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浮沉没再同他们多说,让知州安排他们五人去歇息,自己也回了客房。一直躲在暗处的周岸,悄悄从书房出来,溜到了季浮沉的房间。
“趁着天色早,你也睡一觉。”周岸说。
“入夜后有得忙了。”季浮沉走到榻边躺下,然后往旁边让了让,给周岸腾了个位置。
周岸和衣躺在他身边,看起来有些紧张。
“你在担心?”季浮沉问他。
“你不担心吗?”周岸道。
季浮沉很想告诉周岸,系统的分析只会保留,但绝不会出错。因为系统是全知的,所以它给出的分析并非推测,而是从事实反推出来的。换句话说,季浮沉问系统北殷大营在哪儿,系统碍于限制不能朝他明言,但也不能乱编。
所以季浮沉借由这个漏洞投机取巧了一回,他先是问了系统北殷大营的远近,又问了北殷大营为了阻止探子,会做什么措施掩人耳目……这样一来,他只需要派人探出哪条路上有陷阱,就能确定大营的大致位置了。
但季浮沉没法朝周岸说得太具体,一旦那样就等于主动暴露了系统。
“放心吧,你忘了上次放火的时候,我一个人都能全身而退。这次还有你陪着我,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季浮沉道。
周岸并未给他压力,点了点头将他揽在了怀里。
当日傍晚,季浮沉便同周岸一起,带着五个探子出了城。不过这次出城他们没有往南朝祁州的方向走,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朝着北殷而去。
出城不远便是岔路口。
季浮沉派出三人兵分了三路,并给他们的人和马都激活了反弹卡,“若是一路通畅,一个时辰之后便折回来。届时你们耳边会听到“叮”得一声。”这时季浮沉给他们额外激活的计时卡。
“若是中途遇到陷阱或埋伏,掉头便回,千万不要犹豫,也不要恋战。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只要跑得够快,就不会有危险。”
三人只当他这话是安慰,并未放在心上,纵马急奔而去。
季浮沉吩咐剩下的两人守着路旁,自己和周岸则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坐下。哪怕知道事情会很顺利,可他依旧克服不了紧张的情绪,毕竟去烧北殷大营和上次可不一样。
那回在山上他面对的不过是几十口流寇,可这一次北殷大营少则数万人,多则数十万。季浮沉这辈子见过的人,加起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多。
“咱们若是摸到他们大营,能把他们全烧死吗?”周岸问。
“不能,我的法力有限,只能烧一部分。”系统在道具的使用上是有限制的,无论是火油还是隐身卡,他一次能使用的量都有限,否则以他一人之力将北殷大营都灭了,对这个世界会造成过大的冲击。
系统会帮助他,但前提是不能过度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所以季浮沉只能在系统的规则之内,尽量找到漏洞加以利用。
两人在那处等了近一个时辰的时候,第一个探子回来了。
“如何?”季浮沉问道。
“我跑了不到半个时辰的马程,就撞上了他们的陷阱。”那人道:“这条路我半个月前探过,那里当时还是没有陷阱的……”
这士兵显然还有些兴奋,他遇到了陷阱,本以为必死无疑。可不知为何,他连人带马竟是一点皮毛都没伤着,他心中只觉不可思议,却也不敢久留,纵马便奔了回来。
