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余羡哭出声,断断续续地道:“你这里不好,不好,就是不好。”
“你阿姐明日还来看你,你同她好好说。”白尽泽坐下,将人放腿上,抹干净了泪,一手揽着腰,一手拿了一块酥饼,喂到唇边,“吃吧,长不高将来做帝君也难服众。”
余羡信了真,张嘴咬了一口,香得一口接一口,白尽泽给他喂茶水都来不及。小团子自己不主动吃,若是白尽泽喂的话,他就肯张嘴。
“明日你阿姐来,你将你的不喜欢一五一十告诉她。切莫只说要回去,不给缘由说的话便没有信服力,就是一味地耍赖了。”白尽泽说道。
“嗯。”余羡咕噜咕噜灌下一整杯甜茶,撑得肚皮鼓起一些。他往后靠,后脑勺枕在白尽泽胸口,“你是说,不能耍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须得要有理有据地说出来,自己争取。对吗?”
白尽泽点头:“是这个道理。”
“可在南禺,我不说他们也会让着我。”余羡偏头看人,抱着他一只胳膊,“这回真的不管用了,无论我如何哭闹,最疼人的二哥也视而不见。”
“他只觉得你在耍赖。”白尽泽说,“你说不清,急了便要哭,不是撒娇耍赖是什么?”
“我没有...”余羡伸手去拿云挽苏带的莲藕,咬了一口,当真又脆又甜,剩下一半递给白尽泽,“好吃!”
“你自己吃。”
余羡一手捏一块,默默想一会儿,忽而问:“你教我如何回去,是真的很看不上我了。”他从白尽泽怀中滑到地上站着,昂首挺胸说:“我也看不上你!”
说完,小团子又主动爬回白尽泽怀里,这地方窝着比榻上暖和太多了。
“奇奇怪怪。”白尽泽唇边一抹笑,随他去。等他吃够,收拾了食盒放他去睡下。
余羡捞他胳膊抱着,问:“对了,你身上熏的什么香,好闻,我要带回南禺。”
“……”白尽泽无奈:“那你只能把我带回去了。”
“可以吗?”余羡细思,眉开眼笑:“也好!你若跟我回南禺我就拜你为师,听你话!”
“胡闹。”
“我能学到本领,还能待在南禺,一举两得!”余羡认真了,央求道:“如玉郎,你同我回南禺吧,好吗?”
“歇下吧。”白尽泽将被子拉到他身上,施法存了一股温热在被中,好让他安稳睡。
“你今日见到我不阿姐了?”小团子问。
“嗯。”
余羡坐起来,再次抱着他的胳膊不放:“我阿姐生得最好看,不若你同我阿姐成婚,住在我们南禺,这样一来你既是我姐夫,又是师父,理所当然住在南禺。一举三得!”
白尽泽抬手,只听小团子‘哎哟’一声,脑袋被敲了一下。
“不可胡言,她是你阿姐,这种话更乱说不得,害了她的清誉如何是好。小坏蛋。”
“才不是胡言!”余羡皱眉说,“我姐未嫁你未娶,天定的良缘!”
“嘘,”白尽泽将人按在榻上,强行盖上被子,“今夜到此为止,这等胡言日后不许再说,否则€€€€”
“否则你将我赶回去?”余羡抢了话,眸子放光:“好啊好啊!”
“否则,三四百年变做一千年!”白尽泽见他泛光的眸子迅速黯淡了,继续吓唬道:“实在还不肯听,我就同你父君说,留在我灵山学一辈子的本领.”
“一辈子!”
他说什么余羡便听什么,吓得又想哭,眼眶见红,白尽泽无可奈何,好好同他说了会儿话,等团子睡下忙不迭带门出去。
说他阿姐明日来,奈何身上有事一再耽搁,半月后才出现在灵山上。余羡正追着八宝满山跑,累了停在他阿姐面前时,一脸灰和一头鸟毛,脸蛋跑得红彤彤的。
他只见一身素色衣裙的阿姐,遂歪着身子向后探,没人了?
便说:“阿姐,白尽泽呢?”他不在可怎么回去 ?
“羡羡,不可这般无礼,”余楸半蹲在他面前,抬手将插在发间的羽毛一根根捡下来,捏在手心,“无妄神尊身份尊贵,你就算还未行拜师礼,也不可直呼名讳,明白吗?”
“他没说不能喊名字。”余羡用灰扑扑的手捧他阿姐的脸,凑过去在右面颊亲了一口,留下了不少口水。
余楸嘴上嫌弃,却将他抱起来,“神尊说你连着哭闹几日,可有此事?”
“我想回南禺。”余羡垂眸,抱着手指头使劲儿抠,“想父君娘亲,想哥哥和阿姐。”
“好。”余楸正色道:“我这就带你回南禺。”
余羡大喜:“真的吗?”
“真的。”余楸作势抱他迈步往山下走,边说:“羡羡,你还小,有些事父君不许告诉你,可到今日这种地步,我须得同你透露一些。”
“嗯?”余羡抬眸望她,“阿姐,你怎么说话都不笑了,什么事要这样严肃的说?”
