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会说话 第7章

  他想跟程祈分享,用手指在程祈后背写字:【听说这花能吃,你吃过吗?】

  程祈专心骑着车,前面几个字没去会意,回头,满眼问号。

  沈夕恒把刚刚的槐花放进程祈衬衫口袋,撩起他的衬衫咬在嘴里,再把他的背心往上一提,直接在他后背皮肤上写刚才的字。

  沈夕恒写完还做了个类似用黑板擦擦黑板的动作,以掌手抚过程祈的整个后背,几乎是立刻,程祈脖子的绯红往耳朵蔓延,汗流的更欢了。

  “哇喔,原来‘汗如雨下’真的不是夸张的手法。”

  程祈一分心龙头没把稳,自行车歪歪扭扭往前行,沈夕恒手还在他衣服底下,本能地环住程祈腰:“小聋子你搞什么,能行不?不行让我来。”

  前面的人稳住心神捏了下他手臂,意思是:“我可以。”

  路边一棵榕树下开着一间小卖部,沈夕恒拉程祈衣服,在他后背写写划划:【停车,我渴了,要去买水。】

  程祈应该渴了,吃那么多重油重盐的东西,忘记给他买饮料了。

  小卖部总共没几种水,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冰红茶,瓶子褪色到看不清原本包装纸的橙汁,看得清牌子和生产日期的只有门口放着的矿泉水和可乐,沈夕恒拿了两瓶可乐,比划着问程祈:“可乐行吗?”

  程祈摇头,意思是不喝。

  沈夕恒没看明白,“那就矿泉水,我拿可乐。”

  他撞了撞程祈,打字:【你请我吧,给你一个请我喝水的机会。】

  这样程祈不会有心理负担,吃了他的东西还了他水,两清。

  程祈在他没说话时已经将钱掏出来了,沈夕恒跟这里的人不一样,他是真的把程祈当普通人当正常人。

  自从搬来栖霞镇程祈受过很多人的照顾,他们都会说:“这孩子太可怜了,能帮衬着点。”

  只有沈夕恒不一样,他没有觉得他可怜,平等的对待他。

  两人倚在榕树下喝水,程祈拧开矿泉水仰头往嘴里灌,喝太猛水顺着他漂亮的下颌线流进脖子,沈夕恒小声:“喝个水用不用这么帅,没天理啊,果然,上帝是公平的,你虽然不会说话也听不见,但脸好看。”

  程祈猛的呛住,头往旁边一歪,剧烈咳嗽。

  “喝慢点。”沈夕恒上前欲帮他拍后背,被他抬手挡开,扶着树杆继续咳嗽。

  沈夕恒打开可乐喝了两口,皱眉:“这什么可乐?怎么这么怪?”

  可能是被太阳晒过,温的,没气,像喝放了好几天的糖水,黏,腻。

  他拧起瓶盖往店边上的垃圾筐扔,程祈接住,沈夕恒抬眸:“怕浪费?这个不好喝,我还是去买矿泉水吧。”

  程祈接过可乐,拧开盖对着瓶口喝了一口,点点头,意思是能喝。

  沈夕恒惊呆了:【这瓶没气,不能喝,你要我再买一瓶给你,不过不在这家买,他家冰柜完全不冻。】

  程祈比划:“不用,这个就行。”

  “那我喝你的水吧。”

  他没想那么多,程祈是个节俭的人,从他的穿着不难看出,沈夕恒不想让他觉得他这个城里人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接过程祈的水直接喝了小半瓶。

  喝完才反应过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以前跟蒋巍然一块打球,他喝过的水蒋巍然抢过去喝他都会追着蒋巍然打,更别说喝蒋巍然喝过的水。

  怎么倒了程祈这儿变得这么理所当然了?

第9章 谁打你了?

  将沈夕恒安全送到家,程祈回到家,好几天没出房门的母亲何似花坐在门口,问他:“去哪了?”

