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审判 第26章

  “好,恨也好,总归是念着我的。”圭藏如愿拥有了他,顿了好一会儿,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脖颈,胸口,沿路折回来贴着他的唇,“如何都好,挽苏,你得明白,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云挽苏不答,痛极了只是闷不吭声挨着,一滴眼泪也不肯落下来。

  被唤圭臧的便是鬼界之君。

  说来,他同云挽苏算是旧友。在这一切还未发生以前,云挽苏敬他清正廉明,大公无私。加之对他又百般照顾,两人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密友。

  云挽苏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成了这样。

  圭藏曾几次赴十里荷境,后来更是抢走云挽苏强留在身边。他说了无数次爱,云挽苏一次都不肯买账。

  今日圭臧挨了几巴掌,气得硬来。他一面心疼云挽苏,一面置着气,索取无度。

  圭臧俯身贴着他的面,吻了汗珠,“主动一次也好,挽苏,你应我一声。”

  “做梦。”

  圭臧心满意足地笑:“行,这也算应了。”

  云挽苏闭眸,别开面。不说话时唇齿微微发颤,手没处抓了也不愿碰着他。

  “挽苏,我这不比你十里荷境差,留下来没什么不好。”

  云挽苏就是不同他搭话,恨极了一口咬在他手臂上,尝到了血腥身上的人仍旧不为所动,该用力时用力。

  撞得他摇摇欲坠,有种梦回一叶道观那些年,那时他还只是观内瓷缸中的一碗红莲。浮在池中央,左右都碰不到边。

  圭臧的指尖绕过云挽苏的耳廓,循着下颚滑下来,捏住他的下巴吻上去。

  “我不信你没感觉。”他说。

  “圭,臧……圭臧…”云挽苏连喊两声,烫红的面滑了几滴水,不知是汗还是泪。

  “要说什么?”

  云挽苏死死咬住唇,眸中有埋怨但,更多的是杀意,他想杀了这个人。

  圭藏看出来了,贴着他的面,贪婪嗅着他的味道,“挽苏,你若喊夫君我便把刀递给你。”

  圭臧没有诚意,力度和速度皆没有半分诚意。

  云挽苏满额的汗珠,抬手咬住手臂不许自己发出声音。就在快昏过去时,手心落了一把利刃。

  圭藏直起腰,将刀尖竖起来对准自己的心脏,然后一点点俯下身。骨肉割裂的声音就在云挽苏耳边。他攥紧刀柄,虎口接住一摊温热的血水。

  “不喊夫君,刀也给你。”圭藏好似不知道疼,匕首彻底没入,他和云挽苏的胸口紧紧相贴,抵额,贴鼻尖,“怎么样,解不解恨?”

  云挽苏惊地松开匕首,偏头看到刀柄末端泛着微弱的绿光。

  寻常匕首或许伤不到圭藏,但这把匕首一定可以。剔骨短匕,阴府之物,专用于惩戒鬼怪,即便死不了也需承受莫大的痛苦。

  圭臧半分不在意,盯着他的脸欣赏。

  云挽苏带血的右手抬起来,毫不留情扇在圭藏的面上,“你该死!”

  “既该死,那你做什么流眼泪?”圭臧在笑,怜惜地拥着他,血从彼此紧贴的胸口缓缓而下,颤抖的只有云挽苏一个人。

  “你知我心里是别人,何故如此?”云挽苏攥紧拳头,无声锤在案几上,“我……”

  话音未落,殿门忽而叩响。下一刻直接从外推开。

  紫袍青年大剌剌进来,手臂裹着纱布,负伤却似遇到大喜事一般,唇边掩不住的笑意。

  闻声,圭臧脸色一变,飞外袍裹在不着片缕的云挽苏身上,接着将他整个人护在身后。

  云挽苏则趁着这个间隙,踹了他一脚,待他转过来又狠狠甩他一巴掌,拢着衣襟自案上滚下。

  圭臧倒是一点也不恼,看清来人后,咬牙吼他滚出去,随即抓住云挽苏,抄着腰单手将人扛起来,禁锢得牢牢的。

  云挽苏悬在半空,挣扎不断:“圭臧!”