“南禺如今在八荒中算得上四海数一数二了,二哥去南海你以为真的只是吃酒宴?其实是去谈判。南禺近水源,各种资源丰富,最适宜他们生存。鲛人欲来犯,如今已是蠢蠢欲动了。”
余羡将手缩回袖中,懵懵懂懂地说:“阿姐,我听不明白。”
余楸瞧他认真的小模样,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咳了咳,沉重道:“简单来说,就是有一天南禺同南海打起来,咱们南禺的胜算不大。你可能会失去父君娘亲,哥哥同阿姐。”
“什么叫做失去?”
晌午过后,余羡依依不舍将他阿姐送走,脑袋里一直是那句‘失去就是死了’。
“失去就是死了...”余羡喃喃:“可不能死啊,一个都不许...”
白尽泽从不周山回来,见小团子一个人坐在山顶上愣神,遂将神树苗搁在一边迈步过来,立在他身侧。
他问:“见过你阿姐了?”
“嗯。”余羡抱着两只胳膊,背影似个小大人。坐在这处半时辰之久,默默将阿姐的话反反复复琢磨个遍,心中无端的酸涩和难受。
白尽泽心中有疑,便蹲下身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怕他是夜里着了凉,起热难受却闷着不说。
“白尽...嗯...神尊,”余羡扬起下巴,身子向后倒,缩在白尽泽跟前说,“日后南禺有难,我乖乖听话,神尊可否帮衬一二?”
这会儿乐意喊神尊了...
“南禺为何会有难?”这话突然从小团子口中说出来,透着怪异。白尽泽问:“你阿姐今日同你说什么了?”
“阿姐说,不学本领,就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原来如此。
白尽泽问他:“所以你心甘情愿留在灵山上了?”
“嗯……”余羡问:“能说实话吗?”
“当然。”
“我不信阿姐说的!”小团子噘嘴,蹙起眉头。
她阿姐疼爱他不假,道理说半月不见应当好好寒暄一番,可方才哄骗他结束后,走得那样急,就生怕他反应过来一般,要跟着走一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余羡就是不信。
白尽泽又问:“那你坐在这一处难受,是想什么了?”
“想怎么走回南禺,”余羡坐起身,好好地将腿盘起来,“我要亲自回南禺看看,是否真像阿姐说的那般事态严峻!”
“走回去?”白尽泽好笑道:“小雪凰,此处同南禺乃两个极端,想用腿走回去,有点难度。”
第62章 野山鸡。
冷静琢磨几日,余羡将矛头转向会心软的白尽泽。什么法子都没有白尽泽肯主动将他送回去有用。
遂接下来几日,他因想抓鱼,填平灵山十日龙池,和八宝打架踏平白尽泽悉心照料的不败花,放跑了山上各种奇珍异兽,放火不小心烧毁半边山木……
几乎将整座山闹得鸡犬不宁。
得知种种,白尽泽眼皮不曾抬一下,翻一页书册,淡淡地道:“无妨,随他去吧。”
小团子满头大汗跑进书房,同云挽苏正面碰上,咧开嘴露出一排拔牙直笑。
他喝了案几上本该属于白尽泽的凉茶,浑身脏兮兮也故意要爬到他跟前,坐到怀里,同看一本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嘟囔说:“看不懂,不好看…”
“别闹。”白尽泽合上书,再倒一杯茶递到他唇边。
余羡乖巧喝了,掺杂唾液口齿不清问:“白尽泽为何不恼?”
白尽泽低头望他一眼,反问:“为何要恼?”
余羡:“我差不多将你灵山毁了。”
“嗯。”
余羡追着问:“所以为何不恼?”
“小事。”
余羡不信,拉着他的手出去看战果。谁知,一切恢复如初,竟连八宝那只秃头鸟的毛都长回来了!
“嗯?”余羡蹙眉不开心了。
白尽泽蹲下,帮忙抹了汗,“你虽畏寒,可是雪凰无疑,太热也不行。上午歇会儿,待日头落下再出来玩,可好?”
“我不!是!玩!”余羡皱眉更甚。
这般故意破坏,到他嘴中如何变成玩了?
白尽泽迁就他:“好,不是。”
虽是如此,余羡每日都要破坏一通,挑战他的耐性,如此这般半月有余。
小团子在山上玩腻了,预谋好久,晌午听云挽苏说白尽泽去了神庭,忙抓住此次机会,什么都没顾得上拿,唯带上了那枚玉佩,撒腿小跑奔下山。
八宝倒挂在树杈上打盹儿,瞄见余羡奔走的身影,一瞬来了精神,展翅飞在他头顶,仰天叫道:“活祖宗跑了!活祖宗跑了!”
“秃头鸟!”
八宝:“跑了跑了,活祖宗跑了!”
余羡捡石头砸他,赶跑后头也不回继续跑,暗骂下回有机会再来教训他。
一不留神,被路两旁伸出的藤蔓绊了一跤,膝盖先落地。磕破流了血,余羡爬起来继续跑。人虽小,足够有毅力,下山又比上山容易,一口气下到灵山脚下。
站在来时的林子中,他未曾料到的是,想走出灵山脚下这片深山老林,还不知得走多久……
团子又怕白尽泽回来将他揪回去,一刻不敢歇息。可走的时间越长,越是觉得两条腿的膝盖疼得厉害。
余羡喘了几口气,原地坐下将衣摆撩开,裤子摔破了,染了一整片血污。
他自己低头探到膝盖前吹了吹,摔时也不知会摔得这样严重,已是血肉模糊了。红艳艳的血顺着衣摆一直淌到靴子里边,粘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