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豫万万没想到李君臻这么为难的事,竟然是他那天给的伞。
这种伞他家里多的是,过年过节,品牌方都会回馈老顾客,或者VIP顾客,送他们店里的东西,不止伞,还有箱包啊,丝巾啊等等小东西。
简豫连忙道:“没关系,那也是别人送的,你弄丢了就丢了,不要放在心上。”
李君臻盯着桌面,犹豫地说:“可是,如果我没有不小心€€€€”
“不小心,下次注意点不就行了?真的没关系。”简豫打断他,笑着起身,“走吧,我先送你回电视台。”
“好。”李君臻只得起身跟上。
上车的时候,李君臻心想,不知道以后简豫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即使过来,他也不一定会碰到他。
也许是在车上比较沉默,简豫看了出来,下车的时候,简豫还拿了一盒没开封过的巧克力给他。
“下午你们不是要吃下午茶吗?拿去吃吧。”简豫说。
今天一天都是又吃又拿的,李君臻道谢了,目送简豫的车消失在视野里。拿着巧克力等电梯的时候,李君臻摸着巧克力的盒子,上面都是法文,李君臻不认识。
他原本不是小气的人,但是简豫送给他的巧克力拿给别人吃,他又舍不得。
一直纠结到进了办公室,李君臻看到自己桌上有一杯打包的咖啡,他终于下定决心,把巧克力拆开,一一分别周边的前辈。
有人拆开就吃了,当即道:“这个味道不错,君臻,还有没有,再给我一个!”
一盒都分光了,李君臻只好把留给自己那个给了前辈。
有识货的,笑着对李君臻说:“哇,这是君臻你买的吗?破费啦!”
李君臻摇头说没关系,坐回位子上,还能闻到浓郁的巧克力香味,可惜他自己都没吃到一颗。
算了,李君臻心想,吃不到才好,就不会记得味道。
下午有前辈进来说:“电梯在维护,你们有事的话,等一会儿再下去。”
“怎么啦怎么啦?电梯出事了?谁困里面了?”
那前辈摇头:“没人困里面,咱们电视台不是人越来越多了吗?说是要调低载重量,降低电梯超载危险。”
其他人一听里面没有八卦,都坐了回去。
“这样也挺好的,坐电梯不挤了,不然每次中午吃饭都把人挤死。”
有人好奇原因:“好突然啊,之前也不是不挤,也没见人去关心一下,今天就调了。”
“谁知道呢,上面的高层心血来潮吧。”
只有李君臻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些感觉微妙,是简豫做的吗?
他感觉是简豫,下意识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段文字,手指却在发送的按钮上迟迟落不下去。
也不是没有想过他们俩的差距,只是越接触感受越深。李君臻把写好的短信读了一遍,不知道办公室谁叫他的名字,李君臻应了一声,低头把短信删了。
憧憬是憧憬,他想,憧憬距离现实太遥远。
不要再想了。
时间平缓流淌而过,李君臻这个月换到了编辑部。刚刚熟悉了新部门的工作流程,就听到这个部门的前辈宣布了一个新闻:“上面决定要公开办一个编剧大赛,方案都发给我们了,大家放下手上的事,我们下午先开个会。”
编剧大赛?李君臻一愣,作为实习生,也有一个后排的位子。
凤凰台的电视剧部门竞争激烈,这也是简豫上台后改革的重要部分,采取了实时收视率来评选一部电视剧的命运。
但是数据统计出来,台内还有个优劣之分,一放到全国,就有点不上不下了。
编剧大赛,一听就是上面觉得他们电视台的编剧人才凋零,要吸收新血液了。
李君臻听得仔细,主要是这个编剧大赛的奖金很丰厚,入围了正赛就有奖金,多少名就有推荐资格,第一名不用说了,给作者高额的购买版权费,还会直接拿来拍成成品。
这个风格,多多少少就有点放出凤凰台的新风格了:他们重视编剧。
不论这个比赛是不是释放凤凰台的野心,李君臻都觉得说自己可以试试,又不限制参赛人员,以及大赛主题也适合,并且他有个十分强烈的灵感。
阶级是分气味的。李君臻虚构了一个贫穷的主人公,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走上了伪装富人的生活。他伪装的很成功,虽然遇到了很多危机时刻,但是都让他化险为夷,并且爱上了一位性格纯真却害怕穷人的千金大小姐。
两人很快相恋,直到亲密接触的时候,千金大小姐抱住他,忽然很不解地说:“你的身上有一种廉价肥皂水的味道……”
洗澡是私人的事,只有洗澡的时候,主人公可以独处,他可以做自己,他就按照以前习惯洗澡,却没想到被千金大小姐闻了出来。
主人公伪装富人的生活,第一次出现了真实的裂痕。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后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李君臻不忍心,决定写个戛然而止的结局。
大赛的时间截止时间在年前,李君臻写完的时候,堪堪在截稿期前两天。
李君臻第一次写剧本,要系统学习的东西很多,这个准备工作就花了他不少时间。
交完稿,办公室的前辈问李君臻后天有没有事,没事颁奖典礼那天留下来帮忙。
李君臻这个时候已经搬出学校,租了个小房间住着,空间小,又冷得人一口热气都没有。
房东电费收得高,李君臻舍不得开空调烧钱,宁愿待在电视台内,起码这里暖和,用电脑也方便。
他答应下来,前辈就招他过来,跟他说颁奖典礼的事,他们负责什么区域。