  门口的圭枭已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没想着要出去避嫌,见他哥赤条条且胸口插着刀,咂咂嘴道:“风流债啊~”

  圭臧将人劈晕了,放在榻上,拉上窗幔。待穿戴整齐后出来,拎着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弟弟往外走:“多久不归家了?不错,还算听话,野孩子自己主动来领罚。”

  “不是不是,”圭枭扯回后衣领,迈开几步,“我在人间一点也不潇洒,拘在巴掌大的鱼身万余年!”

  “什么?”

  圭臧自知不光彩,提都不提,换个话题道:“白尽泽来了,你竟一心还想着玩男人?”

  白尽泽名字一出,圭臧脚下步子跟着顿住,“他有何事?”

  “他好像新养了个徒弟,被那审判悬棺拉进去,这一去便是万余年,前几天才回来。逮到了为非作歹的游魂。”圭枭也不甚明白,思量许久:“困住他的恐是他带回来那只狍€€。”

  圭臧闻此,神情冷淡:“你说多久?”

  “穷极无聊,我数了数,整整一万年。”

  “还有!”圭枭抱着手臂,不解道:“白尽泽封了极之渊,因此,那地方万古不易,连那蠢扫帚都没放过,被封了记忆。他许是将我忘了,不然这万年对我来说也就三两日。”

  “你如何这样清楚?”圭臧揪起他耳朵,“你闯的地方是极之渊?!”

  “啊啊啊啊啊啊!”圭枭疼得嗷嗷叫,捏着他哥的手臂,“疼疼疼疼,你给我松开!”

  好不容易松开了,圭枭朝他翻白眼:“一万年不见,你这么凶做什么?”圭枭哼一声,又翻一个白眼:“活该小美人不乐意!”

  “回头再收拾你!”圭臧大步迈出去,吩咐手下将云挽苏看住。仍旧放心不下,怕云挽苏醒来不舒服,折回殿中清理他的身子。

  云挽苏安静躺着,纤长的骨节也有磕碰的青紫。有那么一瞬,圭臧心生了悔意,但仅是那一瞬。

  头顶的匾三个金箔大字€€幽冥殿。

  跨进来是一排火红的圆灯笼在迎路,余羡无端畏惧这座宫殿。

  从进来起,除开刺骨的寒便是灌铅的双腿,脚底似踩着荆棘,每落一脚皆需做足心理准备。

  饶是如此,额头被逼出了热汗。尚且可以忍耐。自他寻回元神碎片之后,明显能感受到内息的涌动以及充盈的灵力缠身。

  白尽泽看过来时,余羡已将额上的汗擦去,若无其事观察这座鬼君的大殿。

  鬼界几万年前同神界分了家,分出来的还有妖魔两界。近年来,三界渐见参差,比如那妖王东君,下巴看人不服管,招是搬非,暗潮涌动。

  白尽泽是特例,不属天地,亦不归妖魔,去到哪里皆是两袖清风,他似乎都明白,才这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圭藏来时,师徒二人在说话。他没有出声打扰,立在不远处等。待他二人看过来,圭藏迎上去:“白大人,何事需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第29章 风流债。

  圭臧溺在昏红的长道翩然而来,墨色衣袍的金线兽纹好似会动,张牙舞爪地迸发出金灿的光。

  不等白尽泽答话,圭藏探究的目光转向他身侧的少年,好奇道:“这位是?”

