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厘揉了揉他的发顶,和他一起用积木开始筑房子的屋顶,不知道拼了多久,总之房屋已经成型,小孩从箱子里取了好多小人放了上去。
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叫声。
“秦嘉意。”
小孩睁大眼睛,回头挥手:“舅舅!”
江寄厘却是一愣,他对秦这个姓多少有些敏感。
他正想着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就听到那道声音又叫了声:“戎夫人。”江寄厘身体僵住了。
男人个子高挑健壮,咖色的休闲衬衫卷起,露出修长的小臂,他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狭长的双眸带着浓重的笑意。
是秦琮。
江寄厘有些狼狈的站起身,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他眼神有些躲闪:“抱歉……”
“戎夫人是有什么急事吗?”秦琮的身体挡在门口,并没有让开的意思,他的目光在江寄厘脸上流连两圈,笑了下:“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多玩会?”
江寄厘不是故意的,但他对秦家人确实很难升起什么好感,何况秦琮还是秦瑶的哥哥。
他几乎可以确定,秦琮是知道所有事情的人之一,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将来会嫁进戎家,也知道他只是一个没什么尊严的玩物,但仍然可以谈笑风生毫不在意的叫他“戎夫人”。
戎夫人马上就是别人了,不是吗?
多讽刺。
江寄厘垂下了眼眸:“我有名字,还有,可以麻烦让一下吗?我想出去。”
秦琮:“江寄厘?”他说道:“是个很好听的名字,确实比戎夫人听起来顺耳一些。”
他依然没有让开,看着江寄厘,话却是对后面的秦嘉意说的:“嘉意,这位叔叔好像不太开心,刚才是嘉意和叔叔待在一起的吗?”
秦嘉意:“是!但是嘉意没有欺负叔叔。”
秦琮笑道:“那就是因为我了?真是太抱歉了,如果有冒犯到的地方我向你道歉,我没有恶意。”
江寄厘别开了头,许久才说道:“我们的身份似乎并不适合坐在一起拼积木,您觉得呢?”
“我觉得……”他嗓音懒懒的,尾音拖长:“我觉得没什么,你认为有什么关系?”
话题又抛给了江寄厘,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些话。
秦琮一副不准备让他离开的架势,江寄厘和他对视片刻,转身走了回去。
秦嘉意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道:“叔叔,你生气了吗?”
江寄厘:“没有,叔叔没有生气,我们把旁边的那辆小车也拼起来好不好?”
秦嘉意点头:“好!”
他搭了两块,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一撅嘴,朝秦琮道:“舅舅,嘉意的小蛋糕呢?”
“小蛋糕路上被坏人抢走了。”
“舅舅骗人!”
秦琮手指勾住袋子:“被你发现了。”
秦嘉意瞬间喜笑颜开,蹦蹦跳跳接过袋子,还特别热心的给江寄厘分了一块,边吃边乐颠颠的跟江寄厘夸这家蛋糕好吃。
秦琮在旁边坐下,顺手敲了敲秦嘉意圆圆的脑袋。
“吃东西不要这么大声说话。”
秦嘉意闭上了嘴。
江寄厘安安静静盘腿坐着,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搭下,侧脸精致又小巧,秦琮的视线并没有刻意避开,很大方的打量着他。
夸赞道:“你很漂亮。”
江寄厘沉默着,不动声色向另一边挪了下,并不答话。
“我真的没有恶意,你要不要这么怕我?”秦琮的语气带了无奈的笑意:“你这样会让我认为……我不是什么好人。”
江寄厘终于抬眼,认真道:“我没有怕你。”
他顿了下,补充道:“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交谈。”
秦琮了然般点了点头,双手朝后撑住,长腿微曲,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你钢琴弹得特别好,以前还拿过国际大奖,学了很多年吗?”
“嗯。”
江寄厘似乎并没有聊天的欲望,谈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领域也并不多言,就在秦琮以为他不会再回话的时候,江寄厘却突然出声了。
“我母亲是钢琴老师,我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她学习,学了整整十七年。”江寄厘放了块积木:“她教得很好。”
“你上次弹是什么时候?”
