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退下,双花兀自理着衣衫,手却被来人死死捉住,“你在做什么?”
双花莞尔,看一眼他抓着的手腕,不急着挣脱,漫不经心道:“东君,多大的人了,不曾通男女之事?需要我来告诉你一男一女共处一室,脱了衣服要做什么?”
腕上一紧,东君冷声隐忍道:“故意的?”
“故不故意在你怎么想,我只做我喜欢的事。”双花起身要走。
绕过屏风在余羡面前站定,倾身笑问:“看够了吗?其实比起女色,我更喜欢你这样的,滋味一定不错。”
余羡现身,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他不曾通男女之事,吓得不敢动。
心道这人口中的东君可是那位东君武神,双花便是花神了吧?
这二人看着水火不容,和他在书中读到的大有出入。而且,余羡在这二人身上嗅到了鬼气。
很重的鬼气。
第14章 白大人来了
相比双花玩味的好奇,闻声从屏风过来的东君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凉意。衣袍包裹的身形稍显魁梧,一看便知是个习武之人。
因为顶着东君武神的名号,余羡下意识想琢磨他,垂眸便看到他右手虎口,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
“什么人?”东君想用法术束缚,这才发现余羡并非镇上的普通人。
于是右手渐渐缭绕黑雾,下一刻朝余羡推了出去。
余羡欲召锁魂链,脑中立即浮现白尽泽那句不可随意使用法术,便收了手。
黑洞洞的雾气威力极大,砸向余羡时他已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不料戴在手上的指环抢先一步,在黑雾毫米距离时触发了被动,同等的威力加倍弹回,惯性的风撕裂了雕花屏,炸得四分五裂。
双花有意挡在东君前面,随着屏风炸开的声响,他被不留余力地拍在墙上,随意拢起的衣衫松散开,周身遍布划痕,皮外伤势严重。
威力如此大,东君方才起的竟是杀心!
余羡看着手上光晕减淡的指环,心道这上古神物可以在不召出的情况下护身,真是个宝贝...
他不欲惹事转身要走。
东君放平昏死的双花,瞳色泛着幽幽绿光,左手化出一柄裹缠青龙的长刃。林榛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东君武神的破荒剑。
与书中记载不同的是,此时的破荒剑沾了魔气。余羡心中便又起了诸多不解。是东君武神没错,可为什么周身有鬼气,武器还占了魔性,不神不鬼不魔,好复杂的人。
地上的双花转醒,呛了几口血,虚弱唤东君走,“是审判者,不可硬碰硬...”
“审判者又如何,这世上也只有白尽泽能与我过过招!”东君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双花道:“不可...”
他咳嗽得厉害,放下方才的身段央求东君带自己离开。东君再有不甘,也怕双花撑不住痛楚,收了破荒抱着人飞窗离开。
余羡耳边响起他的余音:“今日之事,来日再报,你且留命等着!”
余羡心绪复杂,这人和他想象中的东君武神大有出入。
那次大战后武神下落不明,如何再现便与书里一身正气的人格格不入了……
余羡并不愿称现在这个为武神。
武神功绩赫赫,千古流传,不该是如此。
许是跟白尽泽在极之渊待久了,余羡觉得脱离了尘世,赶不上世代更迭。
心里一阵空落。
在所有能想得起的记忆中,他的身边总有白尽泽,早年铁毛还未修得人形,余羡也小,不便入棺,倘若白尽泽入棺,余羡就会坐在竹楼下的秋千上乖乖巧巧等这个人回来。
等人真的回来了,他也不会表达自己这些天的思念,回房躲着不见。
那时候余羡心里想的是他的生命里只有白尽泽,渐渐长大了也习惯只有白尽泽的日子。
当有一天白尽泽不在身边了,余羡恍惚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人,他有太多的不懂。这些不懂是即便将极之渊所有的书啃透也摸不着答案的。
书里说的,也并非皆是事实。
酒楼老板闻见响动上来探情况,推门而入发现房里只站着一位青年和满地屏风残渣。余羡有心事,不欲多解释,掏银子赔偿。
这一次他不好横冲直撞,好在碰到出来寻他的粉衣姑娘,这才和大快朵颐的铁毛会合。
铁毛捏着啃完大半的鸡腿,说话差点腾不出嘴,“余羡,这里的东西…真的…好好吃,你快也来尝尝!”
“不了。”
白尽泽曾嘱咐不可惹是生非,误闯厢房伤了人,是余羡无礼在先,他本想带铁毛直接回山上,可见他吃得这样开心,生了犹豫。
那叫双花的男人看着伤得不轻,东君走时的话说得切齿,日后定会寻来,既知道他是审判者,就会寻上极之渊。
余羡在想如何同白尽泽交代。
杵在一旁的粉衣女子见他坐下后一言不发,道:“小相公有心事啊?不如叫楼里的姑娘来陪陪小相公,咱们楼里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解解闷儿?”
余羡还未回答,铁毛一听会抚琴,激动地道:“让姐姐们来奏一曲吧余羡,我也想听听传说中的丝竹声!”
“你……”余羡扶额,怪铁毛修成孩童模样,他心里多了一丝宽容,应允了这个请求。
不一会儿工夫,四位姑娘推门而入,前两位手抱乐器,着薄布轻纱,一齐向余羡微微欠身。
后两位端着托盘,将酒壶轻轻放在矮几上,一左一右坐到余羡身边,说话间便要贴上来。
余羡不知她们要做什么,离得太近便觉得身有不适,有意拉开距离。
紫衣女子面若桃花,见状轻声笑,缓和道:“奴家看着小相公面生,以前没来过咱们醉香楼?”