“很好,再等一会儿。”季浮沉道。
几人又等了近一个时辰,另外两人才回来。
不出所料,他们探的那条路一路畅通无阻,并未布设任何新的陷阱,而从前那些陷阱早已被他们的探子都踩过了。
“他们太托大了,自认为你们自顾不暇,竟是连伪装都省了。”季浮沉道。
“骄兵必败,这道理连孩子都懂。”周岸笑道:“如此倒是给咱们省了不少时间。”
眼看快到午夜了,季浮沉没再犹豫,带着人朝着那条被探出了陷阱的路急奔而去。
待差不多快到了那处陷阱之时,他们便下了马。两个探子悄悄上前查看了一番,那处陷阱被踩中之后并没人动过,还是先前的样子。
季浮沉让他们带路在附近找了个高点,然后在系统中兑换了一只眼镜。这眼镜并没有实体,但激活以后在四个时辰之内,可以探测到一公里以内的热源。
也就是说,他现在举目朝附近看去,所有隐藏在黑夜中的人和动物,都会因为体温的缘故而呈现出红色。
“他们在附近安排了哨卡,一共四个人,不过放哨的士兵好像睡着了。”季浮沉说着朝几人比划了一下视野中那几个人的位置,而后众人悄悄靠近,摸到了那哨位旁边。
那几人也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当真抱着必胜的决心,觉得边城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派人出来,竟是扎堆在一起睡熟了。不过可惜,这是他们这辈子睡的最后一觉,很快他们在季浮沉视野中呈现的红色,便慢慢暗淡了下去。
“两里地之内是安全的,走吧。”季浮沉道。
周岸一个呼哨唤来了马,众人翻身上马,朝前继续行去。
“道长,你是如何找到他们的?”一个探子好奇道。别说是午夜,就算是白天,让他这么一眼望去,只怕也未必能一眼看到做了伪装的哨卡。
“我修道时练过火眼金睛。”季浮沉道。
“……”几个士兵闻言表情十分复杂,知道他不愿说,便也识趣地没再问。
经过此番,他们对季浮沉可算是心服口服了。
众人往前走了约莫两里地,季浮沉又找了个高点看了看,依旧没发现大军的踪迹。他们就这么一直往前推进了约有六七里地,季浮沉终于看到了不远处那红压压的一片。
不得不说,北殷的人还是挺会找地方扎营的。他们藏身的那地方在一处山坳里,虽然离路边不算特别远,但地势十分隐蔽,若是没有系统助力,哪怕换了白天季浮沉都未必能发现他们。
黑暗中,周岸等人什么都没发觉。
但季浮沉的视野中,却满是红色的光点。因为离得远,若是换成一个人,他看去约莫只能看到一个红点,可因为北殷大营中人太多,无数个红点聚到了一起,看去便有些壮观。
“把马藏好。”季浮沉因为紧张,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发颤。
周岸无声攥住了他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马。”季浮沉道:“一会儿火着起来以后,带着马往前走一里地,迎我们一下。”现在他们靠近时带着马容易引起注意,但一旦放完了火,北殷大营必然乱成一锅粥,到时候就没人会注意外头的动静了。
随后,季浮沉和周岸带着另外四个探子一起朝着那片红色光点行去。
在靠近大营附近的地方,北殷人还设了好几处哨卡。季浮沉靠着那副眼镜,带人将那几处哨卡一一端掉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道长,进去之后咱们怎么烧啊?我们没带火折子啊。”一个士兵问道。
“你们把我们送进大营便可,后头的事情我们两人去办。”
“你们俩?”
