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房间门外,邓明姜摸出房卡开门,拎着季初燕进去后,他一边关门一边说:“以防万一,还是注意些好。”
“什么万一?哪些万一?”季初燕不依不饶地问。
邓明姜低头看他:“传进别人耳朵里的万一。”
季初燕一副横眉竖眼的样子,看着更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搞地下情?我们只恋爱不公开?”
邓明姜把人拖到床前坐下,蹲下身给人脱鞋。
拿来拖鞋放到季初燕的脚边后,他才嗯了一声。
季初燕猛吸口气,声音一下子抖了起来:“邓明姜,你什么意思啊?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时候,我就那么上不得台面吗?”
邓明姜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搭着膝盖,他抬头和季初燕对视。
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刚刚气的,季初燕眼眶泛红,里面笼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
他咬着下唇,脸上尽是不甘的表情。
“万一传到你姐姐耳朵里了,你怎么跟她们解释?”邓明姜不慌不忙地开口,“我没有江瑞那样的家世,也没有江瑞那样的学历和工作。”
话音未落,季初燕眼睛一酸,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弯腰拉起邓明姜的手:“邓明姜,对不起,我之前……”
结巴半天,也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那件事像是卡在他喉咙里的一根刺,根本拔不出来,可每次咽口水都能感觉到刺的存在。
如果时间倒流就好了。
他宁愿当个哑巴也不要说那些话。
“我不介意让我姐姐知道,我爸妈知道都行,我的生活我自己过,他们的看法没有我自己的感受重要。”季初燕流着泪说,“而且你真的很好,邓明姜,你比江瑞好多了,你只是在有些时候没那么幸运罢了,我经常在想,还好我遇到了你,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你,我还在和江瑞纠缠,我不知道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我没有大家庭,也没有小家庭,可能生活在一滩烂泥里,拔不出身,每天都是煎熬。”
他的身体从床上滑下,蹲到地上,伸手抱住邓明姜。
“对不起。”他说,“之前伤害了你,我每天都在后悔,每天都在想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就好了。”
邓明姜叹气,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没有怪你。”
“我怪我自己。”季初燕太难受了,堵在胸口的闷气变成眼泪发泄出来,“如果我没有对二姐说那些话就好了。”
这天晚上,两人依然挤在一张床上睡。
季初燕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初秋的九月,他因赶走了他爸总经办里的那个女人而被他爸丢到工地上,但他没有结识邓明姜,他发现江瑞劈腿后开始和江瑞纠缠,先是要求江瑞断开那些联系,后是忍受不了江瑞的欺骗开始大吵大闹,他硬生生地被江瑞磨成了敏感多疑、情绪不稳、疯疯癫癫的性格,可他没有退路,他爸妈都不着家,两个姐姐婚姻幸福,得罪过他和被他得罪的人有无数个,都等着看他婚姻破裂、看他的笑话,他独自强撑着,为了一点可怜的面子。
整个梦走马观花,很多细节来不及展现,可整条故事线又无比清晰地从季初燕的意识里闪过。
那种压抑、痛苦、麻木的感觉几乎深入骨髓。
季初燕睁开眼睛,心跳极快,有那么一瞬,他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温和的阳光穿过薄薄的窗纱,室内半亮不亮。
季初燕抬头看到邓明姜的脸,对方还在睡,眼皮轻轻搭着,眼睫很长、又密,没有表情的脸和平时一样,即便闭着眼睛也有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冷漠。
他回想起刚刚的梦。
梦里全是江瑞,没有一点邓明姜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种梦,可能是昨晚邓明姜提到了江瑞,也可能是江瑞的所作所为已经成了他之前的心理阴影。
还好是梦。
季初燕把脸贴到邓明姜的胸口上,听着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怦怦跳动,他呼吸渐缓,仿佛终于活了过来。
他无数次地感到庆幸,他遇到了邓明姜,否则他的人生真的会像梦中那样变成一滩烂泥。
搭在他腰间的手动了一下,抬上去揉他头发:“怎么了?”
季初燕抬头看去,邓明姜仍旧两眼紧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他凑上去亲了亲邓明姜的嘴唇:“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以为邓明姜会像以往一样嗯上一声就不说话了,没想到邓明姜问了一句:“什么噩梦?”
季初燕心里一喜,一时宛若有春风拂过,原本干涸的土地里钻出无数朵鲜艳的小花。
有几秒里,他感动得几乎落泪。
“我梦到我和你没有相识,我和江瑞也没有取消婚约,我看着他劈腿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后面他连谎话都懒得说了,我就和他吵架,但吵不过他,我每天都哭,哭得眼睛都肿了。”季初燕闭了闭眼,不想再回忆那个压抑的梦。
邓明姜的手绕过他的耳朵,指尖搭到了他的眼睛上。
“梦都和现实相反,你和江瑞已经没有瓜葛了。”
“嗯。”季初燕拿下邓明姜的手,放在嘴边,没舍得咬,只用牙齿轻轻地磨。
“不过你梦里的有一点和现实相同。”
季初燕抬头:“哪一点?”
