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应如晦说要请他吃饭,江桓以为是去宣宾楼摆上宴席的那种请法,谁知是应如晦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桌菜。
江桓头一回觉得有些拘谨,他看着满桌的菜色,“这都是你做的?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
应如晦拿起酒壶给江桓斟了一杯,“幼时母亲去世,父亲那段时间很是低落,病重之时竟念叨着母亲从前的手艺,因而我翻着母亲留下的手册,学了些做饭的手艺,只是这些年生疏久了,还怕不和你的口味。”
江桓回想了会儿自己爹伤心难过的时候,他都在做什么,又忽然觉得引得他生气的大部分都是自己,一相比较自惭形愧,但他转念一想,当不了孝顺儿子,当一当应如晦的野爹也是行的。
第87章 攻势 “江桓,我心悦你。”
应如晦倒完酒举起酒杯,朝江桓道:“淮北到岭中的路差不多快要竣工,此番顺利,还要多谢江家主舍命相陪。”
“什么舍命不舍命的。”江桓同应如晦碰了酒杯,“我江桓一言既出,不做后悔的事情。”
喝完酒,江桓拿起筷子朝桌上看着菜色,挑选一样没有下筷,应如晦自然地去夹了其中一道菜。
江桓一挑眼,也跟着去夹了那道菜,“不算府里的下人和照顾我的老人,你还是第一个给我做饭吃的。”
江桓尝了一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应如晦一眼,应如晦这个书呆子和他从前想的可太不一样了,本来以为他是个固守成规的读书人,可他现在又通武艺,还懂谋划,做的菜竟然还很好吃。
可江桓没怎么夸过别人,到嘴边的夸奖竟然堵在了喉间,因而他没说话,只又去夹了另一道菜。
应如晦跟着动筷,与江桓伸向同一个盘子,几乎是若即若离地碰了下他的筷子,“可是不合胃口?”
江桓觉得有些怪,一个不稳筷子上的菜竟然夹掉了,他微微咳了一声,“没有,唔,你手艺不错。”
应如晦会心地笑了下,然后把那盘子里夹出的菜放进了江桓的碗里。
江桓在碗里和盘里换着瞟了几眼,回来吃起了碗里的菜,“你这手艺,其实都能比上我家厨子了。”
应如晦不禁笑道:“那我去给江家主做厨子,江家可是能再多给我开一份俸禄?”
“给我做厨子多辱没你,你放在江府,做个管事的都够的上,但是我觉得孟凛怕是会有些不太乐意。”江桓扒拉了两下碗里,“不是,你一个当官的,说什么给我做厨子,传出去都要被笑话。”
应如晦笑着摇了摇头,“给江家主做饭,不算辱没。”他又道:“不过说起来我与孟公子的过节,怕是难以解开了。”
江桓杵了下桌,“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应如晦停下手里的动作,“这倒是我不对在先,早先在淮北时让白小将军涉险,因而孟公子看不过去,这才同我有了过节。”
“又是那个白烬?”江桓皱起了眉,他不悦道:“我看他也没什么好的,也不知道孟凛怎么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你别跟他计较,他就是有些小心眼。”
“自然是不该计较。”应如晦又端起酒壶又去给江桓倒酒,笑道:“能与你久别重逢,也是托了孟公子的福,我不欲今后再与他起什么争端。”
久别重逢……江桓端过酒杯时想:原来他一直都记得我啊。
江桓竟然起了些辜负人家的错觉,他拍了下胸脯,“今后孟凛要是再为难你,我去给你出头。”
应如晦听了弯着笑眼,“好。”
“但是江家主……”应如晦语气平常地问:“你知道孟公子和白将军,如今是什么关系吗?”