  白尽泽亦看着身侧一言不发的人,思索片刻,笑道:“极之渊的守山鸟。”

  守山鸟淡淡瞥一眼白尽泽,别开面颊,没有辩驳。

  可这守山鸟腕上的玉髓不是俗物,腰上挂的坠佩更是小看不得。圭藏爽朗笑了几声,倒不敢真将余羡当做守山鸟来看。

  他调侃道:“雪凰用来守山?白大人当真是焚琴煮鹤。”

  说着,黑雾凝聚,凉意扑面。骷髅使出现得悄无声息,将冒热气的茶水端上来。话题就此揭过。

  白尽泽将绣囊与呈堂证供一并交于圭臧。

  “派人送来即可,怎能劳烦白大人亲自跑一趟。”圭藏解开绣囊的封带,又道:“听闻此次逮到的竟是狍€€的魂?我这几百个簿子上的命案皆落了它的名,白大人这回当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白尽泽则道:“这件事功不归我。”

  “哦?”圭臧的视线自然落往余羡。

  余羡并不爱什么功不功,倒是想看鬼君会如何处置灵梵。那小公主又去了何处,如今转世投胎与否。说来他同李姝在一处待了多日,说过话也算熟识了。

  想起这二人,余羡不免又想到另一个。

  化成蝶的东君去哪了?

  他在怀里掏了掏,什么都没摸出来。

  白尽泽留意到他的动作,还当是冷着了。捡起滑下来的大氅帮着拢了拢,“可有不适?”

  余羡摇头,乖顺地继续喝热茶。鬼君尚在,他打算回极之渊再问白尽泽。

  思忖间,狍€€的魂从绣囊中钻了出来。仍是那只后腿不便的。失了血肉,肉眼看去苍白干瘦许多。

  它望余羡一眼,而后低下脑袋,发出重重的呼吸声,似有话要说。可能关久了忘记如何发音,字词只能在喉间翻滚。

  余羡放下杯盏,猜测道:“你想问李姝?”

  名字一出,灵梵瞬时增了活气,眨着眼珠子,喉咙发出的咕噜声愈加明显。

  余羡心知他要问什么,扭头帮忙问圭臧:“溯方公主的李姝,鬼君可知她现下在何处?”

  “溯方公主?”圭臧不假思索道:“你可知东君武神之事?”

  见余羡点头,他接着道:“他入鬼道那些时日做了不少事,毁了溯方王氏的生死簿是其中之一。若想问公主的下落,不是易事。”

  而此时,白尽泽正抬眸望着不远处的狍€€,目光带打量,随后停在那双锋利的爪子上,这双爪子毫不留情面抓过余羡的身。他眸中有了杀意。

  灵梵还不能死,余羡有意阻拦,起身半挡在灵梵跟前,问它:“你可听见鬼君的话了?”

  灵梵自然是听见了,低头一言不发。骷髅使上来将他压下去的时候也未见声色。

  余羡的元神曾在他二人体内待过,此时能感同身受这份无奈。偏偏造化弄人,此别无绝期。

  走至大殿门口,灵梵扭头,涩然的喉咙努力挤出几个字:“余羡,我,有话,和你说。”

  正和余羡的意,他看白尽泽一眼准备过去,白尽泽却定了他的身,意味不明道:“当着我的面,学会护别人了?”

  “它不算人。”余羡身上的咒大概只定了那一下,现在手指灵活能曲能伸。他摸出张府得来的玉扳指,说:“这是灵梵的,我去还给他。”

  白尽泽端起冷了的茶水抿一口,喝完似叹了一口气:“去吧。”

  余羡没有立刻迈步离开,盯了白尽泽好一会儿,待他面色和缓,和一旁的鬼君点点头才出去。

  幽冥殿靠左,是那片望不到边的海,左面是群山峻岭。

  骷髅使慢半步跟在他二人身后,轻声叮嘱道:“鬼界地形复杂,稍不留神便会失了方向,就和那群不愿轮回的游魂一样,在无边的混沌中徘徊。贵客当心。”

  “为何不愿入轮回?”余羡想起那艘极乐彩舫,渡到海的那头便能放下前尘入轮回了。

  “前尘难忘。”骷髅使说话的声音异常空洞,不夹带一丝情绪,他望着海上漂泊的金色小点不再出言。

  灵梵变回虚弱的人像,似人畜无害的清癯书生。他早知道扳指在余羡手中,说话不再断续:“不是我的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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