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血痕猛地溅出。
几滴温热的血溅到夙寒声?颊边。
失踪数日的崇珏站在那,漂亮修长的手从那人后心缓缓抽出,懒洋洋地将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尸身随手一丢,震得珠帘噼里啪啦一通清脆声?响。
仅仅一个照面,十个拂戾族便惨死当场。
夙寒声?仰头看他,难掩失望。
崇珏笑?起来,单膝跪地,用干净的左手掐住夙寒声?的脖颈迫使他仰起头。
“很想死?”
夙寒声?却不理他,别开他的手,垂眸看着散落一地的石子和珠子。
“棋子”都沾了血,味道难闻,不能用了。
崇珏也不生气,抚摸他脖颈的手变得轻柔,俯下身含着夙寒声?温热的唇瓣,近乎温柔地缠绵。
一吻过后,夙寒声?喘了好一会,才垂眸看着棋盘,终于恹恹回答。
“只是觉得无趣。”
崇珏笑?了,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匣子,随手丢在棋盘上。
夙寒声?意兴阑珊地看去。
崇珏手一拨,一阵清脆声?响,露出里面一堆雪白的棋子。
夙寒声?愣了下。
崇珏见他下棋时?总瞪着白棋皱眉,便前去死生海屠戮数百只诸怀恶兽,取来命骨,磨成一颗颗圆润光滑的白棋,整整一百八十颗。
白棋已驱除血腥味,光滑如玉。
夙寒声?茫然看着。
崇珏身形高?大,从背后将夙寒声?整个拥在怀里,下巴枕在青年消瘦的肩膀上,懒洋洋道:“若往后还有人欺你辱你杀你,你要如何?做?”
夙寒声?还在歪头看那一堆骨棋,敷衍道:“我谢谢他。”
崇珏猛地咬了夙寒声?脖子一口,低低威胁:“夙萧萧,你还想要棋子吗?”
“要。”夙寒声?忙道,“我、我就……我就杀他?”
“嗯?还有呢?”
“拿、拿树枝抽他的嘴?”
“嗯,真?乖。”
“……”
***
夙寒声?猛地睁开眼?睛,怔然盯着头顶雪白的床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梦中场景仍萦绕眼?前,夙寒声?想着前世崇珏的“教导”,一时?竟说不上来是何?种滋味。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一个人为何?会给他两种答案?
等收拾好情绪回神,夙寒声?后知后觉到一股冷意袭来。
此处应当是佛堂后的居所,崇珏常年在佛堂诵经参禅,甚少居住在此,四周一阵清冽,并无那股菩提花的气息。
夙寒声?冷得打哆嗦,颤颤巍巍将身上的白袍裹紧。
凤凰骨会安分?三日。
明日便是第?三天。
前世夙寒声?不太?记得凤凰骨那次气势汹汹发作后,崇珏具体是用何?种法子来压制的,隐约记得好像是双修。
可?这世的崇珏高?高?在上,又是个禁欲神圣的出家人,双修二字根本同他不挨边儿。
夙寒声?咬着素袍的衣带慢慢地磨,心中开始盘算要不回去啃千年崔嵬芝得了。
崇珏的气息能压制凤凰骨。
此时?素袍上菩提花香消散得差不多?了,夙寒声?只是醒来半刻便冷得打哆嗦。
回想起他昏睡前像个疯子似的在崇珏那撒泼掀桌子,小少君难得羞赧,不太?想去见崇珏。
有点丢人。
夙寒声?打了个喷嚏,嗅到素袍上还有残留的气息,索性将衣裳脱下摊在榻上,像是只小兽似的埋进?去东嗅西嗅,打算看看能不能借着那股残余的气息止一止冷。
只是刚深深吸了一口,却感觉一股浓郁的菩提花香凝成一绺细线幽幽飘来。
夙寒声?眼?睛一亮,正要去看从何?处来的,余光一扫突然愣住。
净几明窗,偌大屋舍内悬挂几条写着佛经墨痕的白纱,崇珏站在随风而舞的佛经纱下,一袭雪白袈裟,手中捧着燃着安神香的小香炉。
€€€€上面的莲花瓣还被夙寒声?发疯摔得磕掉了一小瓣花叶,正袅袅升起细细烟雾。
崇珏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不知看了多?久。
夙寒声?:“…………”
夙寒声?保持着半张脸埋在衣裳里的动作,彻底僵住。
第20章 琉璃佛珠
刹那间, 夙寒声识海中天崩地裂,堪比无间狱地火翻涌。
只是瞬间他就设想出无数能应对此时尴尬场景的对策。
是坦然?自若,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喊叔父安好, 还是故意挑衅地捧着衣裳再嗅他个七八口, 看最后两人到底谁尴尬?