“咳咳咳……”江桓酒喝到一半,被应如晦问得呛了当时,“你问这个干什么。”
应如晦见他咳时眉心微蹙,这吃饭的桌子是个长桌,因而二人是并排坐的,应如晦伸手能够到江桓的后背,他竟然去朝他的后背缓缓拍了几下。
江桓知道应如晦是想给他缓解一下被酒呛的难受,但他还是忍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他从小就不怎么和人有身体接触,作为江家的少主,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应如晦的手在他后背上贴着,他竟然觉得他的手有些暖意,自己还生生忍住了没把他的手甩出去。
这感觉太奇怪了,而且这时机……应如晦刚提到了孟凛和白烬的关系。
“我自然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应如晦见他缓了不少,就止乎礼地收回了手去,“他们二人鹣鲽情深,哪怕不同我明说,我也多少能猜出他二人的关系。”
江桓嗓子火辣辣的,他看了看杯底,“今天这酒好像有些烈。”
倒酒的声音清脆,应如晦自己饮了一杯,“是我特意从京城带来的好酒,招待你才不算辱没。”
“应如晦。”江桓捏着酒杯问:“我觉得你对我好像有些……太好了。”
“他乡遇故知。”应如晦自然地看过来,“江家主,应某远走他乡却得你照拂,心里自然感激。”
江桓忽然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应如晦这个人实在是太会说话了,从见面起他就能说出一箩筐让自己顺心的话,连他这样的暴脾气也找不出发作的理由来。
即便江桓也没想对应如晦发过什么火,可他图什么呢?
图朝廷能顺利地把岭中给收回去,图他在岭中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江桓心想:这样一来,他是应该对我好一些的。
可想到只因为这些,江桓又觉得不大舒心了,这不是巴结自己吗?应如晦说的明明是久别重逢,见到好朋友心里高兴,又觉得自己对他好心里感动,这才对自己好的。
可他说的场面话太多了……他跟自己客客气气,他那就是巴结自己……
那自己算怎么回事?奉承江桓的人多了,他头一次觉得不大乐意了,他不敢承认地想:我不会是……
随即江桓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心道:“我想这么多干什么?”
想太多就不像江桓了,他干脆地提过酒壶,倒了杯酒一口饮下,他抬头看了应如晦一眼,竟是又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江桓才把酒壶和酒杯都放下了。
“应如晦。”江桓喝酒稍微有些容易上头,脸上氤氲了一丝红了,他直接问:“你愿不愿意让我啃你一口试试。”
应如晦眼里闪过丝诧异,却又从善如流地转过头来,想开口却没说话。
江桓看着他翕动的嘴,他拧了拧眉,撑着桌子就些微起了起身,然后直接朝应如晦的嘴啃了过去。
江桓没亲过别人,依样画葫芦一样地朝别人嘴上咬,应如晦并不往后退,却是忍不住皱了眉,嘴里的酒味被丝血腥味给盖住了,江桓竟然咬破了他的嘴皮。
江桓也尝到了血腥味,他意兴阑珊地从应如晦嘴上离开了,“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江桓。”应如晦的声音有些沉,他忽然站起了身,然后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掰过江桓的头,又朝他的嘴上亲了上去。
江桓几乎始料未及,他那微微起身的动作被应如晦压得坐了下去,然后他就只能感受到一团柔软的唇瓣贴着他的嘴上,缓缓地侵入了他的领地。
应如晦嘴里的血腥味早就咽下去了,就剩了点冷冽的酒味,他贴着江桓的嘴并不狼吞虎咽,而是柔和地挑开他的唇,浅尝了才慢慢地深入其中。
舌头碰到舌尖的时候,江桓忽然感觉到后脊一绷,整个人好似一个激灵,胸口也猛然地开始跳动了起来,在他方才要呼吸急促起来的时候,应如晦就仰起了头。
应如晦几乎贴着他的脸说:“亲人是要这样亲的。”
江桓的手一攥,他心里汹涌而过的情绪太多,这些日子和应如晦的相处仿佛放映一样闪过眼前,他不会顾惜这个世家公子会不会有什么顾虑,他只对自己说:“孟凛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应如晦。”江桓仰头道:“你是故意的还是……”
应如晦的胸口有些起伏,“故意的。”
江桓没想到应如晦竟然承认了,他也顾不得想应如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站起来按着应如晦的肩,“那我跟你试试。”
