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让对白小柯的长相非常熟悉,在梦里见过无数次,但现实中这是他第三次和白小柯碰面。
第一次是在酒店里,第二次是在温泉山庄的停车场外。
不管是和前两次还是和梦中做对比,白小柯都在外形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瘦了一大圈,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浓重。
哪怕今天的白小柯穿得还算精致,却挡不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颓靡和疲惫。
不知怎的,眼前的白小柯和梦里的李蕴竟有片刻的重叠。
白小柯似乎走上了李蕴的路。
“你知道我和萧致的关系吧?”
白小柯的声音拉回了李明让的思绪,他微点下头:“知道。”
“我也知道你和李蕴的关系,我听萧致说了。”白小柯话音一顿,目光从李明让的头扫到脚,他没有接着刚才的话,而是突兀地问,“今天周六,你来这里做什么?做兼职吗?”
李明让如实回答:“我在做家教,学生住后面小区,我等他过来。”
“做家教啊?做家教好,比在夜店打工好多了。”白小柯的话里没有嘲讽的意思,仿佛坐这里真的只想和李明让拉家常,“李蕴知道吗?”
“知道什么?”
“知道你做了这么多兼职,还出来做家教。”
“知道。”
“真好啊。”白小柯垂着眼睛,捏着自己的手指,话题又是一跳,“我和萧致分手了。”
李明让没有说话。
他挺意外的,他觉得萧致和白小柯挺配,贬义地配。
“是不是一点都不意外?”白小柯自嘲地笑。
不,我很意外。
李明让心里想着,却依然没有吭声,沉默半晌,才道:“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希望吧。”白小柯转头看了看这家便利店,有些唏嘘,“或许只有这里才适合我们,但愿你能成为特例吧。”
白小柯走后,李明让摁亮手机,继续翻看聊天记录。
和白小柯的一番对话犹如一阵微不足道的风,从他心湖上吹过€€€€没有刮起任何涟漪。
都是不重要的人和事罢了。
元旦节当天,李明让跟着李蕴回了李家。
李老爷好了很多,头上的纱布也拆了,就是剃光的头发还没长好,只有一层青茬,这对上了年纪却注意形象的李老爷来说打击巨大,又不能戴帽子遮挡,于是整天闭门不出。
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一家三口加上李明让围桌而坐。
李老爷照例问了李明让一些学校里的事,其实李明让在学校里表现优异,他也有所耳闻。
很多企业喜欢和高校合作,发掘高校里的人才,甚至在学生高考时就准备奖金,李明让作为省状元,陆续拿到了不少企业发下来的奖金,其中就包括李家的公司。
近两年李老爷受几个年轻朋友的影响,想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做出一些网络成绩来,公司还没成立,方案还没想出,一切起于一个念头,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李明让,或许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把李明让招揽到自己手下。
李明让听完李老爷的话,摇头拒绝:“抱歉,叔叔,我已经有自己的安排了。”
李老爷有些惊讶:“这么快?你才大一啊。”
李明让点头:“我在高考前就想好了以后要做的事。”
“爸,你的算盘倒是打得好,但人家李明让是要创业的。”李蕴插了一句,“人家可是省状元,哪有省状元出来给人打工的?”
李老爷一眼瞪去。
李蕴缩起脖子,默默给自己夹了块肉。
李老爷看向李明让:“你想自己创业?”
李明让点头。
“想法有了吗?”
“只有初步计划。”
“资金呢?”李老爷说,“创业这玩意儿就是个火盆,你把钱扔进去,烧得只剩下灰,一旦你没钱烧了,那火烧得再旺都会熄灭。”
李明让哪儿能不懂这个道理,他说:“现在还早,等我大二大三的时候再去拉投资。”
“这样吧。”李老爷放下筷子,手指在饭桌上点了点,“你拟一下你的计划发给我,我看着行的话,给你投百分之五十,只要预算合理。”
李明让眼里微微一亮,他抿唇看了李老爷许久,说道:“谢谢叔叔。”
李老爷笑着摆手:“一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吃完饭后,天色也暗了下来。
李明让没有回去,而是留下来和李蕴一起跨年。
临近新年时,外面下起了小雪。
李蕴裹了件羽绒服冲进庭院里,伸手接了半天,只接到一些零碎的小雪花,但他还是开心得眉开眼笑。
“下雪了。”雪花在李蕴的手心里融化,他嘻嘻哈哈地把水擦到李明让的外套上,整个人也挂了上去,“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李明让看着天:“这雪怕是要下一晚。”
“那明天可以堆一个小雪人了。”李蕴开始期待,完了又说,“对了,你不是说我爸知道我俩的事了吗?可他一个字都没提啊。”
李明让捏他脸:“他提了。”
“哪儿提了?”
