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乱臣 第98章

这里头是个温柔乡。

孟凛掀开绫罗绸缎,一步一步走到了房间里面。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仿佛染着醉生梦死的笑意,“是孟四公子。”

坐在软椅中的朱启明挑起眼,他那拿在手里挑起怀中女子下巴的玉笛横过来指了下走进来的孟凛,“本王可是恭候多时了。”

孟凛合时宜地露笑垂下了首,“拜见恒王殿下。”

“诶€€€€不必多礼。”朱启明示意身旁的女子过去侍候,“我对四公子,可是钦慕之至,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你这容貌……”

他侧首看向自己怀中的女子,“倒是比起我身边的美人也不遑多让,怪不得这些日子将本王送去的美人都原本地送了回来。”

孟凛笑了笑,他用手中的折扇拦住了靠过来的那个女子,“殿下既是等我,何必如此费心思投其所好,在下既然来此,必然是做了打算,能得殿下坦诚,才好谈及之后的事。”

朱启明手间一顿,他怀中的女子正给他剥了一半的荔枝递到他的嘴边,朱启明看了一眼没有吃下,他那有些朦胧的醉眼眨了眨,竟然将其中的醉意都眨没了,随后他沉声道:“你们都先退下。”

孟凛从前在随香楼的时候就让人打听过朱启明,他常去喝酒,但他对女色之事其实并没有那么上心,昨日因为白烬,他房中那个女子,孟凛并没有原封不动地给人送回去,朱启明大抵是猜到了孟凛今日会来。

投其所好,他的戏倒做得全。

等房内的姑娘都离开了,朱启明从软椅上坐正了些,他出生时就是南朝的皇子,耳濡目染,因而很有上位者的威严,他伸手往对面做了个请的动作,“四公子请坐。”

“殿下多礼。”孟凛对他行了个礼,就在对面坐下了。

这屋里没有旁人,朱启明就开门见山:“见四公子聪慧,应当明白本王的用心。”

“承蒙殿下抬爱,在下回府不久,尚且不过是朝中的无名小卒。”孟凛很是谦虚地垂下头,“竟不知有幸能让恒王殿下青睐,只是并无过人之处,恐要辜负了殿下的心意。”

朱启明笑了笑,他端起酒壶倒了杯酒,“明亲王爷可算是朝中的中流砥柱,说来冒犯,王爷用人一向果决,他膝下子嗣众多,你离开多年杳无音信,若是没有过人之处,他岂会特意将你接回,又将你安排在了内阁之中?”

孟凛从朱启明手里接过酒,“不过是……父亲垂爱。”

“本王知道四公子不过是谦虚。”朱启明端起酒杯,“你是聪明人,今日既然来了,那就是明白本王的意思,你若是愿意替本王做事,本王决计不会就此亏待了你。”

孟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孟明枢在南朝的权势滔天,但大皇子宁王抢先一步娶了他的女儿,那就是得到了先机,得到孟明枢的相助,来日要坐上皇位就是多了支持,朱启明明白这一点,那就只能在孟明枢别的子女身上打主意。

而这时候孟凛来了,他刚回府,对朝中的事情暂且不熟,从他身上下手最是简单,不管他有没有真才实学,他总归是孟明枢的儿子,这点联系他离开多年都未曾改变,来日总会有用得上的地方。

孟凛其实与他是各取所需,有宁王妃孟瑶在,朱启元不会用他,他只能去找朱启明,而他又动了孟瑶,生生剪断了孟明枢与宁王之间的偏颇关系。

他既是要掺和其中,洗过的牌,才好重新开场。

孟凛的酒杯低过朱启明的手,他碰杯后一口饮下,“殿下如此诚意,孟凛自然却之不恭。”

作话:

真的在努力赶快更新,想要快点完结

第115章 计谋

酒过三巡,场面话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恒王殿下诚意在前,在下也不好藏着掖着,为表诚意,当下也有一纸投名状……”孟凛提起酒壶替朱启明倒酒,“就是不知道殿下敢不敢接。”

朱启明把手停顿在酒杯上,“但且说来。”

“宁王殿下受旨离京之事,想必殿下有所耳闻。”孟凛收到了朱启明的不言而喻的反应,继续道:“听旁人所言,此次宁王离京,是为了替陛下去京外等候今春南部的贡品,但是听说其中……还有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殿下可知道那是何物?”

“这……贡品罢了,从前本王也办过这事,就算有什么宝物,泼天的富贵也不过如此,但本王的确不知,怎么?”朱启明摩挲了手中酒杯,看向孟凛都是怀疑,“你知道那是何物?”

孟凛淡淡一笑,他安然地捏起酒杯喝了一口,“巧合之下,我倒是还真的知道了那是何物。”

孟凛想到那日孟瑶狼狈地伏在他的脚下,朱启元竟对孟瑶有几分真心,孟瑶所知道的事,比孟凛意料的还要多。

“如今能有南楚,除了当今陛下圣明勇猛,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年起势时用南方的铁矿大炼兵器,壮我军声势,因而直至如今,朝廷一直十分在乎铁矿,但竭泽而渔终究不是办法,近几年一直找寻新的铁矿,皇天不负,今春南方真的找到了新矿。”

“你的意思是……”朱启明表情都严肃了几分,“这次大哥入京所呈的贡品中,还有新的铁矿?”

