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收一下杀人的心思。”穆云间€€忍不住,道€€:“人家又没惹你。”
“是你说他对我有危险的。”
“我没说。”穆云间€€道€€:“你私自过来,自己€€仇家那么多,身边又没有带什么明面€€的护卫,若被人盯上€€不是很正常?”
萧钦时看了他一阵,忽然弯唇:“穆云间€€,你担心我。”
他接着说:“不光是我舍不得你,其实你也舍不得我,你当年是形势所迫离开我,如今又是形势所迫要我离开……穆云间€€,其实你也喜欢我,对吗?”
“不对。”不顾他期盼的眼神,穆云间€€毫不留情地道€€:“萧钦时,你当时差点掐死我,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会跟你这种人在一起,也绝对不会喜欢你……怎么,你又要对我发脾气€€了?”
萧钦时把黏连的眼珠从他身上€€撕开,沉默不语。
穆云间€€也沉默了一阵,他继续往前€€走€€,一直到自家院门口€€,听着里面€€的劈柴声,心中€€稍作安定,才道€€:“我的确不愿看到你受伤,也不希望你哪天死在关州,但这不是因为你是萧钦时,便是其他人,我也一样会提醒,你把千斤送来我这里,不就是看中€€了我的心软么?”
“我就是天生的菩萨心肠。”穆云间€€没有波澜地伸出手:“千斤给€€我,你回去吧。”
萧钦时睫毛动了动,把肩上€€的筐子放在他面€€前€€,道€€:“你要一只狗,都不肯要我。”
“它是我当年捡来的,我自然要对它负责。”穆云间€€拎起筐子,道€€:“山路崎岖,早点回去,比较安全。”
萧钦时的脚像是黏在了地上€€:“那日山洞……”
“我知道€€。”穆云间€€语气€€温和:“我欺骗了你,还€€要赶你走€€,你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的,我没有怪你。”
萧钦时掀起睫毛,哑声道€€:“你不怪我,却还€€是要赶我走€€。”
“我只是怕你。”穆云间€€没有看他,他轻轻地道€€:“萧钦时,我害怕你,我怕哪天不小心惹到你,就会死在你的手上€€。”
他说的是真的。穆云间€€惜命,胆小,怕事,懦弱,甚至还€€有点逆来顺受。他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没那么优柔寡断,一直都清楚哪个选择对自己€€更好。
他不想得罪萧钦时,但也不想喜欢他。
萧钦时对他的喜欢,以前€€是负担,以后€€也是负担。
“我知道€€,我吓到了你,我以后€€,不会了……”
劈柴的声音停了下来,似乎有谁在缓缓往院门这里走€€。穆云间€€打断了他:“我进去了。”
他推开院门,直接又关上€€。
巩紫衣站在他对面€€,等了一阵,才道€€:“他走€€了。”
穆云间€€弯腰把小狗抱起来,走€€进屋内,巩紫衣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台前€€,没有多问。
真该死和挨千刀被萧钦时安排在西€€京做完了一系列的交接工作,晚了几日才到,刚进客栈后€€院,就闻萧素素一脸疑惑地在跟楚煦说话:“兄长这几日好奇怪,每天早出晚归,在城里一逛一整天,也不知在找什么。”
两€€人走€€过去,道€€:“殿下在何处?”
“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萧素素道€€:“也不让任何人跟着,这次来关州之后€€,他奇怪的很。”
“我们去找一下。”两€€人告辞出门。
中€€午日头正盛,萧钦时一袭黑衣,腰上€€挂着一块木牌,还€€有蔷薇暗影的腰牌,静静地来回走€€着。
关州贫瘠,素来是鸟不拉屎的地方,近日来往的游客也基本都是附近几个州县的,富人偏多,贵人稀少。
穆澈靠在金玉斋的二楼,望着下方不知道€€第几次晃过他楼下的黑衣青年,神情若有所思。
楼下的萧钦时停了下来,仰起脸开与他对视。
穆澈微微一笑,友善地颌首。
萧钦时眸色阴郁地收回了视线。
穆澈抖开扇子,眯了眯眼睛。
身旁,卷丹也颦起眉头:“这萧太子,一天来咱们楼下晃几次,腰牌都要甩到人脸上€€来了,一点都不忌讳,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了,也不怕遇到仇人。”
“怕?”穆澈轻嗤,道€€:“他行€€事如此明目张胆,怕不是在勾引什么势力动手,若非他只是日日经过,从不上€€门挑事,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探得了我们的身份。”
“主人行€€事素来深藏不露,他岂会得知。”
“当年未能除掉这小疯狗,实在是一大憾事……”
“主人若想除他,倒也不难。”
“与他有仇的是前€€朝穆氏,我为何要除他?”穆澈眸光微转,道€€:“我有几日未去拜访君公子了?”