“嗯。”季浮沉道:“你们几个在这里守着,一会儿放完了火我们会从原路回来。”
那几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开口道:“道长,我们几个此前多有得罪。但今日之事,咱们既然来了,没有让你们二人去冒险的道理,道长只管吩咐,咱们几个陪道长一起。”
“不必。”季浮沉道:“我并非是同你们客气,这种事情你们凡人跟着帮不上忙的,安心等着便是。”
几人对季浮沉的话将信将疑,他们都见识了对方的本事,但对于神仙下凡一事只当是玩笑话。
“隐蔽起来,等着贫道回来。”季浮沉说罢挥了一下拂尘,带着周岸进了大营。
几人见他坚持,也不敢再磨叽,老老实实在原地找地方隐蔽了起来,心道若是道长失手了,他们再出手也不迟。
季浮沉带着周岸靠近大营之后,并未着急开隐身卡。这隐身卡有时间限制,也有次数限制,他不敢浪费。但因为有眼镜的助力,再加上现在是深夜,他们想要避开营中人的耳目,并不难。
就这样,两人一路配合,很快就混入了大营之中。他们并未急着放火,而是先探查了一下营中各处,大概确认了将帅们住的地方,以及士兵们住的地方。
“烧哪些?”季浮沉问周岸。
“从中军帐烧起吧,士兵们太多,烧不完,把领兵的人烧了,他们就乱了。”
中军帐周围的防卫更严密,季浮沉只能开了隐身卡。这隐身卡和庇护卡的作用范围相似,不能给旁人用,但只要他和周岸身体接触,周岸就能和他一起隐身。
于是两人合作,季浮沉负责一手抓着周岸,另一手从空间中取出火油。周岸则负责将火油倒在各个营帐中。两人从中军帐开始,一路将周围的营帐都洒了火油,而后晃亮了火折子。
一旁的守卫便见黑暗中忽得亮起了一个光点,那光点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他尚未反应过来,便见那光点触到了营帐,紧接着一道火光亮起,那营帐迅速着了起来。熊熊的烈焰像是长了腿似的,从一个营帐朝着另一个营帐蔓延,不过片刻周围的几处营帐便陷入了火海之中。
周岸拉着季浮沉快速后退,离开了着火的地方。
“等等。”季浮沉见隐身卡还有一些时间,开口道:“去一趟他们存粮草的地方。”
方才两人一番探查,已经将大营存放粮食的地方找出来了。
“还有火油?”周岸问他。
“没了。”季浮沉摇了摇头。
他没打算继续放火,那么多粮食,烧了多可惜啊!
与此同时。
中军帐中的主帅在营帐着火的第一时间就醒了。
他们行伍之人本就警惕,稍有动静便迅速恢复了清醒。他匆匆从帐中冲出去,勉强捡回了一条命,身上却被大火灼伤了,一张脸熏得黑乎乎,眉毛头发也早已烧焦了,看上去十分狼狈。
而周围那些营帐中的人,并不是各个都这么好运,有逃过一劫的,也有不少在睡梦中葬身了火海。整个北殷大营早已乱成了一锅粥,而且是烧开了的热粥。
“将军,军医来了……”一个亲随道。
“死了多少人?”男人开口问道。
“还不清楚,左将军没来得及跑出来,池将军伤得很重……”这亲随说的两个人是北殷主帅的左右手,而今死了一个,重伤了一个,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今晚唯一值得他们庆幸的就是,季浮沉的火油有限制,他们的士兵营烧得不厉害。
“储存粮草的地方没烧到吧?”主帅问道。
“没有,只有中军帐和附近的营帐着了火。”
对方听说粮草没着火,面色总算稍缓了些。他们行军在外,最重要的东西便是粮草,一旦粮草出了问题,大伙儿饿上一顿饭,士气便会受挫,连着饿上三顿,就要出大问题,饿上三天便不用打了。
然而不等他高兴太久,很快便有人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慌什么?”男人厉声喝道。
“将军,粮库……”
“粮库怎么了?不是说没着火吗?”
“粮库空了。”那人道。
“什么叫粮库空了?”
“粮库里所有的粮食都没了,就连喂马的草料都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不见了,消失了,空了……”
男人一脸迷惑,仿佛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一般,好好的粮库怎么可能没了?
若说营帐着火,还可以归咎于他们的人大意,让人混了进来。可那么大一个粮库,里头的粮草哪怕是着人搬运,也要搬上许久才能搬空,更别说还有喂马的草料了?
他们营中夜里也有人巡守,周围还有哨卡,不可能任人搬空了粮库都发现不了。
北殷大营的主帅显然不愿相信,拎着刀便直奔粮库而去。然而事实正如先前那人所说,他们的粮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了,空空如也。
“方才属下进来时……只看到地上摆着这张纸。”那守粮库的士兵将一张纸递给了对方,那主帅接过那页纸一看,便见上头写着几个大字:
【杀业太重,必.遭.天.谴】
季浮沉和周岸趁乱悄悄溜出了北殷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