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兮兮的闻逍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在的他有恃无恐, 底气被一句“师公”抬到了九霄之上,偷笑道:“大美,你是在吃醋吗?”
好酸哦。
蔺月盏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神色阴鹜:“我恢复记忆了,你忘了我叫什么名字了吗?”
“记得,蔺月盏嘛。”闻逍咂咂嘴,点评道, “这名字没有大美好听,要不你改个名吧,就叫蔺大美。”
蔺月盏:“……”
你自己听听这好听吗?
……不对,现在的问题是讨论我的名字吗?!
肚子上突然多了一只手,闻逍温声哄道:“崽啊, 不怕不怕,爹爹吃醋呢,才不会舍得把你挖出来……啧, 咱们都是他爹,崽那么笨,能分出哪个爹是哪个爹吗?”
蔺月盏被气得脑瓜子疼,他发现闻逍有一种魔力,无论什么时候, 都能从某些点上给他添堵。
哄一颗蛋干什么, 不该来哄他吗?!
蔺月盏拿着灵力鞭子将试图和闻逍贴贴的蛇蛋抽到一旁,心里狞笑, 面上一片温柔:“要不我做娘,你做爹, 这样就不会弄混了,你说好吗?”
闻逍眼睛一亮:“好哇好哇。”
“好个屁!”蔺月盏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冷笑,“以后你做娘。”
闻逍默不作声,抬起湿漉漉的手,蔺月盏心里一紧,狐疑地打量着他,下一秒,那只手就放到了他的脸上,轻轻地摸了两下。
“好好好,我做娘,男子汉大丈夫做个娘怎么了?”闻逍的额发被水打湿了,眉眼却很明亮,“别说是给崽做娘了,就算是给你做娘都没问题。”
蔺月盏磨牙,他突然发现,闻逍摸他脸哄他的语气和摸着他肚子哄那颗蛋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不需要娘。”
“那你需要夫君吗?”闻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有些紧张,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照顾好你和崽,软饭不软饭的不重……emmm,软饭还挺重要的。”
骨节分明的手掌湿漉漉的,托着一条小银鱼。
闻逍献宝一般举到他面前:“我给你抓小鱼,做鱼汤,你别把我当坐骑,让我吃软饭,简直完美的解决方案。”
坐骑又是怎么回事?
夜里水凉,泡久了难免受不了,蔺月盏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将他从水里拉上来:“进屋再说。”
闻逍迈不动腿,指指门口的食盒:“我能去拿那个吗?”
蔺月盏神色不明:“这食盒也很有趣?”
酸死了酸死了,闻逍有些好奇,蔺月盏是怎么做到顶着一张高冷威严的脸,说出这种阴阳怪气的话,他忍着笑意,连连点头:“听说灵州的糕点很出名,我没有尝过。”
他眼里写满了两个字€€€€想吃。
蔺月盏一阵无语,抬手一召,食盒自动飞过来,闻逍连忙伸手去接,却见那食盒拐了个弯,在半空中抖落开,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往池塘里掉。
闻逍:“……”
“此等劣质糕点,只配喂鱼。”蔺月盏大手一挥,空了的食盒被一掌击碎,灵火呼啦一下烧了起来,连片木屑都没剩下。
蔺月盏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眼尾上挑,浑身散发出胜利的气息。
闻逍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吃糕点的醋就罢了,怎么连食盒的醋都吃:“我看着那糕点可比咱们在大爷大娘家讨来的窝窝头精致多了。”
当时你啃窝窝头啃的可香了,也没觉得低劣。
蔺月盏脸上有些挂不住,失忆时候做的事他都记得,当时不觉得尴尬,现在想起来浑身都不自在,他从屋子里找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锅,指指露台:“做鱼汤去吧,娘亲。”
闻逍接过来,走了两步,愣住:“你叫我什么?”
“娘亲。”蔺月盏躺在藤椅上,理直气壮,“你不是要做我的娘亲嘛,那以后我和这颗蛋就是兄弟了,娘亲,我饿了,要喝鱼汤。”
闻逍:“……”
他就没见过比蔺月盏更记仇的人。
闻逍不会做饭,对鱼汤的理解在于加水加鱼煮开,他用妖力生起了火,蹲在火堆前,看着躺在藤椅上的人,纳闷地想,这真的是小说中的主角吗?
以前的编排有很多都是他添油加醋的,蔺月盏身为男主,虽然心思不是完全伟光正的,但也不会张口闭嘴都是挖蛋。
闻逍忍不住皱眉,蔺月盏该不会被他养歪了吧?
金锅的水烧开了,小银鱼在里面翻起了白肚皮,煮着煮着,清澈的水渐渐变了颜色,变成了靛青色的,像童话故事里老巫婆煮的毒蘑菇汤。
一转眼的工夫,鱼汤就大变样了,闻逍震惊得眼睛都直了,连忙招呼道:“大美大美,你快过来看!”
蔺月盏探头看了一眼:“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五毒鱼体内含有剧毒,碰一下都会中毒,加热后毒素会析出来,是靛青色的……你堂堂一山之王,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闻逍不想露怯,吼完后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一片银色,吓得他一下子就蹿到了藤椅旁边,声音发颤,“大美,你看我手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
闻逍哭丧着脸,他刚拿了碗,这软饭还没吃上一口,现在就被毒死也太亏了。
“毒是有等级的,五毒鱼只能算是高等的毒,在此之上还有更高等级的毒,一些天上的妖族老毒物。”蔺月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微妙,“老毒物不会中毒的,放心,你死不了,这只是鱼掉色了。”
“掉色?”
