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苍握紧了拳，“主子，南海的人果真胆大包天！”
白尽泽良久不语，将帝君及其家眷的魂灵收到了一处。聊苍伸手接过来，纳入袖中。
远处拐角过来几人，为首是南海嫡孙萨川，停在到白尽泽跟前。
“拜见神尊。”萨川微微低头，儒雅一笑，“我等奉天帝之命，将意欲谋反的南禺一网打尽，受虏之人多次反抗，虽是残忍，也不得尽数杀之。”
“你杀的？”白尽泽问。
“我又怎么敢忤逆天帝。”萨川道：“神尊的徒弟是凤凰四子，我等并未动他分毫，望神尊莫要怪罪。”
白尽泽不同他废话，抬掌之际，萨川脖子倏地自己凑上来，收紧瞬间，萨川面色剧变。
若再使些力道，他的头就要被生生拧下来了。
白尽泽冷声，不耐道：“你再说一遍，是奉谁的旨！”
萨川说不了话，无谓挣扎。他身后的士兵几欲上前阻拦，奈何对方是无妄神尊，加之身旁站着一条青龙，又都悻悻地退了回去。
“你说！”白尽泽将目光定在身后欲言又止的副手身上，“否则，他现在就死。”
“我……”
副手犹豫了。
若是说了，萨川定会要了他的命，若是不说，神尊要了萨川的命，他也活不了。左右都是死，他便一个字都不肯说，跪在地上磕头：“神尊饶命，小的实在不知是谁下的令，所有的事都是听命主子……”
于是，白尽泽直接下死手。
萨川呼吸越来越局促，拼命蹬腿，另一只手慌乱间从怀中掏东西，摸了半天，终于拿出一个裹缠红线的玉髓。
这东西原本该在雪凰的手腕上。
白尽泽面色一变，将手上的人扔在地上，玉髓同时躺到他的手心里。
玉髓不假，确是余羡手腕上的那一个。不等他发问，趴在地上口吐鲜血，不停咳嗽的萨川，忽而癫狂的大笑，“神尊，你那徒弟如今在南海，不去看一看吗？”
聊苍毫不留情踹了一脚，踩在他身上：“你们带走了余羡！”
“他哭着喊着要找师父，我们也是好心啊。”萨川还在笑。
白尽泽转身之时，疯掉的萨川在一众士兵面前炸成了碎渣。这位神尊一直未露出大怒之色，却比任何鬼魅都要吓人。
心惊胆战无用，在场无一人幸免。
白尽泽闯入南海，这地方已是空空如也，就连上次他曾探访过的村落也被海水尽数淹没了。
南海居民搬离陆地，重回大海中。白尽泽循着痕迹，预备下到海里。
聊苍忙将人拦住，“主子，万万不可。他们分明故意引你下去，倘若你下去了，天罗地网等着您，那该如何是好！”
“即便是天罗地网，又如何能困住我。先救雪凰要紧！”白尽泽怒意浮上脸，忽想到别的事，回首对他道：“以防万一你回一趟灵山。我布的结界，有人上山，我不可能发现不了，若是障眼法，余羡便有危险在身，你回去探一探。”
“是。”聊苍一跃飞天，传音道：“主子多加小心！”
白尽泽入水后，海面波澜渐涌，海浪拍打礁石，岸边礁石如受电击，接连碎成几块。暴雨不断，极为不寻常。
聊苍回到灵山，果真不见余羡，瞬时慌了神。
而余羡此时方才落地南禺，踏入城门，底下躺着若干尸首，越往里走状况越是惨烈，莫过脚踝的血与雨水，比严寒的冬雪还要刺骨。
途经之地没有一个活人，余羡疯了一般往大殿跑去。
未曾落泪，雨经过他煞白的脸，刷过长睫和红彤的眼，就像正在哭泣一般。
八宝一路追，一路惊，他在世上活了那么久，还未曾见过此般残忍的画面。那蜷缩在地上的，分明是一个满身长枪的孩童啊。
大殿中无人，寝殿内布满血迹，但依旧不见人影。他在地上捡到娘亲最喜欢的玉簪，是父君当年娶她时，亲自打磨雕刻，送予她的定情信物……
素日宝贝的不行，怎会这样丢在地上，任其碎成几半…
“娘亲……”余羡细声呢喃。将玉簪捏在手心，跑去二哥卧房，不见人又去了书房。
看到两具没有头颅的尸首，身上遍布刀伤，死状惨烈，从身形，穿着便可认出，那是他的大哥和二哥。
生前应当有过一番剧烈的打斗，书房一片狼藉，鲜血喷洒到了书架和墙上，浓郁的血腥未曾经过雨水的冲刷，他闻着，涌上一股强烈的吐意。
余羡的腿瞬间发软，跪坐在地上，抱着脑袋重重地往地上磕。他应该大声哭出声才对，可他只是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哭意堵在了心口，直到脑袋磕出了血，方才抬起头。
八宝几欲开口阻拦，房门却在这时被从外踹开，惊得他忙挡在余羡的身前。
来人不止一两个，闻着气味像是四面八方赶来的妖怪。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跪地的雪凰，无穷尽的贪婪从肆无忌惮地打量中流露出。
“……是你们毁了南禺？”余羡极其冷静，话音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额角的血红缓缓淌下几条，触目不已。
为首蛇妖试探道：“都说凤凰元神无所不能，虽不知发生了什么，我们只是来拿元神的。”
“元神？”余羡抬手抹开遮住视线的血，动作慢条斯理。
地上的尸首和他仿佛没什么关系，余光都不曾落在上边，手却在不停颤抖。
“想要我的元神，是吗？”余羡仰头笑得肆意，“想要就来拿，我就在这里，你们随便拿。”
一众妖魔半信半疑往屋子里走了几步，“你考虑清楚，我们这么多人，而你只有一个，若自愿将元神献出，也就免了皮肉之苦。”
