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一巴掌就得给口甜汤,所以他又送了套玛瑙套链回去,老太太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到底没敢再说什么,面上欢喜的收了那份礼,还得加一句“你有心了”。
然而事实上,这套链甚至比不上戎缜给太子选拴狗链来得细心。
戎荞站在床边,怕得战战兢兢,前天她回家看望老太太,在老宅多待了两天,恰好就撞上了戎缜,本就心里有阴影,现在又加上了她三哥的事情,戎荞几乎吓得夜夜睡不着觉。
当时她就提醒过戎谨,祸从口出,让他注意,但戎谨偏要找死,如今戎家的几个孩子只剩下了她,她恨不得立即就嫁出去,赶紧从她二哥眼皮子底下溜走。
她度秒如年的钉在一边,所幸戎缜并没有在老宅过多停留,走了个不那么用心的过场就离开了。
戎荞松了口气,关心了老太太几句,也很快离开了老宅。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戎荞收到了江寄厘发给她的虫虫的照片。
手机上小猫已经比刚去的时候长大了不少,正在草坪上跳来跳去扒拉着玩树枝。
戎荞回了句:长大了不少,更可爱了。
江寄厘:是,虫虫已经从三斤长到四斤了。
戎荞默了会,突然发了句:二嫂,你前几天
没什么事吧。
后半句她没发。
她有疑虑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二嫂自从抱走小猫的那天开始,就每天发小猫的日常动态给她,几乎成了习惯,连着发了半个月后,某天很突兀的就消失了。
一连六天都没有任何消息,中间戎荞还主动问过虫虫的近况,但都没有得到回复。
她心底涌上了很多不太好的猜测,一个人的眼神很难说谎,她还记得家宴那天江寄厘的种种表现,她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江寄厘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受他二哥的喜欢。
手机震动了下。
江寄厘:嗯?
戎荞:没事,我看虫虫又换了新衣服,是前几天买的吗?
江寄厘:是我做的。
戎荞:好看。
两人的对话小心翼翼,也有些干巴,很快就结束了话题。
另一边,江寄厘手上还粘着刚打完点滴后止血的棉花和医用胶带,就跑去了花园里,这一块地方安静又隐蔽,谁都打扰不到他。
林齐也不在身边,江寄厘很自在,慢悠悠逗着虫虫,偶尔给它捏一块小饼干吃。
虫虫喵喵叫着,拍了好几只飞虫,炫耀战利品一般把虫子拨到江寄厘面前,然后咬住他的衣角,咬了两下,就要低头把虫子吃掉。
江寄厘伸手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给它擦了擦爪子。
轻声制止:“不可以,虫虫。”
“喵~”
“不可以吃虫子。”
虫虫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好似听懂了般。
江寄厘挠着它的下巴,垂头亲了亲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别墅三楼的阁楼上,戎缜靠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慢悠悠敲着桌子,噔,噔,噔,极有规律。
楼下草坪上的青年看起来比之前瘦了很多,弯腰抱猫时的脊骨很凌厉的从薄薄的衬衫里凸起,戎缜看了一会,问旁边的程严道:
“夫人这几天每天都在花园里吗?”
程严:“是,每次打完点滴夫人就抱着猫出去了,几乎能待一整天。”
戎缜交叠着两条长腿,轻笑了声,从楼下收回视线。
“过几天把礼仪老师再请过来吧。”
“是,先生。”
戎缜合上了眼,过了很久才语气散漫的开了口:“前几天秦瑶从国外回来了,秦家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说要给女儿办生日酒会,请帖到了我这里,但没写夫人的名字,你说这老东西是想干什么?”
程严一顿:“先生,这……”
“说。”
程严低头回道:“秦老爷子向来宝贝秦小姐,之前为了联姻的事情甚至不惜让出白马湾几十个亿的大生意,想来秦小姐对先生应该是……”
戎缜笑了声:“程严,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拿这种理由搪塞我的问题。”
程严心头一跳。
忙回道:“我听说秦小姐的研究所最近在淮城有个大项目,可能需要先生松松手。”
“只是松手?”
程严不敢继续答。
“秦瑶是个聪明人,这个项目只靠秦家风险太大,但是要加上戎家就全然不同,一旦成了,事半功倍。”
“而且那老东西还想让秦瑶给我生个孩子。”
程严:“孩子才是两家合作真正扯不断的纽带。”
戎缜:“那你觉得,秦瑶和夫人比起来,谁更有价值?”