江桓性子急,应如晦诧异的眼尾有些上挑,他看出江桓的眼里似乎有些欲望,他仿佛是个耐心的钓者,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应如晦坐在床沿上,温柔地睁着笑眼,“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可江桓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他寻思孟凛给他江家丢了脸,自己可不能再丢这个脸了,他甩开了应如晦的手,“我会。”
应如晦微微朝江桓面前倾倒,“方才亲你的时候,你身体可是很诚实。”
江桓脸上的热意不知是酒还是晕红,他不肯承认方才亲吻下身体的变化,抬首间竟然又被应如晦凑近过来亲住了嘴。
应如晦等了太多年了,他含住江桓的嘴亲吻缠绵,他闭眼和缓地呼吸着,仿佛耐心安抚一个躁动的情人。
江桓的呼吸却是陡然乱了,他脑子一空,立马又窘迫地发现自己的欲望仿佛迫不及待地扬了起来,他嘴间被应如晦的攻势扰乱了心绪,长久的亲吻让他忽然失了力气,江桓没处闪躲,被应如晦搂着身子抱了上来。
胸膛贴着胸膛,应如晦一边亲着他的嘴前倾,压着他往床上躺下,江桓的手下意识去推应如晦的身体,可应如晦温柔的攻势下,却极为精准地抓住了江桓的手。
不分伯仲的力气下像是对峙,应如晦却似乎要剥夺江桓喘气的机会,江桓的手被压在床头时他才回味过来应如晦的把戏,他偏开了头,江桓喘着粗气,“应如晦……你混蛋……”
应如晦的呼吸炽热,他只温柔地喊着江桓的名字。
江桓的手挣脱了,他气急一般扣住了应如晦的后背,“你要是……我,我饶不了你……”
“如此正好……”应如晦任由他的手折腾,手里去解起了他的腰带,“我与你……来日方长。”
江桓闭了下眼,应如晦不知方才亲他使了什么伎俩,此刻他的身子竟是有些无力,他一膝盖抵住了应如晦的腿,应如晦却偏了下身,不过一压,江桓难受地感受到自己的欲望被他抵在身下。
江桓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他像是头一次尝到了败落的滋味,他在应如晦的温言里沉溺,在他的亲吻里沦陷,然后败给了自己的欲望。
应如晦带着深沉的野心,这一刻他终于不压抑自己的心意了,他在江桓的喘息间咬他的耳朵,在他的耳边笑语:“江桓,我心悦你。”
“今日……我很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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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兄长 “应如晦,若是有一天江桓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会让你给他陪葬。”
月上梢头,夜色浓厚。
屋里打着灯,孟凛身上随意地披了件衣服,正坐在桌前看着书。
吴常敲了两下门进来了,“公子喝药了。”
出了从前童子启来送汤的事,那以后给孟凛送药的活还是吴常亲自来做的。
吴常放下药罐,“今日白小公子不在?”
“他有公务要忙,今夜不过来了。”孟凛主动去把药端了过来,“有劳常叔。”
“这些年来,也都有劳常叔了。”
吴常木讷地笑了笑,“公子客气。”
孟凛一口喝完了药,竟有些舍不得皱眉头给吴常看,今日见过了秦裴,白烬的长辈就剩了师父,孟凛设身处地地一想,自己的长辈,也就只有吴常了。
“常叔坐。”孟凛把药放在一边,他心血来潮一般道:“好些日子不曾关照,今日给常叔把把脉象。”
吴常一怔,“公子今日很是开心?”
“这么问干什么。”孟凛放松地笑,“仿佛我从前脾气很不好一样。”
吴常在桌前坐下,“不想耽误了公子。”
“说什么耽误,常叔待我千好万好,这些年倚靠你的时候太多了。”孟凛真心地伸出手,“如今想起当年你带我离开南朝,我还对你发过脾气,却见不着常叔也失了旧主,更受了重伤,心里的苦闷同我是一样的,却还要来哄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吴常不想孟凛会说这个,沉默的脸上微微动容,“都,都过去了。”
孟凛略微苦涩地笑了笑,哪里就真的过去了。
曾经的吴常虽是跟在母亲身边,可从前南朝未起,江湖未乱,他也曾是赫赫有名的“无常刀”,但如今他空荡荡的衣袖里少了一只胳膊,他再也抡不动从前的无常刀了。
江湖中人,有几人能一头扎进深潭里,自断臂膀,从此平平淡淡地封刀而活呢?
吴常还如此平淡地跟在孟凛身边,不言不语地照顾了他几乎十年。
吴常伸出左手,孟凛就安静地给他看起了脉。
吴常练武的身子骨一向很好,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一身铜墙铁骨,孟凛病的那些时日,他几乎都没生过病,孟凛安心地想:以后让常叔好生休息,他这样不生大病,今后的确是可以长命百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