八宝扯着嗓子，高声吼道：“他乃无妄神尊唯一的徒弟，谁斗胆碰他一根寒毛，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又如何，神尊不是不在吗？”
雪凰是无妄神尊的徒弟，此乃三界人尽皆知的事。而闻讯赶来有妖有魔有鬼，若是害怕，便不会争先恐后来到南禺。
皆是没了活的希望，不如来碰碰运气的亡命徒。
余羡起身，一步一步迈近，“你以为，就凭你们，也有本事从我身上夺走元神？”
说话间，他身后隐约显现一只淡蓝色的凤凰虚影。
展着翅，愈来愈大，令人不寒而栗。为首的蛇妖向后连退几步，“吓不了我，我…我们人多！”
“是吗？”余羡眸光一狠，眨眼的工夫，还在退后的一众妖怪脚下结了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全身。
那些未能冻住的，向后窜逃，也无济于事，就连意图展翅的飞鸟，顷刻间冻得硬邦邦的，自半空砸下来，如同石头的碎渣散了满地，不见鲜血流淌。
八宝咽口水，“小殿下，你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
在他印象中，余羡只是个会哭会闹的孩子。虽同神尊学过本领，平日也不见他多勤奋，还当只学会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八宝的心七上八下，一面想去寻神尊，一面又放心不下余羡一人待在这地方。
为难之际，就见余羡已经踏出了殿门。
“小殿下，小殿下……”八宝追出去，“回灵山吧，回灵山，这里太€€€€”
眼见的场景将八宝惊得愣住。
闻讯而来抢夺雪凰元神的竟有这么多鬼怪。凤凰元神当真无所不能？寻常时候不见抢夺，偏今日络绎不绝。
阴谋啊！
第82章 元神四散。
落叶与雷声不断，空中剧烈的闪电乃是余羡招出的凤凰虚影带来的。
一心只想阻拦的八宝，跟出殿门，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他抬起翅膀，奋力往透明的结界上撞，“余羡，别冲动啊，千万别冲动，和我回灵山…”
那一声声劝诫通通挡在了结界之后。
雪凰一现身，埋伏在途中的妖纷纷侧目，却不敢直接露头。余羡并未将注意力落到这群小妖身上。
而是不远处的山顶，那站着的黑袍，同他在神庭镜像中看到的一般无二。
他将指环抛于半空中，长剑破环而出，落在余羡手上。
指环中的神兵是父君给的，因先前雪凰召不出，遂一直未曾赋予名字。
柄端的镶的精美白玉产自南禺山，应当是父君一颗一颗嵌上去的，剑身蟠龙，乃是千年前救南禺与水火的恩兽，藏着帝君良苦以及南禺的福泽，一并交到小儿子的手上。
藏了祝愿，愿雪凰福泽绵长，至此无忧。
而此时，余羡的手掌被他自己逼出的尖冰划得斑驳，一双手已是血肉模糊。捏着剑柄，上边的白玉染上混浊的血液，透着幽幽的血光。
他能觉察到神兵予以他源源不断的力量，飓风刮得古树摇曳，黑袍人近在咫尺。血腥漫天，密密麻麻的秃鹫停在四处，羽毛湿透，不知等了多久。
万丈高崖，风雪肆虐。
余羡挥出长剑，直指那名黑袍。对方轻而易举避开剑锋，斗篷的带子却被割断了。
双花？
余羡和这位花神只有过一面之缘。
“小殿下，等候你多时了。”双花背靠山崖，抬手裹挟风沙直奔他而来。
神兵挡在之前，双花不自量力弹飞几丈，这才不得不正视他手上那把剑。
“是你伙同那个道士，灭了南禺？”余羡不像问，更像笃定了。
飞出手中的剑，将未能从地上站起的双花死死钉在了地上，他一脚踏上来，眸色猩红，问：“哪只手杀的？”
双花动弹不能，面上却也毫无惧意。撑起半身，神色恹恹：“其实，是你害死了他们。”
余羡咬紧牙，思绪逐渐混乱。
双花说得好像不无道理。父母兄长是因他的缘故，惨遭迫害...
只一瞬，余羡眸光变得清明锋利，“你胡说！”他拔下长剑，刀尖落在双花的眉心，“他们...他们的尸首在何处？”
“啊…你还记得你的夫君母后啊？”双花用一只手指别开刀尖，胸口的伤口不知何时愈合的，他没事人一般站起来，说：“他们的头就挂在城墙之上，不知有没有被狗叼走。”
闻言，余羡踉跄不断，神兵也坠了地，尖锐碰响荡漾山谷，他双腿一软跪回地上，“为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双花步步靠近，居高临下道：“因你是白尽泽的徒弟，因白尽泽疼爱你，因只有你能动摇白尽泽，这些理由够吗？”
双花乘其不备，控制地上的神兵，就像方才那般，同样的位置狠狠刺过余羡的胸口，“因你拜错了师...”
胸口的痛楚瞬时蔓延，余羡麻木到无知觉，爬起来，吼叫道：“是你错了！你们错了！”
余羡仰头咽下一口血腥。每走一步，地上的雪印便会一片猩红，呛了几口冷气，呢喃有词：“我要去找父君母后，我要找他们...”
“去吧。”双花仰头大笑，原本俊朗的面庞一点点狰狞。
“我是可以亲手杀了你，可别人杀和我杀，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借别人的手，日后神尊怪罪下来，是他们，不是我。”双花说：“只有你死了，我们才能接着走下一步棋，你的死，不亏。”
话音方落，四面八方涌上妖魔鬼怪，饿狼扑食一般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