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摸到茶几上的打火机,想了想,把玩了一下,又扔回了茶几上。
就这么独自平复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感觉稍微活过来一些。
不知道是客厅的沙发不舒服,还是昨晚卧室的小插曲,盛危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林鹿倒是睡了个好觉。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做噩梦了,如今想来,心态对人的影响还真的是潜移默化。
之前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在进入倒计时,食不下咽,噩梦缠身,现如今心结解开,不仅吃什么都有滋有味,睡眠质量也提升了。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纱帘洒满了整个房间。
阳光落在被子上,把被子晒得暖暖的。
林鹿揉了揉眼皮,没立刻睁眼,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没听见外面声音,还以为盛危已经走了。
于是当他穿着睡衣,一边手臂交握舒展拉伸身体,一边慢吞吞挪到客厅,看到盛危在用电脑处理文件的时候,当即就把伸展了一半的手臂放下来。
林鹿:“早。”
“醒了?”盛危抬起头。
林鹿抬步走过来,打着哈欠问:“我手机没电了,曜哥他们联系过了吗?他们现在还在这里吗?”
盛危:“今天工作日,他们都去上班了。”
盛危以为林鹿会问问景嘉木,但林鹿没问,他也就没主动提。
反倒是林鹿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饿了?要不让客房服务送份早餐过来?”
“好。”
林鹿到洗手间里洗漱过后,在落地窗前活动身体,医生建议他每天早上起来就要做一组健康操。
忽然听见窗帘外面有鸟鸣啁啾的声音,他拉开窗帘一看,发现屋檐下洒了一把米粒,吸引了几只白头鹎扑扇翅膀过来啄食。
肯定是盛危喂的。
林鹿蹲下来观察,他小心翼翼凑过去,这几只白头鹎不知道是不是和人熟悉了,还是胆子本来就比较大,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像是觉得没有危险,又低头继续着啄食。
几分钟后,客房服务到了。
服务生用推车推着两份早餐进来。
盛危拉开落地窗,找到蹲在屋檐台阶下的林鹿:“进来吃东西。”
会所今日的早餐分为中式A套和西式B套两种套餐,盛危各点了一份,满满当当摆在茶几上,方便两个人混着吃。
林鹿拈起一只奶酪包,盛危放下筷子,问:“昨晚你还记得吗?”
“嗯?”林鹿含糊不清地问:“昨晚?什么?”
盛危停顿了一下,对上他的眼睛:“你不记得了?”
林鹿心平气和呷了口咖啡,一脸疑惑:“昨天晚上我好像酒喝多了,没什么印象……发生什么事了吗?”
盛危认真审视了他几秒,从林鹿的眼神中还真看不出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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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林鹿那头两个人“和和气气”的共进早餐不同。
与此同时,被警察铐走的庄萱可谓是度秒如年,做梦都盼着从拘留所里出去。
这些年,她表面上的身份只是林海天的一个私人秘书,但私下却是林海天的情妇,他们是青梅竹马,她又是林海天的初恋,林海天丝毫没有亏待她,光别墅就给她买了三十多套,更别提各种名牌包和大牌衣物,说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也不为过。
她何曾在看守所的小床上睡过?
这段时间她的生活也很单调,就是被提审,录口供,录完了就被放回拘留所,巴掌大的地方,还没她以前住的豪宅一个卫生间大。
小床又冷又硬,就是个床板,上面铺了一层不知道多久没被人清洗过的,都泛黄了的被褥。
拘留所里条件有限,当然不可能跟酒店似的一天一换。
她原本压根都不想碰,但拘留所里除了小床,连个凳子都没有,到了晚上气温降低,她冷的没办法,还是得靠在小床取暖,但一躺下来,呼吸间满是灰尘和不知名发酸的味道,她胃囊里就泛恶心,恨不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就这样,连着几晚上都睡不着觉。
尤其是她不知道警方到底掌握了她多少证据。
在被提审的时候,她旁敲侧击地问过那些警员,但那些警员何其聪明,早就对他们这些犯人的小心思了如指掌,不仅没透露出一点情报,反而根据她试探时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线索,查到了更多的犯罪事实。
心理和生理都备受煎熬的同时,庄萱只能等着林海天赶紧想方设法把她捞出去。
她还是相信林海天对她往日的情分的。
所以这几天无论这些警员怎么想撬开她的嘴,她都咬死不认。
“你不认也没关系,卢医生反正已经是认罪了,有他的口供,还有你们的金钱往来交易记录作为物证你的犯罪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
警员说:“你态度好一点,积极配合,说不定能争取量刑减少,不然就只能从重发落了。”
庄萱始终就是那么一句话:“我没做,我要打电话给林海天。”
警员没办法,只好让人把她重新放回拘留所。
同事拎着打包回来的午餐走过来:“依然没什么进展吗?”