“回主人,近五日了。”
“你去准备一下。”
真该死与挨千刀找到萧钦时的时候,便见他正坐在桥边的亭子里,往身上€€挂腰牌,除了蔷薇暗影的腰牌,还€€有出入皇宫的太子令牌,骁龙营的虎符,以及西€€京城防的银色令牌……
两€€人大惊失色:“殿下,这是做什么?”
萧钦时板着脸,一言不发地把这次来关州带的所有牌子都挂在腰上€€,还€€嫌不够招摇,又取出了一个装得满满的钱袋子,里面€€隐约露出了半个金元宝。
挨千刀上€€前€€两€€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殿下,关州偏远,您这次微服过来,没有人知道€€,若是在这里遇到什么歹人……”
“没有歹人。”萧钦时失落又冷漠地道€€:“这关州无用之地,根本没有取孤性命之人。”
第50章
山中常雨, 地面湿滑。
这几日里,穆云间除了下山帮小狗拿了一下定制的小衣服,几乎没有出过门。
闲的无€€事, 他€€在家€€里画画图样,想着做些彩色样盒给胭脂铺子送去。
颜色也€€是他€€自己调的。穆云间会亲自去山中找朱砂石,再碾磨成粉,混合植物汁水, 做工上的确有些麻烦。
但成品却很€€喜人,拿在手€€中,既有木雕的质感,又格外绚丽精致。
这些事情做起来是个不小的工程,但却很€€能打发€€时间, 很€€适合穆云间这种喜欢独处的人。
山中幽静,每逢动手€€, 便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
当年他€€为自己取名君子陶, 也€€是向€€往那诗经之中的悠然乐趣,其乐无€€穷之感。
想笑便笑, 想闹便闹, 便是他€€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最大€€的追求。
房门忽然被敲响, 巩紫衣今日没有离开, 他€€有时会编一些竹制品去市上卖, 很€€便宜,出发€€点并非为了补贴家€€用,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这个家€€, 靠穆云间已经足够支撑。
巩紫衣起身去开了门, 下€€一秒,一只手€€倏地朝他€€伸了过来, 卷丹见面便动手€€,直取他€€眼睛上的白纱。
巩紫衣急退,卷丹欺身,不过几息的时间,两人手€€上已经走了十几招。
穆云间被动静引来,道:“哥。”
巩紫衣迅速抽身,退到了穆云间身侧。
该来的还€€是来了。穆云间头大€€地望向€€穆澈含笑的脸,卷丹也€€已经退了回去,道:“他€€武功不低。”
穆澈负手€€,徐徐行来,道:“当年萧不容在前朝宫中抓了个美貌无€€双的小公主,为了安抚前朝老臣,他€€做足了姿态,给了小公主无€€上荣宠,甚至让他€€嫁给自己的太子萧钦时,做大€€靖的太子妃。”
“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穆澈道:“对于一个美貌的女子来说,依附当局,是最好的手€€段,而那小公主一逃便了无€€踪迹,足以证明她有勘破这个道理的心智。”
他€€一路来到穆云间面前,含笑道:“后€€来我遇到君公子,第一眼便惊为天人,我时常在想,如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躲在山中做个小小的木匠,日日面对一个瞎眼哥哥。你年轻,手€€艺好,那日你见到我提出的条件,隐有心动之象,这代表你并非视金钱为粪土之人,你一样如普通人一般,向€€往荣华。”
“你年年都去种树,说明你讨厌这里的黄沙天,但以你的能力,应当不至于受限于关€€州这个偏僻之地,是什么导致你无€€法€€离开?”
