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咬着舌尖,故作镇定在陆清辞幽暗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沙发前。
他把花捧送到还在喘气的男孩面前,说:“你好,这是陆清辞送您的花,请收下。”
男孩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清辞,才伸手接过花,小声说:“谢谢,有劳您了。”
江白瑜故作轻松地扯了一个笑容跟那男孩说:“不客气,这花很适合你。”
说完,他有意忽略陆清辞的视线,再次挺直着削瘦的后背,撑着他唯有的体面一步步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空间。
陆清辞漆黑幽暗的目光一直追着男孩身影,那个消瘦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很久很久,还收不回视线。
男孩收到了玫瑰花却没有惊喜开心的样子,心惊胆颤地看着陆清辞越加沉冷的脸:“陆总,我可以走了么?”
陆清辞嫌恶地擦了下唇:“滚!”
江白瑜走出大厦,走到他的外卖车前后,努力在陆清辞面前撑起的尊严在这一刻瞬间塌陷。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即使不喜欢了,也不可能对这样的挑衅和羞辱全然无感。
他大脑眩晕,胸口沉闷,恶心窒息。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时间能倒回到五年前,他绝不会再喜欢陆清辞。
炎热的太阳下,清瘦的男孩站在一辆外卖车前身体不稳地晃了几下,突然重重地倒了下去。
“天哪,有人昏倒了!”
“快,快叫救护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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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黑色豪车冲破雨幕稳稳地行驶在A城大道上。
安静的车内,一位穿着校服的少年正坐靠在宽敞的车座上睡觉。
突然男孩清秀的眉间颦起,不舒服似的晃动身体,‘咚’地一声脑袋磕到车窗上。
江承逸听到车后排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瑜?怎么了?”
江白瑜迷茫地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他身上穿的校服和身旁的书包。
他满眼惊愕,愣了好一儿骤然望着开车的人。
爸?
江白瑜怔然地看着父亲。
是记忆中被人称为江总时的父亲,穿着一身精良整洁的西服衬衫,搭在方向盘的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腕表,眉目间染着上位者的稳重气质。
而不是那个生活在地下出租屋里一夜白发,颓废病态的父亲。
他在做梦吗?
江白瑜用力掐了下自己,好疼!
“怎么了,睡糊涂?”
江承逸轻笑着,提醒说:“快到学校了,你收拾下书包,别拉下什么东西了。”
上学?
江白瑜低头看看他身上的校服,环顾车窗外的熟悉的风景逐渐明白了什么。
男孩清透的眼眸逐渐蒙上一层水雾,伸手抱住父亲的胳膊,哽咽道:“......爸!”
从陆清辞公司出来后他默默发誓:如果能时间倒流,他绝不会再喜欢陆清辞。
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重生了。
从身上的校服来看,他现在还在上高中,也正是他追求陆清辞的时候。
江承逸皱眉啧了一声:“这孩子,别乱动,我开车呢。”
“爸,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江白瑜坐回身体回头望向窗外。
他也希望只是一场梦。
但他能清楚地知道从陆清辞的公司出来后,他中暑---死了。
死后的他却突然看到了他的命运,原来他活在一本小说世界里。
小说世界中的男主便是陆清辞。一位出身清贫家庭,却凭借着他努力和睿智一步步拥有巨大财富,权势,地位的男人。
而他江白瑜是陆清辞年少时的酸涩美好的记忆,也是陆清辞永生难忘的白月光。
刚从少年成长为男人的陆清辞不懂爱情,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对江白瑜的真正感情。
只把江白瑜跟他提出的交往条件当作年少时期的无奈屈从。
所以他事业成功后,用高高的姿态践踏江白瑜的尊严和真心。以为这样才能挽回清贫少年时的尊严。
江家败落后,陆清辞故意提出分手,本意却是希望江白瑜能低声下气地求他,求他救救江家。
却没想到江白瑜同意分手了,宁愿跑去送外卖挣钱,也不再求他了。
陆清辞不相信那么喜欢他的江白瑜,竟然会答应分手。难道江白瑜真的不喜欢他了?
