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垂下眼睑,肩膀小幅度抖了抖,他得按捺住幸灾乐祸的笑意。
盛危低头,在他耳边沉声:“我让你心上人枉费心思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不舒服了?”
林鹿憋的都快岔气了,表面上还得垮了个脸,装的一脸忧愁失望。
沈修未轻挑的吹了个口哨,缓缓鼓掌:“我怎么没想呢,原来你是打的这主意,柏季言辛辛苦苦为人作嫁,这场宴会真是来对了。”
盛危心情愉悦,随手将高脚杯搁下,瞥了林鹿一眼:“走了。”
林鹿故作不适,手指勾拽着盛危的袖口,捂着胃,眼皮垂落,声音很软:“我难受,走慢一点。”
盛危一顿,放缓脚步。
沈修未拢着火,低头重新点了支烟,建议道:“难得碰一面,不如找个地方吃个饭?我让余曜订了个包间。”
盛危不置可否。
林鹿垂着头,偷偷揉了揉脸颊,现在的生活除了考验演技,除此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
余曜订的餐厅紧邻沙滩,外形就像一座气势恢宏的沙堡。
外面是栈桥联连的海岸线,阵阵涛浪拍击在礁石上,入内一片光影摇晃的璀璨。
沙堡内部是螺旋上升的,很像复古的古罗马建筑,许多小情侣在里面打卡拍照。
余曜翘着脚,坐在包厢沙发上,端着手机打游戏,见他们进来,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来来来鹿鹿,我把最好的位置给你留好了。”
盛危脱下外套,顺手抓住林鹿的手腕,把人按在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上:“他就坐这里。”
余曜一脸失望。
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来敲包厢的门,他们还以为是服务生,没想到是几个背着相机大学生模样的青年。
几个大男孩偷偷看了眼林鹿,红着脸说:“我们是美院摄影系的学生,是一个组的出来采风,一见到哥视线就被抓住了,就觉得特别特别有感觉。”他们用了两个特别加重语气,然后不好意思的掏出手机:“我们想邀请哥做我们的模特,可以的话,您可以加个微信吗?”
余曜和沈修未听的一愣一愣的。
类似这种事,林鹿早已经习以为常。
按照往常,他把助理姜学文的微信推了过去,姜学文应付这类事颇有一套。
林鹿莞尔一笑:“可以让我看看你们的作品吗?”
“可以的可以的。”
几个男孩把摄像机翻出来,把里面的照片展示给林鹿看,大多照片拍的都是附近的海岸沙滩,最新一张是在沙堡大厅,拍到林鹿的侧脸。
“刚才手一快,就拍下来了,”男孩脸颊滚烫,抓了抓头发:“如果您在意的话,我马上就删掉。”
“拍的很捧,”林鹿眉眼含笑,弯着唇说:“能教教我是怎么运镜的吗?”
谈到自己的专业,这些男孩都放开了,争先恐后的在旁边絮絮叨叨,林鹿认真倾听。
“那你们怎么想到到这里取景的呢?”林鹿笑着问。
“沙堡在我们摄影圈子可出名了,”男孩儿们七嘴八舌说:“据说沙堡的老板就是摄影迷,走过很多许多人不敢去的地方,拍下照片收藏在这里,所以老师推荐我们过来看看。”
余曜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一下,才注意到墙壁上挂了许多错落的相框。
聊了十多分钟,男孩们才依依不舍的告别离开。
悄无声息带上门,透过门缝林鹿托着腮,懒散的靠在沙发上,姿态懒散却抓人眼球,他微抬尖巧的下巴,双腿交叠,指尖搭在沙发背上,深色沙发衬的那张脸就像皑皑云雪,捋到后面的头发有几丝垂落在耳尖。
盛危轻扯了下嘴角:“你很熟练啊。”
林鹿托着腮,睫毛悄然垂下,遮住眼脸,嘴唇也恰到好处的撅了撅:“没有呀,我也很手足无措的。”
盛危“呵”了一声。
还手足无措呢,林鹿那分明就是如鱼得水。
余曜表情有些羡慕,咋舌道:“鹿鹿是不是经常被搭讪?我怎么就从来没遇到过呢。”
“怎么?你也想被追着要联系方式?”沈修未点上烟,随口问了一句。
余曜失望叹息:“刚才我还特意摆了个姿势,没想到那些摄影系的瞧都没瞧我一眼。”
沈修未:“……”
服务生过来敲门,把菜单递给了在座的几人。
或许是沙堡老板去过很多地方,菜单上天南海北各处的菜都有,许多菜单看名字完全看不出是个什么味道。
余曜纠结半天,不知道该点什么,还是照着沈修未的勾了几项。
服务生轻悄地问:“林先生上的还和以前一样吗?”
林鹿点点头,又加点了一份饮品,把菜单推还给服务生。
等服务生离开后,盛危抬眼:“你来过这里?”
林鹿眨眨眼:“以前出差的时候来过。”
过了几分钟,菜很快就上来,服务生的推荐菜是一道旋转的火锅九层塔,每一层配菜蘸料口味都不一样。
余曜吃的热火朝天,沈修未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对象,余曜眼睛尖,逮了个正着,不可思议的指着他说:“诶,你在给对象发照片?”