程严被这个问题惊了一下,却不敢再藏着掖着,说道:“……就现在的形势来说,确实是秦小姐更适合做戎夫人,如果秦小姐能生下先生的孩子,那对先生来说也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戎缜坐起了身,似乎很愉悦,他把玩着一个打火机,吧嗒一声,火焰窜起。
“那小东西听到可是要哭鼻子的。”
程严垂眸,他知道先生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只是可惜了夫人,最好的青春年华都葬送在了深不可测的戎家,最后又要像弃子一样被丢掉。
说是坐了夫人的位置,其实不过是只供先生取乐的金丝雀,毫无尊严可言。
三年了,大概先生也玩腻了。
第11章 chapter11 我算什么
江寄厘以前其实并不像现在这样体弱多病,相反他被照料得很好,出挑漂亮,又乖又爱笑。
江家父母感情好,相敬如宾多年有了爱情的结晶,只此一个孩子,前二十年是当宝贝一样捧在手里,所以把江寄厘的性格养得单纯不谙世事。
可能也是受了父母的影响,他对爱情总是抱有一种简单的赤忱,觉得伴侣就应该像父亲母亲这样,无论是中文教授还是钢琴老师,都是温柔达理的。
他心思简单,却不知道什么叫怀璧其罪。
淮城上流圈子是个腌€€的大染缸,江寄厘不懂,江家父母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免不了进入这个圈子,这样漂亮单纯的人,早就有无数大人物将窥探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脏污恶臭的泥淖结出了一朵鲜亮欲滴的娇嫩玫瑰,如此格格不入又引人沦陷,潜滋暗长的污秽都在蠢蠢欲动,玫瑰不是食物,不是宝石,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养在温室里观赏。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东西,在这样复杂难测的权力体系中,成为了金字塔顶端的权力象征,只有一手遮天的几个大人物,才能肆无忌惮的戏弄这些精神玩物。
江寄厘是那个玩物,戎缜就是顶端的权力象征。
他看不清楚,一脚踏入戎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甚至妄想高高在上的戎缜能垂怜他几分,却不知早在戎缜看上他的那一刻,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一个玩具,玩腻了当然要被丢掉。
然而,什么时候丢,怎样丢,丢在哪里,没人知道。
这几天江寄厘吊完了最后几瓶水,也很少再做噩梦了,只是身体依然不是很舒服,他好像有些嗜睡,犯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一次下午他靠在花园的藤椅上直接睡了过去,醒来就已经是傍晚了。
林齐看他状态不好,吩咐厨房变着花样做了些吃食,他也不是很有胃口。
整个人像被调入了某个频道,变成了一只即将要冬眠的小动物。
只是现在不是冬天,甚至没多久就要入夏,江寄厘只能安慰自己天气热了也容易打盹。
毕竟虫虫这段时间也懒困了不少,江寄厘睡觉,虫虫就窝在他怀里一起睡,有时候江寄厘都醒了它还仰着肚皮打呼噜,上百万的TRECA大床成了虫虫的专属猫窝。
而戎缜自从上次以后就没来过他的房间,仿佛是因为他做错了事……失宠了一般,别墅上下弥漫着一种这样别扭的氛围,有好几次,江寄厘几乎听到了佣人们的窃窃私语。
江寄厘性格敏.感,直觉这些话和他有关。
他在戎家的地位本就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是什么优秀受宠的戎夫人,佣人们对他的态度或多或少会显出一些不尊敬,最近尤其明显。
那天的梦境江寄厘明明忘了,却又在这几天猛然想起,细细碎碎的片段涌入脑海。
他是见过秦瑶的,三年前在一个宴会上,那时的秦瑶刚刚二十五岁,硕士毕业回国,一袭红裙张扬又美艳,江寄厘并没有和她交谈过,但记得她被众人簇拥的样子。
秦家和戎家在淮城都是顶级豪门,和戎家参差不齐的后代不同,秦家两个孩子都是极其优秀站在业界顶端的人才,大哥秦琮是享誉世界的脑科医生,秦瑶是金融界的新贵黑马,年纪轻轻就在研究团队里挑了大梁。
于情于理,戎家都该和秦家联姻。
但戎缜偏偏选了他。
江寄厘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浑身发凉。
因为这样并不能让他在这场角逐斗争中显得多重要,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在戎缜这里毫无利用价值,所以戎缜完全无所谓,秦家也一样。
就好像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都知道他只是戎缜心血来潮时的玩具,腻了随时可以丢掉,秦家和秦瑶就是在等,在等戎缜玩够了,烦了厌了,把他毫不留情的踢出去,然后给新的戎夫人腾出位置。
是这样吗?
江寄厘有些呼吸不畅。
别墅里形形色色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越来越多,但江寄厘居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全世界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他不敢待在人多的地方,那些目光有如实质,刺得他浑身发疼脸色苍白,忍不住的干呕。
乱七八糟的氛围绷到了极致,就在这时,戎缜回来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战战兢兢被抱住的江寄厘也没想到,戎缜很难得的似乎有些想他,江寄厘在花园的藤椅上晒太阳,被戎缜一整个抱到了腿上。
男人缓慢又暧昧的蹭着他的侧脸,在他莹白的耳垂上轻吻。
“听程严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江寄厘僵着身体摇头:“没有。”
“这么久没碰你,不开心了?”
江寄厘垂着眼:“不是的,先生。”
戎缜低笑了声,顺着他的耳朵向下,在他侧颈上亲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