为了试探江白瑜,他故意跟别的男人亲近,约会,亲吻,想要看到江白瑜生气吃醋的样子,或者哭着求他回头的样子。
可最后,江白瑜死了。
因为在炎热酷暑天中给他送花而中暑死了,是他害死了江白瑜,害死了他真心喜欢的人。
陆清辞发疯一般紧抱着江白瑜的尸体流下了悔恨终生的眼泪。
后续的故事很老套了,男主因为失去了最爱的人,从此断情绝爱一心搞事业。
又因为太多思念白月光,还找了一位跟江白瑜很像的男人当替身。
他跟替身说的最多的一句霸总言辞就是:“不要笑,笑就不像瑜瑜了。”
江白瑜一想到这里就浑身恶寒。
原来陆清辞喜欢他?
所以才一次次伤害他?
呵,白月光,他不干了。
第2章
江承逸把车稳稳地停到校门口后,赶忙转身问:“小瑜,刚做什么噩梦?别怕,跟爸爸说说。”
江白瑜遥遥头,望着记忆中的校园说:“只是一场噩梦而已,不会成真的。”
江承逸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宽慰他说:“是不是上高三后学习压力变大了,你不要担心考不上大学,大不了咱们可以出国留学,长长见识,再回来接管爸的公司。”
父母对他保护的很好,江承逸甚至担心司机开不好车,不辞辛苦送他上学。
他无忧无虑地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知道世俗艰辛,还一门心思扑在陆清辞身上。
最后江家衰败,父母重病。而他却连照顾家人的能力都没有。
“爸,我知道。”
男孩对父亲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你快去公司吧,我没事了。”
江承逸刚开车离开,不远处一名男生朝他跑过来,“小瑜,你是不是又忘记带校服领带了?要罚跑一千五米呢。”
是他高中时的朋友周南。
江白瑜低头看了看空空白色衬衫胸前,自嘲地笑了一声:“嗯,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了。”
他记得这件事。
陆清辞是以特待生的身份进入这所学费昂贵的高中,优异的成绩和沉稳的性格让他稳坐班长和学生会会长的位置。因此陆清辞每天都会负责在学校门口检查学生的着装。
他为了每天都能跟陆清辞说上话,故意不带领带上学,哪怕是天天被罚跑一千五百米也甘之如饴。
简直活该。
周南扯下自己的校服领带,递给他说:“你戴我的糊弄进去,反正我是体育生,本来中午都要去操场跑圈的。”
江白瑜犹豫:“这,这不好吧。”
周南直接往男孩手里塞:“€€,拿着,快戴上,别被学生会的发现。”
他话没说完,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江白瑜,站住。”
声音深沉凌厉,隐约的还有些急。
江白瑜的心‘咚’地一跳。
他悄悄地回头,瞬间和陆清辞的视线对撞,那双清眸漆黑深谙。
高三的陆清辞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五。高高帅帅的少年却又带着清冷疏离气质,给人种想要接近又不敢造次的矜贵感。
江白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清辞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他。在他眼里,陆清辞就像是一位下凡渡劫的神仙,是天之骄子,干净冷冽,高不可攀。
“这都能被陆清辞发现。”
周南嘁了一声,无语喊道:“班长,是我忘带校服领带了,记下吧。”
陆清辞似乎没有听到周南说话,直接走到江白瑜面前,幽暗的视线落在男孩垂下的头上,略显无措的单薄肩头上和握着领带的手上。
“你.....”
他开口想说什么,声音有些暗哑。
偏偏教导主任也看到了他们这边情况,揶揄说:“周南,江白瑜,你们少来。说,你俩到底谁忘戴了?”
江白瑜,周南异口同声:“我。”
“呵,感情还挺好。陆清辞,把他俩名字都记下来,中午打包一起罚跑。”
陆清辞捏着笔的指尖紧了紧,最后在教导主任的监督下写下了江白瑜的名字。一笔一划写的很慢,很珍重。
“跑就跑呗。”
周南对着教导主任哼了一声,伸手圈住江白瑜的肩头带着他往校园里面走,说:“我带着你跑,一千五而已,一会儿就能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