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助的宫怜仿佛被注入了勇气,让他不禁红了眼眶,感激道:“谢王爷恩典。”
司华遥见他如此,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去吧。”
“是,怜告退!”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你进宫一趟,派个御医去侍郎府。”
洪阳一怔,随即应声,紧跟着离开了书房,快步追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宫怜来到了侍郎府门口,身边的随侍上前叫门。守门的侍从听闻是宫怜,脸上皆露出轻视的神情。
“原来是怜公子回来了,劳烦怜公子稍候,我去通秉一声。”
这侍从叫福禄,是春海临时给宫怜安排的,虽然年纪小,却是春海的徒弟,办起事来干净利落,将来是要接春海的班。方才门房的神情被他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有些恼,摄政王府的人竟被这般对待,他绝对不能忍。
“公子来之前,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要公子在天黑之前回府,若是要通秉的话,劳烦快点。”
听福禄这么说,门房心里一紧,若真如他所说,那宫怜定是很受宠,摄政王宠爱的人,他们可不敢得罪,慌忙去禀告。
没过多大会儿,侍郎府的大门便被打开,侍郎夫人刘氏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不是说三公子回来了吗?人呢?”刘氏看着门口的马车,眼底满是不悦。
“我们家公子还在车上。”福禄抬头瞧了瞧刘氏,道:“不知这位夫人是?”
刘氏身边的丫鬟闻言立时变了脸色,怒斥道:“放肆!小小侍从竟敢如此对夫人说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福禄丝毫不惧,“奴才的身份确实不高,但我家公子是王爷面前的红人,你们敢如此怠慢,就不怕王爷怪罪?”
“你……”
“不得无礼!”刘氏打断青鸾的话,“摄政王府的贵客岂能怠慢。”
侍女连忙认错,“是,夫人,奴婢知错。”
刘氏仔细打量着福禄,见他神色淡然,没有半分做奴才的卑微,心中不禁猜测他的身份,摄政王权势滔天,她可不敢得罪。
“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奴才福禄,见过夫人。”
福禄行礼,是因为不想让人说摄政王府出来的奴才不懂礼数。
“福禄?”刘氏愣了愣,好似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笑着说道:“今日你们家公子回府,算是回娘家,别在外面呆着了,赶紧随我进府吧。”
‘回娘家’三个字说出来,对宫怜一个男子来说是羞辱,福禄怎能听不懂,不过正事要紧,他不想多做计较。
“夫人说的是,奴才这就去请公子,还请夫人稍候。”
福禄来到马车前,道:“公子,侍郎夫人亲自来接,您该下车了。”
马车里隔音效果不好,宫怜将两人方才的对话听得清楚,不禁一阵冷笑,慢悠悠地下了马车,来到近前行礼道:“母亲。”
刘氏状似亲近地将他扶起,笑着说道:“怜儿回来,怎么不派人通知一声,我好让人准备准备。 ”
“宫怜听说姨娘病了,心中担忧,便禀告王爷过府探望。王爷心疼宫怜,便让宫怜带了些药材过来。对了,还有御医,王爷不放心,专门派了御医过来诊治。”
娘亲病着,宫怜没工夫在这儿跟她废话。
刘氏闻言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叹了口气道:“崔姨娘确实病了,看了好些大夫也没见起色,我正为此事发愁,琢磨着派人去王府寻你,你就来了。”
“劳母亲挂心。”宫怜不置可否地客气了一句,随即说道:“母亲,我们有话还是进府再说吧,我实在担心姨娘的身子。”
刘氏装模作样地自责道:“你瞧我,见你回来心中欢喜,竟失了礼数,快快快,咱们进府。”
宫怜跟着刘氏进了正门,马车则从侧门赶了进来。
进府后,福禄招呼人将东西卸了下来,随即看向宫怜,道:“公子,姨娘的院子在何处,奴才让人将东西送过去。”
宫怜随即看向刘氏,道:“母亲,孩儿担心姨娘的病情,就先去姨娘院子里看看,待安顿好以后,再去拜见母亲。”
刘氏看看福禄,又看看身后侍从手里捧着的东西,心里有些不悦,脸上的笑意也消减了几分,道:“你担心崔姨娘是应该的,我心里明白,只是崔姨娘最近不是病了嘛,若是在原来的院子不利于养病,我便做主给崔姨娘换了个院子,还是让我带路吧,正好也看看她今日是否好些。”
“那就劳烦母亲了。”
若不知真实情况,还真会被她蒙蔽,如今宫怜只觉得恶心。只是他不在府上,不能时时在娘亲身边,未免他走后,刘氏报复在娘亲身上,宫怜也只能忍气吞声。
刘氏在前面带路,众人来到了梅园,这里是除了刘氏的海棠园外,侍郎府最好的院子。
崔姨娘方才被一群丫鬟连拉带拽地拖到了梅园,又是给她梳洗,又是给她上妆,三小姐宫淑儿还威胁她不要乱说话,否则就要她好看,她这才知道原来是他的儿子宫怜回府了。
自宫怜被送去摄政王府,已两年有余,她也有两年未曾见过儿子,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刘氏不仅拦着不给她请大夫,还让人克扣她的吃穿用度,她身边的丫鬟熬不住,都各自寻了新主子,离她而去,那小的不能再小的院子只剩她一个人,竟显得空荡荡的。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不能见宫怜一面,没想到他竟在这时回了府,一时间情难自已,忍不住落下泪来。
宫淑儿不耐烦地吼道:“哭什么哭!你那卑贱的儿子又没死,你给谁哭丧呢?”