  程祈放好车,去替她拿披风,她身体不好,夏天也不能随意吹风。

  “是不是跟前面那个小男孩出去玩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随便交朋友,谁都不可以,你忘记了吗?”

  程祈拿过一旁的木棍递给她,低着头跪在她面前。

  何似花接过棍子对着他后背猛抽,“你记住,妈不是打你,而是让你长记性,不要随便交朋友,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打的用力,一下又一下,“他会走的,他只是一个过客,他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你要知道交朋友是要付出代价的。”

  程祈咬牙,最后一棍被母亲打倒,何似花也因为用力过度从椅子滑下,程祈赶紧扶住她,用力点头。

  沈夕恒中午没吃饭,家里有米有面有菜有蛋,他不想煮,倒不是他懒,他有自知之明,就他煮的东西,流浪狗都不吃,他可不想浪费食物。

  翻出半盒饼干就着水塞了几块, 吃完上楼睡觉。

  醒来做试卷,做到烦燥,他哥出的试卷也太难了,专挑他的短板出题。

  很烦燥,笔一扔腿往桌上一搭,上线玩游戏。

  一局没杀完,越玩越没意思,又去楼下转了一圈,大白天的程祈家大门紧闭,沈夕恒慢悠悠地从他家门前溜过。

  好无聊。

  沈夕恒坐在门口盯着树杈的一只蝉出神,太无聊了,也不知道小聋子去哪了。

  算下来一个下午沈夕恒从程祈家门口路过五次,这里枯燥的就像屋沿那只一下午爬了不到十公分路程的蜗牛,不,是比蜗牛更无聊。

  第五次经过时,何似花看向窗外,对着正在帮她分药的程祈说:“看,他在找你,繁华都市出来的小孩好奇心重,喜欢新鲜感,你以为他缺朋友,他缺的只是玩具。”

  晚上,沈夕恒煮了碗面,煮得一塌糊涂,他也不想用“一塌糊涂”来形容一碗面,但真的就是一塌糊涂。

  蛋煎糊了,外婆家的灶是烧柴的,火候难控制,蛋打下去就糊了,面煮成一团,煮完是糊状的。

  村里没有外卖,更没餐厅,外婆打电话过来时他正艰难的吃着面:“外婆,您就放心吧,我自己煮了面。”

  “呦,是我小瞧你了,你妈说你只会煮泡面和烧开水。”

  “那是她不让我煮,我都没施展厨艺的机会,您就放心在那边待着,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那外婆就放心了。”

  话都吹出去了,自己煮的面,哭着也要吃完。

  晚上,小聋子还没出来。

  沈夕恒在二楼窗户看了半天,他家亮倒是亮着,大门依旧紧闭。

  终于,门开了,屋里的光泻出来照亮大门口一块范围,小聋子拎着一只红色的塑料桶从光里走出来,沈夕恒无聊症发作,跳下飘窗往楼下跑。

  这寂静苍白的夜不找点事做简直是浪费时光。

  程祈提着一桶衣服走到房子旁边的水龙头边上洗,他家的水龙头在屋子侧边,终于把妈妈哄睡着了,爸爸去田里守夜,今晚不回来,他家脏衣服不过夜,多晚都会洗干净。

  程祈点亮屋侧墙的灯,蹲在旁边打水搓衣服。

  不知道那位娇养的小少爷睡了没有,程祈向前面楼望去,黑漆漆一片,应该是睡了。

  刚搓完第一遍正在冲水,水从木盆漫出来溅湿他的裤角,他弯腰卷裤脚,要起身时看见前面停着一双穿着人字拖的脚,抬眸,前面的少爷端着盆面露不悦的盯着他。

  程祈直起身,沈夕恒把盆往地上一放,去关他的水龙头,“水满了,浪费水。”