江寄厘:“……三年前。”
自从嫁进戎家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钢琴。
觉得可惜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猛然提起这个话题让他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就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记忆里有个很模糊的影子,坐在钢琴前手指翻飞,少年朝气活泼,但江寄厘有些不认识他了。
“店里不就有一架钢琴吗?为什么不试试?”秦琮翘着嘴角:“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听到……你的演奏。”
店内确实有一架钢琴,盖着黑色绒布,在江寄厘身后不远处的台子上。
这家店偶尔做活动的时候会请一些小朋友来演奏节目,但平时都是闲置的,安静摆在角落里,好像也很久无人问津的样子。
江寄厘缓缓摇了摇头:“太久没弹了,忘了。”
“秦嘉意小朋友这段时间学钢琴学得很痛苦,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他可是很期待的。”
秦嘉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舅舅说了,他就跟着点头,还特别真诚。
附和道:“没错。”
江寄厘抿着唇,从侧脸到脖颈的地方莹白而纤细,秦嘉意很上道的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叔叔,弹嘛。”
秦琮起身招了工作人员过来,和她说明了下情况,工作人员非常痛快就答应了。
秦嘉意:“弹嘛弹嘛。”
江寄厘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试试。”
第13章 chapter13 体面一些
江寄厘说的“太久没弹忘记了”其实就是一句假话。
因为那些曲子早已刻进了他的骨血中,在碰到琴键的一瞬间,所有的记忆便开始上涌,黑白琴键冷感的肌理仿佛有了生命,在白皙修长的手指下灵动的跳跃。
青年垂着精致的眉目弹琴,台上的顶灯被打开了,浅金色的亮光滚动在他卷翘的睫毛上,显得安静又温柔。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劈里啪啦的雨水敲击着地面,好多路人被大雨浇了个措手不及,纷纷找地方躲雨。
旗舰店门口很快聚了一大批人,有人耳尖,听到里面有人在弹奏《水边的阿狄丽娜》,不自觉就被吸引走了进去。
琴声舒缓而治愈,台上的青年漂亮的像一幅画,许多人都看呆了,直到一曲结束都没反应过来。
江寄厘的手指在琴键上缓慢而不舍的抚摸了几下,然后站起身,轻轻扣上了琴盖。
隐在人群里的秦琮笑眯眯的看着他,带头鼓起了掌。
秦嘉意胖乎乎的小爪子也在胡乱拍,边拍边喊:“好听好听,和我们老师弹的一样好听!”
台下的掌声热烈而持久,江寄厘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面,耳根悄悄攀上一抹红,快步走了下来。
秦琮:“看来那些传言也不全都是假的。”
江寄厘脚步顿住。
“戎先生的伴侣还真是优秀又聪明。”江寄厘哪能听不出他话里有话的讥讽,他并没有接话。
进来躲雨的路人散开了,都各自在店内转悠,江寄厘也没了待下去的兴致,恰好店员把打包好的积木送过来了,他过去摸了摸秦嘉意的头,把积木都送给了他。
“嘉意替叔叔把它拼完好不好?”
秦嘉意点着头:“好!”江寄厘笑了笑。
随后看向秦琮,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但依旧礼貌:“今天谢谢你了,有机会下次再见。”
说完并不等秦琮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秦琮眼底的兴味愈浓,拍着秦嘉意示意他自己去拼搭区玩一会,小萝卜头跟着店内的工作人员走后,秦琮跨步跟了出去。
“江寄厘。”
秦琮嗓音不高,但他知道前面的人听到了,他继续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外面雨势不减,江寄厘脚步却没停,整个人没入了雨幕中,秦琮撑开伞跟在后面:“你不是想知道吗?或许我能告诉你一些戎先生不愿意对你说的事。”
雨点刚把江寄厘的头发打湿,上方就撑来了一把伞,暗金色的伞柄被男人有力的手握住,他轻轻摩挲着,嗓音终于放低。
“被抛弃的时候还蒙在鼓里,听起来多少有点可怜。”
江寄厘肩膀颤了下,他问道:“所以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医生,你知道吧,医者仁心,见不惯你这么漂亮的人被糟蹋。”
放屁。
不知道是不是雨水的潮气入了眼,江寄厘眼圈有些红,他垂下眸,许久才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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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里。
秦琮手指捏着勺子,慢悠悠搅着咖啡,视线落在对面安静无害的青年身上。
江寄厘的上衣有些微湿,纯白色的轻薄布料沾了雨水,不规矩的贴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而同样被打湿的头发墨黑而柔顺,贴着侧脸,看起来像他的人一样乖巧。
秦琮在医院待得久,有很严重的洁癖,但对于眼前这只被雨淋湿的小兔子,他却丝毫没有抗拒,甚至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揉搓玩弄一顿,这么怕生的小东西应该会红着眼眶不断躲闪吧。
秦琮忍不住想到,这种小美人果然还是要圈在身边,关起门来欺负,毕竟暗处觊觎的目光实在太多了。
他完全能理解戎缜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