“你想想。”
李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他记得他爸和李明让光说创业的事了,连他李蕴的名字都没说。
“你说呀,哪儿提了?”李蕴晃李明让的肩膀。
可李明让只是笑,随即突然凑近,在李蕴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新年快乐。”李明让说。
李蕴抬手看了眼表,刚过十二点,他咧嘴一笑,你来我往地在李明让的嘴唇上重重啃了一下:“新年快乐。”
第50章 集团小少爷x工地工人
今年立秋得早, 八月初就立秋了,但直到九月初,这天依然热得人心烦气躁, 工棚外的知了拼命地叫, 像是要赶在夏天的尾巴把人的火气全叫出来。
“叫叫叫,叫个没完了是吧!”有人忍无可忍, 从床上一跃而起, 操起门后的一根长竹竿就往外冲。
不多时, 知了叫声没了, 工棚里得到短暂的安静。
几个人躺在床上吞云吐雾,手枕在脑后, 视线时不时瞥向和门对角那张架子床的下铺。
“诶, 你们说邓明姜最近怎么回事啊?以前没见他这么多瞌睡, PAO泡拯理晚上睡了,中午还睡, 跟睡不醒似的。”
“关键是你们不觉得他睡着的样子很奇怪吗?被谁下了诅咒一样,昨天上工前,我喊了他大半天才把他喊醒。”
“哎哟, 你们也发现啦?好多次看到他睡得好像要厥过去一样,可把我吓得……”
几个人仗着邓明姜睡眠深, 说话没有收敛,可说着说着察觉出了不对。
其中一人疯狂咳嗽。
“明姜啊, 你醒了?”咳嗽的人尴尬地笑。
其他几人同时一愣,说话声戛然而止,都静得仿佛被人点了哑穴。
还是刚刚咳嗽的人把抽到头的烟嘴往地上一弹:“快上工了, 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吧。”
他们住在工棚二楼的房间,门对面的墙壁上有两扇挨在一起的窗户, 窗户向阳,外面几棵没被铲掉的枯树挡不住火辣的阳光,全落在了薄得跟纸似的窗帘上,也把一个房间照亮大半。
房间里有六个架子床,共睡十二个人,邓明姜睡在和门对角的架子床下铺,也是光线照不进的地方。
其他人的床上亮亮堂堂,唯独他那一片被糊上一团模糊的黑,只能看到一个原本面朝墙壁侧躺而睡的高大身影缓慢地坐了起来。
邓明姜又睡了一个很累的觉,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他刚才睁眼的时候,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伸手摸到枕头边上一盒剩了一半的烟,抖出一根,打火机啪嗒一响,明亮的火舌舔燃了烟尾巴。
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烟,深吸一口,白雾从嘴和鼻子里喷出。
尼古丁的味道让他飘浮的思绪落回现实,他把手伸到床外抖了抖烟灰:“文哥,几点了?”
“一点四十五了。”刚刚咳嗽的人也是文四顺回,“还有十五分钟。”
中午阳光晒人,他们有三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从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
邓明姜把烟叼在嘴里,穿上人字拖后起身往外走。
被窗帘稀释了的光线终于照到他的脸上和身上,他穿了一件黑色背心,露出来的手臂肌肉鼓鼓囊囊,下面是一条深灰色的短裤,他身量极高,一米八八左右,肩膀宽阔而厚实,他的长相和身材一样优越,鼻梁高挺、浓眉大眼,不笑时还挺严肃,笑起来就显得吊儿郎当、不务正业。
在一群奔四奔五的大老爷们里,二十七岁的邓明姜是最年轻、最帅气的一个,可惜是个烟鬼,女人不追、恋爱不谈、就喜欢找个地方窝着抽烟,白瞎了他的长相和身材。
打开门,迎面撞上一个从外面回来的工友,手里拿着赶知了的长竹竿。
“老许,这么慢啊。”文四顺在床上喊,“几层楼梯爬这么久。”
许贵不知道从哪里过来,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跟邓明姜打了声招呼,然后侧身进入房间,把长竹竿放回门后,一边拿起水壶一边说道:“€€,我看热闹去了。”
“什么热闹?”
“杨哥不是回来了吗?他说今天我们这儿要来一个新人。”
“那有什么稀奇?”文四顺不以为然。
工地上干的都是苦力活,任务重、时间紧,要是干得慢了,工头杨健康会跟催命似的在屁股后头催,想歇都歇不了。
所以工地上来的人多、走的人也多,但每走一个,杨健康就会立马拉人补上。
“你以为新人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吗?”许贵呵呵一笑,咕噜咕噜地灌了半瓶水,手背往嘴上一抹,“新人是季老板的小儿子。”
其他人惊得坐起了身。
“季老板的小儿子?他来我们这儿干什么?”
“当然来干活喽。”许贵坐到床上摸烟,“杨哥说那个小少爷在家里犯了什么错,被季老板扔来这里了,还让我们多照顾一下。”
“啧。”其他人说,“我是来挣钱养媳妇孩子的,又不是来给小少爷当佣人的,照顾个屁,谁爱照顾谁照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