铁毛插嘴说:“不曾来过,姐姐,楼里还有没有其他吃食,譬如说糖葫芦,桂花糕,桃花酥?咸的吃多了我想来一点甜的。”
粉衣姑娘说:“除了糖葫芦,楼里都能做,若你实在想吃糖葫芦,姐姐差人去给你买?”
“劳烦姐姐了。”铁毛继续开心地吃。
余羡生得俊逸非凡,论起来比女子更胜几筹,肤色偏白,唇色透粉,精雕细琢的眉眼透着散漫,望着人的时候多添了一分距离感。
他这不经意的距离勾起了女人的胜负欲,对着这样一张脸,想来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紫衣姑娘说:“醉香楼别称‘醉生梦死’,因这酒叫醉生梦死,它入口香醇,即便醉了也能切身感受到快乐,是楼里的招牌。”
姑娘介绍完给余羡倒了一杯,推到嘴边。余羡蹙眉躲,他对这方面几乎一窍不通,觉得此举甚是怪异,正经酒楼如何会劝酒喝?
他一个没留意,方才还嚷嚷着要吃甜食的铁毛此刻面露潮红摇晃脑袋,一阵痴痴地笑。
粉衣姑娘解释:“我同他说不可饮酒,他不听...”
铁毛觉得自个儿在转圈,满眼的星星不停闪,“余羡,他们骗人,这东西入口是辣的,没有半分香醇,你莫要喝了辣脖子!”
这下余羡真要带铁毛回山上了,预备起身,厢房的门从外打开,带进一阵清凉的风。
面对着房门的铁毛冷得一激灵,仰着下巴看,随即憨笑道:“白大人,是白大人!余羡,白大人来了。”
第15章 到底哪里变了
鼻尖萦绕着寺幻山特有的草药味,其中还有他最熟悉的那抹味道,淡淡的,不知是何种木香,只有这个人身上有。
余羡幼时害怕山间呼啸的大风和震耳的雷声,入冬后要白尽泽陪着才能睡安稳。有他睡着后白尽泽就走的前车之鉴,幼年余羡后来必须得白尽泽抱着才肯睡。
不觉间,这淡淡的木香刻入骨髓,比安神香的作用还大些。长大后不常有安稳觉了,余羡越知事明理,他与白尽泽的距离越是遥远。
来人正是他。
白尽泽去寺幻山除妖,如何会来得这样快?
余羡条件反射欲起身,不料肩头一沉,被来人按了回去。右手边的紫衣姑娘很有眼力见儿,让开身侧的位置给来人。
白尽泽面无表情,带了莫名的气场,压迫着众人。抚琴的二位姑娘察觉不对,慢慢地也安静了,不知继续还是如何,抱着琴陷入两难。
白尽泽拂袖而坐,提起案几上的瓷壶给余羡倒了一杯酒。
缓缓的水流声听得余羡心里发虚,可明明他来醉香楼什么都没做,但在白尽泽将他的肩按回来的那一刻,余羡便知道白尽泽恼了。
这地方大概如他所想的不正经,他不该来。白尽泽进来看到他被两位姑娘簇拥着,会怎么想?
余羡想解释,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看着他,试图用无辜的眼神认错。
白尽泽扫了在座女子一圈,目光没有过多的停留,最后落在余羡身上,意味不明地笑:“是长大了。何时学会的喝酒?既喜欢,便喝吧。”他把酒杯递给余羡。外人看不出什么,只道这个师父真会宠爱徒弟。
余羡却笃定他恼了,在揶揄他。
“白大人,这个辣脖子,别给余羡喝,不好喝!”铁毛真心觉得不怎么样,不仅辣脖子,此刻还像被人暴揍了一顿,头晕,无力。
他努力坐正身子,天旋地转间,一脑门砸在案几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喝吧。”白尽泽见他不接,递到了面前,语气温柔,眸光严厉。
余羡死死望着他的眸子,方才想解释的心烟消云散了,心里埋怨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就凶人。
赌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粉衣姑娘见状还想缓和气氛,拍手轻笑道:“小相公当真好酒量,这醉生梦死属烈酒,莫要喝得这样急,容易醉。”
其余人跟着附和。
白尽泽点点头,似乎不愿多待,说:“铁毛醉了,我先带他回去。”
余羡的心脏停了一下,无形的刺扎在上边。白尽泽这句话的意思,就和‘我不要你了’一样让他害怕。
到底哪里变了?
从十里荷境的幻境中出来后,余羡那颗尚能隐忍,尚可维持寡淡的心一日不如一日。
怪他在幻境中吻了白尽泽,和自己承认了对白尽泽的这份喜欢,于是胆子越来越大,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觉得是要燎原了。
余羡倔强得不肯发一言,他目送白尽泽带铁毛走并关上了厢房的门,半天回不过神。
粉衣姑娘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听小公子方才喊的那句‘白大人’以为不是主仆便是其他什么长辈。
见余羡失魂落魄,她道:“小相公,男子来醉香楼寻欢再寻常不过,我见那位大人是准许的,你何要自寻不开心,奴家陪你多饮几杯罢?”
余羡望着那只白尽泽递酒的杯子,拒绝道:“我想一人待着。”
换作往常,客人若这样说她定会再纠缠几句。今日听了余羡的话当真不敢打扰了。朝对面抱琴的姑娘招招手,五人陆续退出厢房。
房门合上,楼里的喧哗便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