“爱哭鼻子。”邓明姜趁机捏了下他的鼻子,“就算没有江瑞,你也天天哭。”
“……”季初燕气得翻爬起来,扑到邓明姜身上,“我哭还不是因为谁?都是被你气的,你太气人了,我又坐动车又转大巴地跑来找你,可你连你的家门都不让我进,下那么大的雪还让我自己去找宾馆,你的心就是石头做的!”
说完,拿起自己的枕头去砸邓明姜。
邓明姜抬手挡在身前:“别闹了。”
“我就闹,我就闹。”季初燕岔开双腿骑在邓明姜身上,气急败坏地吼,“邓明姜,我要挖开你的心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
话刚说完,手腕就被拉住。
邓明姜将他往下一拽,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抬头吻住了那张合不上的嘴。
然后,室内安静了。
邓明姜的耳朵也终于清静了。
第107章 集团小少爷x工地工人
不一会儿, 季初燕往下滑去,钻进了被子里。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但这种事只做一次还是熟不了, 季初燕只做了几分钟就嘴巴酸得不行。
他吐出来。
“我不行了, 舌头动不了。”季初燕拿纸擦掉嘴边的唾液,黑眼珠一转, 试探地说, “我换个地方帮你。”
邓明姜:“……”
季初燕说完就去翻床头柜的抽屉。
邓明姜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忍无可忍地起身拉过季初燕的手:“够了, 我们该起来了。”
往常季初燕被他一拉就动了,这会儿却跟溜在外面不想回家的宠物犬似的, 怎么拉都拉不动。
季初燕固执地站在床头柜前, 手搭着抽屉把手。
“你急什么?不是下午才走吗?”
“起来吃饭。”邓明姜说, “而且我们还没洗漱。”
季初燕问:“你饿了?”
邓明姜说:“对。”
季初燕百般不舍地抽出在抽屉里乱翻的手,拿起柜上的座机话筒, 一边瞅着座机上贴的纸条一边嘀咕:“我记得可以点餐,不知道是不是直接打前台的电话……”
话没说完,一只手伸来, 拿过话筒直接挂断。
邓明姜提起裤子从床上下来,拽着季初燕的手往卫生间走。
季初燕挣脱不了, 只能嚷嚷:“你不是饿吗?打个电话点餐就行了。”
说完,人被邓明姜推进卫生间。
邓明姜挤好牙膏, 把牙刷塞进他的手里:“刷牙。”
季初燕接过牙刷,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然而邓明姜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牙刷上挤了牙膏:“刷完洗脸, 然后出去吃饭。”
季初燕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认命地刷牙。
何寒和朱小爱等人都快把午饭吃完了,邓明姜才拉着无精打采的季初燕走进餐厅。
酒店的餐厅是自助的,季初燕坐在椅子上,邓明姜去拿食物。
朱小爱看着季初燕在短短一分钟内打了五六个哈欠,不由得笑道:“昨晚没睡好吗?”
季初燕摇了摇头:“没怎么睡。”
朱小爱噗嗤一笑,正想幸灾乐祸地说点什么,结果转头对上何寒的目光,她这才反应过来€€€€
情侣俩在酒店里没睡好。
原因是什么?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于是她笑不出来了,更年期的愁容再次出现在那张年轻的面孔上,她欲言又止半天,最后叹了口气。
季初燕一脸莫名。
何寒安排下午四点回程,晚上八九点到达缘河,大家吃完饭没什么事干,便坐在餐厅外面的露天地里喝茶聊天。
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了季初燕身上。
因为咖啡厅里的员工基本上相互知根知底,邓明姜和朱小爱也跟他们混得半生不熟,能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个新来的季初燕挺有神秘感。
“原来你是a市的人,a市过来还是不近,高铁没法直达。”
“不过你来得早了,那片地不是要等两三个月才动工吗?到时候你都开学了,还是得回a市。”
“我只是先来看看,熟悉一下缘河的环境。”季初燕说,“那边工期至少一年,等我年底停了课就可以经常过来。”
有人笑道:“你也太拼了,以前我读书的时候,学校一停课我就跑出去旅游,当时没什么存款,坐的还是绿皮火车,上车就是一股烟味,熏得我一路上吐了十多次。”
“说明你没经济压力。”旁边的人说,“像我和小季这种,没了钱连生活都转不开,不敢休息啊,只能不歇气地打工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