沈修未在他们这帮人当中还算是稳重的,所以余曜实在想不到他也会做这种事。
“是啊,”沈修未抖了抖烟灰,说:“问问小袁有没有兴趣,下次带他来看看。”
林鹿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几杯酒下肚,余曜醉醺醺的揽住林鹿的肩膀,“鹿鹿,今晚和我一个房间,咱们上次都说好了的。”
盛危也喝了酒,但他酒量大,意识还算清醒,没想到余曜还记得这件事,把林鹿从余曜手里提出来:“你别仗着醉酒瞎起哄。”
余曜不服气直嚷嚷:“谁瞎起哄……”
沈修未帮忙把余曜按住,他是在场喝的最少的,“林鹿状态好像不对。”
盛危低头去看林鹿,林鹿额头抵在他手臂上,一动不动,苍白的脸颊浮起红晕,呼出滚烫的热气喷洒在他胸口。
盛危还以为他是发烧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林鹿?”
听见有人说话,林鹿的反应很慢,慢吞吞睁开眼睛,瞳孔里透出茫然。
沈修未皱了皱眉:“他好像是喝醉了?”
酒精属于刺激性的东西,盛危没看到林鹿碰过酒,只是喝了两口果汁,他端起那杯果汁闻了闻,果然闻到了很淡的酒精味,不认真闻根本闻不出来。
盛危揉了揉眉心,他看那杯饮料像是果汁也就没怎么注意,毕竟他也不可能把林鹿进嘴的东西都先尝个遍。
林鹿肠胃脆弱,像是香槟度数比较低倒没什么,这果酒闻上去没什么酒精味,但度数看来不低,也不知道一会儿要不要送林鹿去急诊。
盛危从兜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钱特助,告诉他今晚他原本要处理的几份计划书,可能没办法及时处理,让他去弄一下。
林鹿茫然地注视着盛危,盛危扫了他一眼,挂断电话把人扶起来:“还能站的稳吗?”
林鹿缓慢地眨了下眼,带着鼻音“嗯”了一声,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盛危就托着他的肩膀把人扶起来。
像教婴儿蹒跚学步一样,刚开始两步摇摇晃晃,还算走的稳当。
沈修未晃着酒杯,在旁边饶有意趣的看着。
突然林鹿小腿一软,就像一脚踩空,绵软无力地一头往前栽去。
盛危眼疾手快把人捞回来,林鹿就着力道倒在他胸口,似乎是在吓到了,就这么双手攥着他的衣服不肯迈步。
温热的吐息就扑洒在胸口,盛危眉心一跳,冷着脸要把那只手从拽开,林鹿立时抬起湿红的眼眶,怒气腾腾的瞪着他,但是他的脸被酒精熏的通红,耳尖和鼻头也微微泛红,不觉得凶狠,反而觉得可爱。
让人莫名觉得欺负他,简直是罪大恶极。
盛危:“……”
沈修未建议:“要不让他喝点水看看?”
盛危给林鹿倒了杯温水,林鹿却没伸手去接,眼睛微微睁开,眸子朦胧茫然,歪了下头去看盛危,像是不明白要做什么。
盛危眼皮抖了抖,深吸一口气,才把脸扭回来,将杯口递到林鹿唇边,“别看我,喝水。”
林鹿皱了皱鼻头,垂下眼睑,慢吞吞低头含了口水,“咳咳……”
林鹿偏过头,被水呛的直咳,盛危搁下杯子,在他后背拍了拍,“算了,不喝了,我先带你回去。”
“季言。”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了林鹿,林鹿蹭了蹭盛危的手臂,微仰起脸,眼波流转,轻轻舔舔下唇笑:“你来接我啦?”
沈修未:“……”
他小心翼翼抬头觑了眼盛危的表情。
亏盛危还照顾林鹿,林鹿居然还把人认错了。
盛危气笑了。
然后还没等他做些什么,林鹿揪着他的衣袖,眯着眼又嘟囔了一句:“不愧是季言,早就知道盛危会带我来帆船酒店。”
沈修未一顿,这句话就连他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盛危面沉如水,林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柏季言事先知道他要带林鹿来这里?
林鹿知道这件事都是乘飞机那天他才告诉他的,根本没有机会提前通知柏季言,而事先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都是深得他信任的人,这些面孔在他脑海里的浮光掠影一般闪过。
林鹿功德圆满,故作难受换了个姿势,摊手往沙发上一躺。
等着盛危伺候他。
盛危姑且暂时把种种揣测压下去,又给钱特助打了个电话,让他重新订一间酒店。
柏季言如果提前蹲守,肯定知道他们的房号,让人怪膈应的。
钱特助很快就把新酒店地址发过来。
乘上专车,盛危和沈修未道别,沈修未架着走路飘忽的余曜站在车窗外,说:“盛哥,你什么时候回新京市?你让我打听的海大那位专攻智能驾驶的丁教授这几天有空。”
盛危正要开口,林鹿似乎听见声音醒过来,迷茫的掀起一线眼皮,把头往他颈间磨蹭。
盛危一低头,就看见林鹿柔软的发梢,苍白脆弱的后颈。
只要想到林鹿把他当成柏季言,他心情就不怎么好,正想伸手把人强行拽开。
“盛哥,”林鹿闭上眼,指尖轻攥他的袖口,脸搭在他肩膀上,温热的吐息就萦绕在他的耳边:“我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