“非也。”孟凛拿出一只筷子,“并非新矿,而是新刀。”

那筷子在孟凛的手中,直接刺进了桌上饭菜中的一条鱼腹,他神秘地放低了声音:“听闻筑的新刀与普通的刀大不相同,可保我朝大军所向披靡。”

“竟是此等要事。”朱启明嘴唇微抿,他的手攥成拳头贴在桌上,等到他意识到孟凛的目光,才把手松开了。

朱启明这反应在孟凛意料之中,朱殷只有两个儿子,稍微的偏颇都能卷起轩然大波,孟凛把筷子放下,他好似宽慰:“殿下本就是天潢贵胄,实在不必因为陛下一时的抉择而有所不忿。”

朱启明被孟凛看出了情绪,干脆也不藏着掖着,“这些年父皇对大哥愈发偏心,倘若这批新刀当真犹如神刀,父皇见了必定欣喜万分,届时必然会重赏办成此事的大哥,本王……”

“此事关乎国祚,若能办成也是国之幸事。”孟凛摇晃了下酒杯,“况且如今殿下已经知道了此事,何愁没有解法。”

朱启明思索道:“你的意思是……”

孟凛话语间避开明示:“在下并无旁的意思,全凭殿下抉择。”

朱启明的思绪被孟凛一番话带远了,却被外头一阵喧哗声给打断,他皱着眉头往外看时,他对面的孟凛忽然站了起来。

孟凛露出一副稍带惊慌的表情,他当即给朱启明低头行了个礼,朱启明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你这是何意?”

孟凛低着眉眼,好似有些难为情,“今日,今日在家中与五弟,就是王府世子,起了些争执,且手下护我心切,不小心伤了世子,但此事过后孟凛也是后悔万分,但是五弟一向与在下不合,如今气愤找上门来,在下怕是有些难办,因而可否请……”孟凛抬眼看了下朱启明,“请恒王殿下出面,替在下说和说和,虽知殿下与我五弟沾亲,乃是同出一脉的表兄弟,但殿下若能保全在下今日性命,孟凛来日定然为殿下鞠躬尽瘁,不用来日……”

孟凛又把腰弯得低了些,“今日就愿给殿下献上一计,定然能助殿下如虎添翼。”

朱启明抚手想了想,王府的世子孟阳为人的确有些骄纵,但朱启明既是皇子,又是他的表兄,他的面子孟阳多少还是要给一些,孟凛如今有危机在前,若是能用一时的恩惠换孟凛对他忠心耿耿,朱启明倒也觉得不亏。

他从座椅中站起来,走到孟凛面前托住了他的手,“你如今既是给我做事,那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完这话,朱启明就掀过薄纱往门外走,孟凛等到他的身影消失才直起身,却微微得逞地笑了一笑。

门外一阵吵嚷,孟阳换了身衣服,身后带了许多护卫,他听说孟凛出门了,就追着一路来了潇湘楼,他从前小看了孟凛,不想他竟然有胆子让人伤了自己,但今天他定然要让孟凛百倍偿还。

孟阳气势汹汹吓得酒楼不敢接待,连宾客也赶走了许多,但王府世子他得罪不起,只好连带着伙计缩起头来避之不及。

孟阳认得陈玄的脸,他肩上的伤还有他的一份,他提着剑就带人走过去拿人,没想到被这外面旁的护卫拦住了。

“你们敢拦我。”孟阳不悦地推开面前举起的剑鞘,“你们不认得我吗?”

“世子恕罪。”一个侍卫抱拳道:“恒王殿下命我等在此等候,还望世子莫要为难。”

“恒王?”孟阳换了只手来拿剑,却犹豫了一瞬。

下一刻这房间的门开了,门口的护卫皆行了礼,“殿下。”

朱启明立于门口笑了笑,“孟世子今日,怎的有空来找本王?”

孟阳随意地朝他抱了个拳就算行了礼,“我……我不找你,今日有人得罪了我,我是特意来找孟凛的。”

“怎么?”孟阳看见朱启明出来有些疑惑,“孟凛这才回来多久就傍上了恒王表兄?你是出来替他说和的吗?”

“说和不敢当,只是早些日子就想和世子畅谈,今日竟然碰巧了。”朱启明一边语气和气,一边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护卫立马就将房门围了严实,“再过上两月,就是明亲王爷的寿辰,知道世子有心,早就在为王爷筹备贺礼的事情,王爷一直酷爱古画书法,所以听闻世子想寻珍奇古画送给王爷,但这事一直未果,惹得世子有些烦忧。”

“说来也巧,本王府上恰巧有一幅前朝贺梁生的真迹,堪称绝笔,若是世子看得上,本王倒也愿意割爱。”

“梁贺生的真迹?你……”孟阳知道这书画的轻重,但他不信朱启明能有这么好心,“你当真愿意给?你莫不是……”孟阳恍然地冷笑了下,“原来你还是来给孟凛说和的。”

“兄弟一场,何必将事情做得这么绝?”朱启明趁孟阳思考的时候过去拍了他的肩,“且不说当下他动摇不了你世子的身份,你若能让王爷欢喜,来日的时机岂不更多?”

