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予的表情也有些许变化。
“……”陈明夏愣了片刻,赶紧把手放回云予腰上,尽量忽略眼皮底下绷起的半圆形,低声说道,“休息好了吗?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走。”
云予问:“往哪边走?”
陈明夏说:“我们来的那条路。”
于是两人趁着前面没人注意,悄无声息地摸进了黑夜里,陈明夏不忘带上家里的板凳。
夜里的田路不好走,陈明夏从小到大走习惯了,不知道在这田埂上摔过多少跟头,唯独苦了云予,好不容易习惯了白天走路,结果一到晚上,又是两眼一抹黑,走得一脚深一脚浅。
还没走到老地方,云予就走不动了。
陈明夏把板凳放到云予屁股后头,等云予坐下后,把手机的光扫向云予的脚。
今天为求正式,云予穿上了已经被冷落许久的皮鞋,陈明夏第一次赶着驴车去公路上接云予时,云予便是穿着这双黑色皮鞋。
当时皮鞋崭新,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现在好像是穿了三四年一样,灰扑扑的,看不出了以前的锃亮。
陈明夏抬起云予的一只脚。
云予惊呼一声,却没挣扎,只是伸手抓住陈明夏的肩膀。
陈明夏看了一圈,用食指的指尖勾住皮鞋左侧的鞋底,本来缝合得当的皮鞋裂开了一条缝,像是张开了一张嘴。
“这里开了。”陈明夏说。
云予低头一看,顿时叹气:“我就知道这双鞋中看不中用。”
陈明夏把他的脚放到地上:“先回去换鞋吧,你这么穿着也不好走。”
穿皮鞋走田路,在陈明夏的人生里,云予是第一个这么做的。
云予有些不情愿,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话音刚落,脚上的皮鞋就被陈明夏脱下来了,接着是另一只脚上的皮鞋,很快,云予脚上只剩一双白袜子。
陈明夏继续脱云予左脚的袜子,云予试图阻拦,然而晚了,陈明夏手机的光对着云予的脚背,可以清楚看到白皙皮肤的一侧磨出一大块红。
难怪云予傍晚走得那么慢。
陈明夏忽然发现云予其实挺能忍的。
他曲起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那块磨出白皮的地方。
云予立即嘶了一声。
“很疼?”
“不碰就不疼。”
“那你穿着鞋就没有不被碰到的时候。”陈明夏又脱右脚的袜子,也看到了脚侧的一大片红,都破了一条约两厘米长的皮,他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你挺能忍的。”
“这算什么。”云予的嘴巴比磨破他脚的鞋还硬,“以前出差,每天走十几二十公里,连走五六天,脚也被磨破过,比这严重的时候都有。”
陈明夏裹起白袜子塞进皮鞋里,掀起眼皮看向云予。
手机的光照得云予的五官挺拔,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毫无瑕疵,他的眸光很亮,直勾勾地盯着陈明夏:“跟你比,这算什么。”
陈明夏单膝跪地蹲在地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他这样的姿势刚好和坐在板凳上的云予平视。
眼里有着疑惑,他问:“跟我比什么?”
“跟你比被磨出的伤口。”云予拉起陈明夏的手,手指抚过掌心上的一层薄茧,他的声音夹在初秋的风中,但异常清晰,“陈明夏,我想帮你也不完全因为我想和你发生点什么,如果你拒绝了我,我还是会帮你,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值得。”
陈明夏略显怔愣,嘴巴微张,良久没有言语。
云予身体前倾,将唇贴上陈明夏的唇。
他嘴角的伤口还在,不能深入,可只是这样唇贴着唇,就让他的内心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显然陈明夏也顾及着他嘴角的伤口,回神过后没有更进一步,只是细密地吻着他的嘴唇表面,一次次的蜻蜓点水。
慢慢地,吻从唇上游移到了鼻尖,继续上爬。
陈明夏的手里还抓着手机以及云予的鞋和袜子,不好上手,他吹开遮在云予额前的碎发,在眉心落下一吻。
嘴唇还没离开云予的皮肤,云予的手猛地往下。
“你起来了。”
“……”
云予陡然往上一贴,双手圈住陈明夏的脖子:“你看这里也有萤火虫。”
“嗯?”
“你把手机灯光关了。”
陈明夏犹豫了下,便照办了,唯一的光线一灭,他俩的身影都没入了模糊的夜色中,远处空坝上舞台灯光明亮,像一座遥远的灯塔,成为黑暗中的唯一指明灯。
但在他们身边,有淡黄的光点飞舞,起初只有一点,后面仔细一看,居然密密麻麻,周身都是。
云予的脸和表情都被夜色淹没,只有惊喜的声音在陈明夏耳畔响起:“天,你们这里有好多萤火虫!”