亦或是不要脸地破罐子破摔说“叔父,能再把你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我吗”……
夙寒声思潮起?伏。
崇珏沉默良久, 终于?抬步走来。
夙寒声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丢弃三样对策,选择了……躲避。
他面无表情在床上滚了几圈,卷着凌乱的宽大衣袍“砰”地一声栽下床, 躲在床底和?床幔的缝隙间,装死不动了。
崇珏:“……”
崇珏瞧不见人?,只隐约觉得夙寒声正在偷偷摸摸往床底钻。
果然?是孩子,遇事第一反应便是逃避。
崇珏止住步子:“晨钟响了三声, 学宫入学礼已开始。”
昨日只是让抄个佛经, 这小孩就能近乎魔怔地一通发疯后昏睡一天一夜, 崇珏也知救偏补弊并?非一日之功,要徐徐图之。
夙寒声躲在床下,将脑袋埋在双臂中趴着, 一声不吭。
崇珏也没多言,将安神香放下,缓步离开。
等到崇珏沐浴更衣前?去?佛堂时,就见衣桁上刚脱下的素袍不知何时已不见了。
佛堂本半掩着的门此时大开着,隐约可见院落深一脚浅一脚的凌乱脚印,似乎有人?仓皇而逃。
崇珏:“…………”
***
夙寒声恨不得长八只脚, 浮云遮的雪纱被他跑得随风飞舞,他抱着偷来的衣服哈哈大笑, 眼尾却?带着泪。
“哈哈,反正丢脸都丢到家了,何妨再多一条偷衣裳的罪!哈哈……哈……呜。”
在床下躲了半天,夙寒声小脸脏污,抱着鼓鼓囊囊的衣裳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山下跑。
晨钟响遍偌大学宫。
入学礼已结束。
夙寒声昨日被世尊带走之事已经传遍学宫,不少学子啧啧称赞,都想今日在入学礼上瞧一瞧这位传说中能被世尊另眼相?待的小少君到底是何许人?物。
可连夙少君的影子都没见着。
在四明堂外眼巴巴等着看的众人?扼腕不已,半天才散。
夙寒声一路抽噎着跑回徐南衔的住处,一头栽进内室的床榻上,恨不得死了。
徐南衔和?庄灵修住在同一斋,正在院中筹备去?闻道祭的事宜,余光一扫,微微怔了下。
刚才什么玩意儿窜过去?了?
徐南衔起?身进屋舍:“萧萧?”
夙寒声闷闷的声音传来:“师兄。”
徐南衔掀开帘子走进内室,就见刚换的遮光床幔散下来,隐约可见一个纤瘦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
“出什么事儿了?不是从世尊那回来吗,他罚你了?”
夙寒声闷声道:“他罚我抄佛经。”
徐南衔大笑:“该,就该有人?管管你!”
夙寒声:“……”
夙寒声差点又哭了。
庄灵修刚进来就听到这话,差点没稳住温文?尔雅而翻白眼,他没好气地上前?捣了徐南衔一肘子:“会不会说话?”
徐南衔瞪他。
庄灵修似乎很擅长对付炸毛的猫,放轻声音对夙寒声道:“昨日之事不全赖少君,世尊着实?不该罚你抄经。”
徐南衔怒道:“喂!”
庄灵修踹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果不其然?,躲在床幔里的夙寒声愣了好一会,似乎又擦了擦眼泪:“庄师兄真的这么想?”
徐南衔虽然?为他出头,可却?始终觉得他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