“还€€有,你刻意€€疏远我,有时好像还€€有些怕我,我一个青楼老板,你有什么可怕的?”他€€指了指穆云间身旁的巩紫衣,道:“巩紫衣,是你告诉了他€€我的身份,是吗?”
巩紫衣沉默,半晌,才缓缓将眼上白纱拿下€€,露出的双目里,一只眼睛完好,另一只眼睛蒙着白翳。
“穆云间。”穆澈收回视线,含笑道:“或者,我该叫你一声,皇侄?”
卷丹愣愣在后€€面看着,神€€情有些不可思议,还€€有隐隐的惊喜。
穆云间是穆家€€人,这就代表着,他€€与萧钦时没有任何可能,也€€就是说,他€€与主人才是一路人!
穆云间神€€情有些戒备,但还€€是道:“请进吧。”
“你千辛万苦逃出西€€京,给自己取名君子陶,看来十分满意€€如今的生活。”穆澈将卷丹留在外面,后€€者将巩紫衣也€€一并拦住。
他€€进入屋内稳稳坐下€€,又轻轻展开了折扇,笑吟吟地望着他€€。穆云间给两人倒了茶水,道:“你既然明白我为自己取名的意€€思,何必还€€来打搅我,打破我如今的理想生活。”
“这真的是你理想的生活吗?”穆云间温和地道:“萧钦时年前来了一次,说你盗了他€€的夜明珠,看来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被勘破了身份,如今他€€又来了,想来还€€是舍不得你,接受了你男子的身份吧。”
穆云间道:“不愧是穆澈,穆家€€所有人都惨死,只你一人逃出,果真是有缘由的。”
穆澈眼睑微收,笑意€€却扯的更大€€,道:“他€€们的死,是他€€们自己作的,与我有什么关€€系?穆云间,我且问你,你对萧钦时可有情?”
穆云间凝望他€€,道:“你不要想从我身上下€€手€€。我对萧钦时无€€情,无€€需你动手€€赶他€€,我对萧钦时有情,也€€无€€需你为我二人对付萧不容,我对你和萧家€€的恩怨一点兴趣都没有。”
穆澈抿了口水,往后€€靠去,依然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除了是那个逃跑的小公主,身上还€€有很€€多秘密。你的手€€艺不是三两年就能学会的,而你三年前才请了个师父教你木雕,这一点,萧不容当年想必也€€早已排查过,这是你即便名扬关€€州,却依旧没有被怀疑的主要原因。”
“穆云间,我这几日一直在想,可我想不通为什么。”穆澈道:“我的身份是巩紫衣告诉你的,但他€€是个木头,不可能将我如何行事,如何为人,也€€与你说的一清二楚,可你却能从三言两语,判出我接下€€来的行动……你能看透我,为什么?”
穆云间愣了一下€€。
“你知道吗。”穆澈缓声道:“你的存在,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他€€笑吟吟地说:“萧不容。”
穆云间神€€色未变,但也€€借着抿茶的举动掩饰了一下€€起伏的心理。
能说吗,不愧是穆澈。
活到最后€€的大€€反派,他€€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都不是普通人,这才是能给萧不容重创的家€€伙。
穆云间放下€€了杯子,在他€€无€€声的审视下€€,缓缓道:“此话从何说起?”
“萧不容是突然冒出来的,当年他€€初有声名之时,我便查过他€€,他€€那一手€€的医术是凭空而来,如你这一手€€的木雕。”穆澈道:“只是,他€€不如你谨慎,还€€知道请个师傅现学现卖。”
穆云间迅速在脑子里思索,怎么解释这件事,然后€€反应很€€快的道:“我是天才,不行么?”
“当然可以。”穆澈玩着扇子,道:“我今日来找你,也€€不是逼你承认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听说萧钦时此次过来,多次纠缠于你,你我同€€为男子,我多少€€能够明白,被小疯狗缠上,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还€€是个小公狗……”
穆云间嘴角抽了一下€€。
穆澈懒懒道:“你是我的侄儿,无€€论你需不需要,我都应该为你解决烦恼,我手€€里有人,有钱,有能力带你离开关€€州,到萧不容找不到的地方……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是对他€€不胜其烦吧?”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穆澈道:“一辈子被他€€纠缠?穆云间,你知道穆云敬是怎么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