听到电视台的高层都会过来,李君臻心里一动,都会过来?简豫也会过来吗?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简豫,李君臻赶紧集中注意力,专注前辈的话。
颁奖典礼那天,李君臻换上了黑色制服,戴上了入耳耳机,被推到了颁奖现场的给嘉宾引导座位的活儿。
还是他长得相当可以,一般人都分不到这样的活计。
一个对打扮很有心得的前辈看到李君臻还是和平常一样的打扮,不由分说将他拖进了化妆室。
从化妆助理那儿借了€€喱,然后摁着李君臻的头就喷了上去,李君臻的刘海一下全给捋了起来。
“这样多敞亮!不比今晚过来的明星差多少!”前辈很满意自己抓出来的发型。
李君臻都没来得及看他被前辈弄成什么模样了,就听到耳机里传来现场编导的声音,说有嘉宾进场了,让所有人就位。
李君臻于是赶紧辞别了前辈,去前场待命。
不知道是不是他脸长得太嫩,李君臻刚刚站好,就有人过来问他事情,李君臻一下子就忙碌起来了。
随着红毯逐渐进入尾声,李君臻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他忽然目光一停,落在入口的位置。
李君臻眨了一下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一瞬间简豫似乎也感受到他的目光,朝他这边看过来。
李君臻没有来的心脏有一种紧缩的感觉,他赶忙低下视线不去再看。
简豫在另一个入口入场,李君臻这边嘉宾都快坐齐了,也不用他过去。
他转了身,将面孔对着舞台,这样待会儿也能注意到简豫在哪个位子落座。
等了一会儿,李君臻都没看到简豫的身影,大厅都黑了下来,待会儿就要正式开始颁奖典礼了。
李君臻心想,简豫不会就过来点个道,然后就走了吧?
他再也忍不住,回头过去看刚刚简豫出现的位置。
目光落在入口,果然那边只剩下今天的安保人员,李君臻心里一空,说不出来的失落。
耳机里传出编导的声音:“李君臻,你出来吧,可以换班了。”
李君臻听到声音,马上整理情绪,等有人过来,他对对方点点头,也不在乎看不到颁奖典礼的直播,径直出了大厅。
出了门,李君臻摘下耳机,心情仍然低落,过道上还是人来人往,非常吵闹。
李君臻穿过这些人,忽然听到一个低浑的声音,立刻回头看过去,结果根本不是简豫。再仔细一听,其实声音也不像。
大概李君臻的目光有些直接,那人被看得莫名其妙的,李君臻赶紧尴尬一笑,转身离开。
他先把耳机还了,又去换衣室把衣服换了,之前还很担心前辈给他弄的头发,实际这次换衣服,李君臻一次也没有心情去看一眼。
大楼前面全是记者,李君臻选择了从后门离开。
走出去的一刻,李君臻想,如果就这样保持距离,他和简豫就像两条永不交集的平行线吧。看似生活在同一空间下,但是谁也接触不到谁。
再过一段时间,简豫就再也不记得他。
差不多就这样了。
大部分人的暗恋都是无疾而终的,李君臻不断告诉自己,别再想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个念头执着地对他说,你从不主动,一次主动也没有,人家凭什么记得你?
他对你明明很好啊,从来都是好言好语,请吃饭,送东西,就是自己有些时候不识相,还会担心他淋湿,借自己的伞给他。
你甘心吗?
你甘心吗?
李君臻被自己逼得眼睛发热,他抬起手,站在后门口,掏出自己的手机,什么都没想,从通讯里点开简豫的那一页,然后直接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听筒里显示出电话拨通的提示音,李君臻握紧手指,数着“嘟€€€€”的等待接起的声音。
李君臻的身体越来越无力,他慢慢放下手机,心想,这下不用不甘心了吧,以后都€€€€
“喂?”思念了很久的声音忽然从话筒里传出来。
李君臻心神震动,连忙将手机放到耳边,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说什么,“简、简先生?”
“嗯,是我。”对方好听的声音笑着道:“君臻,你在紧张吗?”
当然紧张。李君臻死死咬住嘴唇,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我,刚刚在现场看到了您……”
简豫那边传来明显的掌声,李君臻意识到简豫可能在现场,没在观众席,贵宾厅?他连忙道:“对不起,您在忙吧€€€€”
“没事,”简豫说,“我就是个观众,用不着我忙。倒是你,今晚很累吧?”
李君臻转身对着后门的大理石柱,用手扣着柱面,道:“还好,我已经换班了。”
他心想,简豫果然没有注意到他。
谁想,简豫“嗯”了一声,道:“我知道,看你站了那么久,就让人把你换下去了。”
李君臻的面颊被这一句话轻易烧得滚烫,他也才意识到,现场编导在耳机是叫他的名字的,原来不是编导记住了他,而是简豫吩咐过的。
“我,……谢谢您。”李君臻声音轻轻的说。
简豫笑着道:“要过年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对了,你现在在哪儿?”
李君臻说:“在电视台的后门口,我也打算现在就回去了。”
简豫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李君臻听到简豫说:“我叫司机去后门接你,别打车了,今晚这边的路你肯定等不到车的。”
今晚明星大腕云集,交通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