到了。”孟凛掏出钥匙,打开了祠堂的大门。
江家的祠堂里供奉了一样的牌位,宁家的牌位都拿尘封的布盖着,孟凛与白烬合力一掀,漫起的灰尘之下,露出了其中排排列列的宁家牌位。
宁家也曾在江湖里身负盛名,一夕之间血脉稀薄,满目烟尘之下,前尘早已是作古多年。
点起了蜡烛与香,孟凛和白烬拿着三炷香,并排跪在了牌位前。
“宁家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孟凛……”孟凛手里持着香,停顿下来对视了眼白烬,“携来日夫婿白烬前来拜祭,万望列祖列宗得以泉下安息。”
白烬听到孟凛这话不禁怔了一瞬,他跟着把香举过头顶,也就肯定道:“宁家主,不论来日如何,我定然尽我全力,护好孟凛。”
三叩首之后把香插在了香炉中,外头吹了风进来,将那上升的香火吹得弥漫开来。
白烬拉着孟凛的手出了祠堂。
外面日头过午,孟凛对着太阳遮了下眼,“白烬,今夜你我只能在这宁宅休息一晚了。”
白烬点了头,“既是来了,停留也是应该的。”
“旁人还当这里是凶宅。”孟凛故意打趣:“白烬,你怕不怕?”
白烬认真地对他摇了摇头,“倘若先祖有灵,还算是好事了。”
孟凛不禁笑了,“也是有理。”
孟凛带着白烬又穿过宅子里的前厅,往后院走。
“这宁府大多地方都荒废了,除了……”孟凛抬起一根挡路的树枝,“除了我母亲从前住的屋子,宁家出事的时候我母亲不在,那间房子用不着怎么收拾,从前常叔过来拜祭的时候,也曾住过里面。”
“就是这间。”孟凛推门前停顿了下,“白烬,这里边有些乱,你可别嫌弃。”
白烬轻敲了下孟凛的额头,“你说什么胡话。”
孟凛咧嘴笑了下,两人推门进屋。
里面除了落灰,其实还算是收拾得当,两人清理了块干净的地板出来,又寻了些被子铺在地上,草率地弄出了个地铺。
一顿收拾加上生火,天色不觉就黑了起来。燕闪亭
夜里点上烛火,除却外头的虫鸣声,空荡的宅子凭空给人一种世上就剩了两个人的错觉。
夜里实在太静了,白烬竟是主动搭话:“孟凛,你这次回来,会难过吗?”
孟凛望着黑漆漆的房梁,“说起来有些无情无义,我不难过,除了母亲,宁家人我没见过,又这么多年过去,大概只剩了些慨叹与惋惜,反而要是常叔不在了,我应该会……”
他又停顿下来笑了笑,“害,不说这些,我家常叔要长命百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