“没错,五毒鱼原本就是靛青色的,我嫌太丑,染了个银色,你手上的是染料。”
“……”
闻逍哽住,心也梗了,冲他呲了呲牙:“那你不早说?!”
蔺月盏微笑:“一个小惊喜,我以为你会觉得很有趣,毕竟你最喜欢有趣的人和事了。”
人字听起来莫名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闻逍无语至极,忽然瞥见一点殷红的血色,他皱了皱眉头,将侧躺在藤椅上的蔺月盏拉起来:“你是不是受伤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们回来的时候天刚黑不久,算一算,蔺月盏出去了将近两个时辰。
闻逍皱眉,不等蔺月盏回答,就掀开他的衣袖:“你出去干什么了?”
白皙的手臂上鼓起来一大块,是青紫色的,闻逍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被铁棍等重物砸过后会呈现出这样的痕迹,在肿起来的部位有一点撕裂,连成串的锯齿状血点,血一点点渗出来,洇透了布料。
本以为是磕着碰着的小伤,亲眼所见之后,闻逍瞳孔紧缩,倒吸一口凉气。
蔺月盏垂着眼帘,将手臂抽出:“无碍,上点药就好了。”
他不久前刚继位宗主,宗门里有些弟子不服气,趁着他失踪的这几个月勾结外人,致使宗门内大乱,他回来后先去收拾了烂摊子,该杀的杀该关的关,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还有妖邪偷溜进来,他一时不察被伤到了。
赶着回来见闻逍,就没有处理伤口,本来是打算偷偷处理一下,谁知被蔺鹤一一搅和,忘了这茬。
蔺月盏揉了揉眉心,故作轻松:“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心疼了?”
“对。”
蔺月盏愣了下,闻逍站起身,捏了捏他的耳朵:“伤药在哪里?”
“房间里第三个柜子第五格。”
闻逍去拿药,蔺月盏抱着双腿蜷缩在藤椅上,被捏过的耳朵一点点泛了红,像一颗饱满多汁的石榴籽。
“这药膏……”
蔺月盏怔了下,突然想起什么,他仓皇站起身,闻逍已经拿着一盒药膏出来了,药盒赫然是他曾经拿出来过的伤药,就连药膏散发出来的花香气都如出一辙。
蔺月盏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药膏自然也是,有价无市是对外人的,再珍贵的药,他想囤也能囤到,第五格里放着满满十几盒相同的药膏。
闻逍打开药盒,淡声道:“坐下。”
蔺月盏有些紧张,在藤椅上坐下,闻逍面无表情,拉过他的胳膊,挖着药膏一点点往上涂,动作很轻,将青紫的边缘也涂上了。
涂到冒着血珠的伤口时,要先将伤口清理干净,蔺月盏看着蹲在他面前的闻逍,放软了声音:“嘶,夫君,轻点,好疼啊。”
闻逍头也不抬,冷漠道:“忍着。”
擦拭的力气变轻了,轻重和喷洒在手臂上的呼吸差不多。
蔺月盏不动声色地弯了弯眸子,嘴硬心软,还不是放轻了动作。
涂完药之后,闻逍起身往外走,蔺月盏皱紧眉头:“你要去哪里?”
“去找鱼,给你煮鱼汤。”闻逍微微侧了下身,语气不明,“还是说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出去,让我像个犯人一样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蔺月盏默默攥紧了拳头,撤下水榭花苑的结界,挤出一丝笑:“夫君,我怎么可能会关着你,出门以后,往东走二十米有一条河流,里面有鱼。”
这里是他特地打造的金屋,想用来藏一条龙,现在变成蛇了。
闻逍发现了他的秘密。
蔺月盏目送着闻逍走远,眼神晦暗不明,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回来,蔺月盏心烦意乱,起身追了出去,河边空无一人,根本寻不到闻逍的踪迹。
跑了吗?
蔺月盏眼皮一沉,浑身散发出冷意,灵力迅速铺开,向着整座山头蔓延,一寸寸搜索闻逍的痕迹,可惜找了半天都一无所获。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肚子里的蛇蛋忽然动了起来,蔺月盏愣了下,隐了身形,根据蛇蛋滚动的方向,悄悄潜下水。
河底,一层结界隔绝了气息,他遍寻不得的闻逍正盘腿坐在河底,抱着条大鱼拔鳞片,说一句拔一片。
“竟然骗我,从我蜕皮开始就恢复记忆了吧,蔺月盏,你个狗贼!”
“骗我感情,还骗我处男身,你不要脸!你下贱!”
“哼哼,喜欢我还不直说,闷骚。”
“本大王就不跟你说话,就不接受你的示好,现在知道叫夫君了,晚了!”
“喝鱼汤,我让你喝鱼汤,我做一大锅,把你撑胖了,看除了我还有谁喜欢你。”
“不是装高冷嘛,本大王也会。”
“这软饭我非要让你求着我吃不可!”
……
蔺月盏静静地听着,在闻逍抱着拔完鳞片的鱼上岸之前,先回了住处,他躺在藤椅上,看着越走越近的高大男人,勾唇:“夫君,你回来了,我刚刚做了个梦,特别有趣,你要不要听听?”
“别叫我夫君。”闻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端着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什么梦?”
蔺月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容核善:“我梦到有个人抱着鱼在河底骂我,说我骗他感情,骗他身子,不要脸,下贱。”
“夫君,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
闻逍深吸一口气,怒吼:“做梦做梦,你整天做梦,你……你是不是睡眠状况不太好?我有祖传的按摩手艺,专治失眠多梦,试过的都说好!”
闻逍星星眼:“宝贝,你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