  他没说来干什么,就这么跑来了,程祈看向他的盆,毛巾,牙刷,要换洗的衣服。

  沈夕恒拉起程祈湿漉漉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的写:【能借个地方洗澡吗?】

  家里妈妈在睡觉,她晚上吃药一般不会醒,程祈可以带沈夕恒回家偷偷洗个澡,他反手抓住沈夕恒的手,学着他的样子在他手心写:【你想去我家洗,还是我陪你去井边洗?】

  还没在井边洗过澡呢,沈夕恒写:【那去井边,这么晚了你家人应该睡了,就不去打扰了。】

  【好。】

  沈夕恒蹲在一旁看他洗衣服,他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衣服刷完领口刷袖口,就连毛巾都要来回搓洗,沈夕恒是想帮忙的,程祈不让。

  晾完衣服程祈再次抓过沈夕恒的手,【等我,我去拿手电。】

  【你洗澡了吗?】他应该没洗,裤子湿这么一大片。

  【没。】

  【那你带上衣服,陪我一块儿洗。】

  程祈犹豫几秒,【好。】

  这会儿觉得村子里的夜美丽逸静,程祈走在前面,沈夕恒怕蛇怕虫,白天还好,晚上他可不敢随便乱走,只能紧贴着程祈跟着他的脚步走。

  到井边,程祈先将手电固定在井边的木桩上,然后抛桶打水,水拎上来,他在井沿边写字:【脱衣服。】

  沈夕恒借着手电的侧光打量他的脸,坏心思瞬间涌上心头,【脱光?】

  果然,哪怕光线黑暗沈夕恒都能感觉他的脸又红了,这人属虾子的吗?动不动红满身,别说,这反差萌还挺可爱。

  【随你。】

  沈夕恒脱得只剩底裤,指指程祈,比划着:“我脱了,该你了。”

  程祈转过身,背对着他脱衣服,他脱衣服都跟沈夕恒不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利落,双手左右交叉提着衣服下摆向上一提,衣服跟着手褪下露出后背,他的后背交错着深浅不一的红痕,像是新添的,沈夕恒心一颤,抬指摸上去:“这是怎么伤的,谁打你了?”

  知他听不到,沈夕恒拉着他转身,将刚刚的话写在井沿边。

  程祈回答他:【背柴伤到的,不碍事。】

  沈夕恒不太相信,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再追问。

  “井里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还挺吓人的,不会有蛇吧?”沈夕恒站在程祈面前自言自语。

  程祈在井沿边写:【井里没蛇,田里可能有,我会看着。】

  “嗯?你是不是能听见?上次你说猜的,这次也能猜到我说什么?你神啊。”

  【唇语。】

  原来是这样,会看唇语,“那你先前不说,故意想看我的丑字是吧。”

  程祈抿嘴笑了下,他穿着长裤,裤子没脱,弯腰掬起水拍拍胸口,然后起身起提起桶从脖子开始往下冲水。

  沈夕恒看呆了,还有这种洗法?

  此刻的程祈仰着头,水从他的喉结处下滑,沈夕恒也学着他的样子提上一桶水从头浇下,这一浇直接给他冻懵了。

  他抱着胸直抖,“夏天的水怎么这么凉,不是说井水是温的吗?”

  程祈拿包巾替他擦,重新打水,拿起瓢往他身上慢慢浇水,奇怪,刚刚冰冷的水这会儿好像带着点温度,又没那么冷了。

  沈夕恒觉得程祈是个很神奇的存在,有他在干什么事都不无聊,他是不会说话,安静的陪在身边,可跟在待一块儿比干其他事有意思多了。

  洗完回家,程祈看着沈夕恒进屋关好门自己才回家。

  何似花坐在黑暗中听着程祈回屋,关门,进卧室,关灯,上床,她听话懂事的儿子学会背着她做她不允许的事了。

  隔天,沈夕恒打开门准备去找程祈,在门上看到程祈贴的字条:【我妈妈生病,我陪她去看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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