警员:“翻来覆去都是同一句话,要联络林海天。”
“林海天……”同事啃着一块肉夹馍,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今天新闻爆出来了,说林海天宣布和他儿子断绝父子关系。”
庄萱恰好听到这句话,脚步顿时停下来,回过头:“林海天要和林鹿断绝父子关系了!?”
庄萱扑过去紧紧抓住那名警员的衣领,眼神里都在放光。
在她看来,她现在的处境毋庸置疑都是林鹿一手造成的,现在林海天要为了她和林鹿断绝父子关系,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出去的日子有望了!
“呃,”等庄萱被拉开,警员想了想,“林海天断绝关系的那个儿子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叫什么来着……”
警员一拍脑门,“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轩澈,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听见这话,庄萱怔愣了片刻,随后脸唰一下就白了,“不,不不不,不可能…这肯定是你们为了套我的话……”
警员打开手机翻出浏览记录给她看:“这还真不是为了套你的话,你看,新闻里都播出来了。”
庄萱仔仔细细把新闻看完,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嘴唇不停地发抖,双腿脱力,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她才进拘留所几天,林海天怎么忽然和林轩澈宣布断绝父子关系?
难道,难道……
庄萱脑海里轰一声就像被炸开了一样,仿佛他赖以维系的希望突然之间熄灭了,天崩地裂,耳鸣嗡嗡,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浑身不由自主的抖如筛糠。
警员过来拉她:“唉唉,你怎么回事?”
庄萱腿软得就像棉花一样,有人扶着站都站不起来,忽然之间拍着地面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她被两名警员架着拖起来,她绝望地透过玻璃看向远处林立的商厦。
她有种预感,这辈子估计都很难再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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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温泉会所出来,由游艇将他们送回对岸的新京市。
林鹿还有例会要开,先一步坐上姜学文开来的车,他透过后视镜看到盛危也上了钱特助开来的车。
姜学文了解他,见他心情不错,就问:“林总,昨天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林鹿一手握着会议时要用的文件,勾起嘴角,指尖摸了摸唇。
“啊,对了。”姜学文说:“昨天有人来公司楼下找您,因为怕引起骚动,所以我就暂时把人安置在了您常去的钟山高尔夫球场的包厢……”
林鹿疑惑:“什么人?”
“就……”姜学文难得有点吞吞吐吐。
见他这副表情,林鹿顿时意会了:“行了,我知道了,那先开车去一趟钟山。”
“对了,再帮我联络一下鸿弧那边的主编……”
姜学文:“了解。”
半个小时后,车开进钟山高尔夫球场的露天停车场。
姜学文拉开车门,林鹿下车,两人一同轻车熟路往包厢走去。
包厢门一拉开,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柏季言立即站起来,“鹿鹿,你来了!”
林鹿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可以看出柏季言来之前是用心打扮过的,但或许是因为一手创立的双木不复存在,外表再光鲜亮丽,也难以掩饰他表情的落魄和颓丧,就像浑身湿漉漉的落水狗。
啊不对,狗狗多么可爱,用它来形容柏季言都是抬举他了。
林鹿简单点一下头,在沙发坐下,姜学文弯腰给他沏茶,但只沏了林鹿一个人的,柏季言面前的杯子里还是空的。
柏季言心里咯噔一声,姜学文的态度基本上就是林鹿的态度。
林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先开口,包厢里安静得出奇。
柏季言深吸一口气,强笑道:“鹿鹿,我听说又回到林氏了?”
“不错。”
“那太好了,”柏季言说,“林氏可离不得你。”
顿了顿,他又说:“那你从盛危那里搬出来了?”
“嗯,”林鹿笑道:“但迟早还是要搬回去的。”
“搬,搬回去?”柏季言不是傻子,他当然听懂了,林鹿的言下之意,脸色顿时就变了。
林鹿见他想要发火,但又不敢发,只能憋得一脸通红:“鹿鹿你真和盛危好上了?”
柏季言干巴巴笑道:“鹿鹿,你就别,别和我开玩笑了。”
他还以为林鹿说这些话是为了故意气他。
毕竟确实在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忙于工作,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和林鹿联系。
虽说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林鹿住在盛家,为了避嫌把他给拉黑了,但柏季言也未尝不是想借这个机会,给双木的董事会好好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他也并不想一直屈居于林鹿人下。
他这点小心思,林鹿不会看不透,所以他以为林鹿在和他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