来日……孟阳咬了咬牙,他对朱启明的态度虽然一般,但他贵为皇子,又是沾亲带故的兄长,其中的差异孟阳心里还是有数,他的面子多少还是要卖上一点,添上那副书画……

孟阳把剑递给身后的护卫,做了个拱手的动作,“既是王兄开口,那我今日就放孟凛一马,但殿下……”

朱启明一笑,朝身侧道:“命人去将府里那副贺梁山的春山流水图取来,送往孟世子的住处。”

再三言两语打发了孟阳,朱启明这才重新回到雅间里。

孟凛立刻谢了恩典:“殿下好气度,孟凛感激不尽。”

朱启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又坐回了座中,“本王记得四公子方才说,要给本王献上一计。”

孟凛赶紧揖过手来,他很是小心地走到了朱启明的身边,“此事有些机密,还望殿下侧耳过来。”

朱启明眼底动了动,犹豫后靠过了而去,孟凛的声音便传进了他的耳朵:“如今众人皆知陛下笃信仙道,在下置身内阁,即便是在陛下跟前办事亦有所感,这朝中最得陛下信服的位子,其实是在钦天监。”

“如今父皇求仙问道,对于天道之事最是重视,钦天监监正自言可通天眼,父皇自然器重,但这事……”朱启明敛眉道:“可算不得机密。”

“但这监正若是宁王殿下的人呢?”孟凛低声凑在朱启明的耳边,“能有监正在陛下面前说话,宁王殿下不知是抢占了多少先机。”

朱启明瞳孔一震,“不可能,钦天监的监正如今在位已有十年,难道十年前朱启元就能……”

“真假之事殿下可以不信。”孟凛轻飘飘的话语像是在蛊惑:“但是若能除了如今这个监正,换得殿下自己的人上位,来日可是要方便许多。”

“但……”朱启明愕然之际,又忽然闭上了嘴。

屋里说话的声音小得像是€€€€,门窗紧闭,屋中透不进半点风来,那垂下的绫罗绸缎有些反射着金光,却一点也不曾飘动。

……

***

是夜,皇宫。

从皇帝朱殷的寝宫里时不时传出铜钱敲地的声音,正是朱殷唤了钦天监的监正曹玄过去占卜,殿内点的蜡烛全在地上,整个空旷的大殿从外面看来昏暗沉沉,而待铜钱声止,里头透出明黄色的烛光忽而一亮,蓝色的火光在整个屋子里闪了一瞬,而后又化作平常。

外头的侍卫太监皆看做平常,却不敢抬起头来,里头正是曹监正在向陛下传达天谕。

不消多久,曹玄从寝宫出来,一个太监立马提了灯笼过来,替他打灯引着路。

曹玄一身道袍,手里握着拂尘,做出仙风道骨的样子留了胡子,目空一切的模样乍一看颇有些得道高人的意思。

他移步踏下台阶,往天上看了一眼,夜里无月无星,心里又有了些数,可他忽然觉得有几滴水滴落在脸上。

曹玄停顿了一步,“下雨了?”

那太监立刻道:“奴才去拿伞过来。”

“罢了罢了。”曹玄甩了下手里的拂尘,他把脸上的水抹了一把,顾不得头上落湿了,“陛下吩咐的丹药之事还未办好,本官急着回去。”

曹玄甩了甩袖子,就直接从台阶往下走了,那太监低着头,一路打着灯笼跟在身侧。

夜里的皇宫静若无人,夜里好似是起了雾气,迷蒙蒙地漫过檐角,将宫里的路都盖得若隐若现似的,一盏灯笼缓缓游荡,竟有那么些凄凉的意味。

走了不远就发觉雨已停了,曹玄和太监没话说,一路就安静地走着步子。

高墙下的宫道几乎一路通到底,迷雾下朦胧,却也是一眼就能望见前后的动静,这宫道如今没人,走起来脚步声都变得重了几分。

历来宫中多秘闻,那小太监走着有些害怕,但好在他身边站着钦天监的监正,那是能通天眼的人物,他也就安心地专注打着灯笼。

但走到一半,那迷雾中缓缓出现了个烛火一样的光点,曹监正和太监都以为是对面打着灯笼过来,脚步并未停下。

可距离越来越近,那小太监先意识到了不对劲,太监的脚步声已是练过的极为轻声,但对面却并没有脚步声的传来。

“曹……曹大人……”那太监怵怵地喊了一声,“对面,对面好像……不是人。”

他话音刚落,对面那火光穿过迷雾,竟然单单是个火团浮在空中,随着那太监的尾声,那火团骤然一跳,明亮之际变成了淡蓝色的火光,蓝色的火焰忽然加快了移动的速度,朝着走动的两人突然冲了过去。燕衫婷

“啊€€€€”那太监凄厉地喊了一声,他立刻腿上一软,被那不似寻常的火光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连带手上的灯笼也一起往地上砸了个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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