田埂比较狭窄,陈明夏放下云予的皮鞋,把手掌在云予腰间,担心他又像前两次一样不小心跌到田里。
“嗯。”陈明夏扭头看着漫天飞舞的光点,“每到夏天都有,只要晚上来田里就能看到。”
云予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萤火虫。”
陈明夏说:“我也是。”
云予一愣:“啊?”
陈明夏解释:“我每年夏天都会带简雨出来捉萤火虫,以前也有很多,不过像今晚这么多还是第一次。”
云予也不知道被戳中哪个笑点,乐了起来:“都是第一次。”
“嗯。”
然后两人都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萤火虫在两人之间飞舞,落到两人身上,缓慢地爬。
过了半分钟,云予的手摸索到了陈明夏的脖子后面。
唇也贴了上来,先是下巴,后面才往上挪,一口咬住陈明夏的下嘴唇,用牙齿衔着,轻轻地磨。
陈明夏掌在他腰间的手也往上爬,隔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张开五指的手贴在云予背上。
衬衫因云予的动作而绷紧,一层布料隔不开两人皮肤的温度,在夜风中,温度相互传递。
陈明夏被咬着下嘴唇,说话有些含糊:“嘴角不痛了?”
云予在他面前笑:“脚上更痛,不都忍过来了?”
接近晚上十点,舞台上的节目还在继续表演,音响里放出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时不时夹带大家的笑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夜风变大,打在田边的野草上,发出呼呼声响。
陈明夏知道田埂很窄,却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受到田埂的窄,板凳不知道被他踢去哪里了,云予的鞋袜和他的手机也落到一旁。
他脱了上衣垫在地上,汗水溢出,打湿了光着的上半身,又很快被风吹干。
云予的哭声混在风里,断断续续,过了许久才停,倒不是云予不哭了,而是他又咬住了陈明夏的肩膀。
牙齿嵌进肉里,尝到了血腥味,还有汗水的咸味。
后面两人都从田埂上滚了下去,压到田边的野草,虫鸣声消失,无数光点飞舞而起。
第138章 城里富N代x山里贫困生
云予如愿地看到了萤火虫, 这一晚上看到的数量比他前面二十多年加起来的数量都多。
只是没有做到最后。
到底还在外面,心悬在半空中,若是身后突然冒出个人来, 能给他们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而且该带的东西没带,云予也没完全做好准备。
后面回去, 云予彻底走不动路, 不仅脚被皮鞋磨出两大块红印, 腿的里面也没能幸免, 被磨得生疼,估计和脚一样红了两大块。
云予不太清楚, 他没好意思让陈明夏打着手机灯光看。
陈明夏背着云予走在田埂上, 云予的两只手都很忙, 既要拎着自己的鞋袜、还要拿着陈明夏的手机照明。
陈家的小板凳不知道落哪儿去了,他们没有多余的手拿, 只能由它留在田里,陈明夏说等明天再来看,如果没人捡走的话就带回去。
云予的脸贴在陈明夏的脖颈上, 陈明夏说话时,他感受得到对方音带的震动。
余光中, 陈明夏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云予侧脸去看,伸手绕过陈明夏脖子的另一边, 食指的指尖戳在了陈明夏的喉结上。
下一秒,喉结往上一滚,指尖往下沉了沉。
但没过一秒, 喉结滚了回来,云予的食指顺势往上, 又准确无误地戳在了陈明夏的喉结上。
陈明夏的声音随即响起:“要下雨了。”
“嗯?”云予抬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今晚没有星星和月亮,漆黑的天宛如一块巨大的黑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整个世界,可能是有风的缘故,空气不像以往那般闷热。
但也看不出要下雨的迹象。
“感觉。”陈明夏加快步伐,每一步都迈得很大。
十多分钟,他们到家。
其他人都没回来,堂屋里一片漆黑,陈明夏开了堂屋的灯,把门敞开一半,接着去灶房烧水。
云予穿上鞋子回屋换衣服时,发现自己身上沾了许多草絮和泥土,他换了双拖鞋,到屋外把身上的脏东西拍干净才又进去,脱了裤子,低头掰着大腿里面看。
果然红了两大块。
都说摩擦起火,刚在田里摩擦半天,火没起来,皮都要擦掉了。
云予用手指碰了碰,有些疼,两条腿也是又酸又麻。
他套上宽松的衣服裤子出去,外面的风大了不少,吹得篱笆外面的树稀里哗啦地响。
灶洞里的火光明亮,陈明夏坐在灶台后面的小板凳上,轮廓分明的脸上铺满了跳动的火光,他手里拿着一把火钳,正在掏里面的柴火。
抬头瞧见云予的身影。
陈明夏说了一句:“把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