“三小姐,你怎能如此说话,怜儿好歹是你兄长!”
她受什么委屈都没关系,但就是听不得他们侮辱宫怜。
“给人暖床的腌€€玩意儿,本小姐可没那样的兄长。崔姨娘,我警告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最好心里有个数,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怜儿自幼聪慧,小小年纪就考上了举人,若不是……怜儿怎会如此?你们不知高级便罢了,还出言侮辱,简直是白眼狼!”
宫怜就是崔姨娘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会心痛不已,宫淑儿方才说的话,直接戳到她的痛处,让她无法容忍。
“你敢骂我?”宫淑儿不敢置信地看着崔姨娘,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人,竟敢出言辱骂她。
“宫淑儿,你任性跋扈,自私自利,一无是处,给怜儿提鞋都不配!”
‘啪’,宫淑儿扬手就打了崔姨娘一巴掌,气急地说道:“贱人,你以为你是谁,敢辱骂我?你自己下贱,爬了我爹的床,你生的儿子也下贱,只配拉出去卖屁股。”
“宫淑儿,我跟你拼了!”崔姨娘起身就朝宫淑儿扑了过去。
众人刚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吵嚷声,宫怜的脸色十分难看。刘氏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未免宫淑儿说出更难听的话,也唯恐她吃了崔姨娘的亏,加快脚步走进了屋子。
“淑儿!”
刘氏进门,只见宫淑儿被崔姨娘压在身下,相互撕扯着头发。刘氏一见自己的女儿被压制,怒火‘轰’得一声直冲脑门,忘了身后还跟着宫怜,冲上前一脚踹在崔姨娘的肩上。
崔姨娘被踹倒在地,疼得‘哎呦’一声。刚刚吃了亏的宫淑儿,爬起身就要骑在崔姨娘的身上。
“住手!”宫怜的一声大喝,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听到熟悉的声音,崔姨娘猛地抬头看了过去,心心念念的儿子就在眼前,眼泪瞬间湿了眼眶,道:“怜儿……”
宫怜见状也跟着红了眼眶,快步走到崔姨娘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哽咽道:“娘,孩儿回来了。”
崔姨娘伸手轻抚宫怜的脸,喉咙仿佛被堵了什么东西,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宫怜跪在了崔姨娘身前,哭着说道:“姨娘,孩儿回来晚了,孩儿不孝!”
崔姨娘的眼泪也涌出眼眶,缓了好半晌才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贱人!你敢打我!”
第10章
“贱人,你敢打我!”
不和谐的声音蓦然响起,宫淑儿愤恨地看着崔姨娘,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还从未被人骑在身上撕扯,怒火让她失去了理智。
听宫淑儿嘴里不干不净,宫怜的脸色沉了下来,将崔姨娘挡在身后,道:“宫淑儿,你是侍郎府的小姐,竟如市井泼妇一般,简直是贻笑大方!”
刘氏自然不能让宫淑儿吃了亏去,“宫怜,你怎么说话呢,淑儿可是你的亲妹妹!”
“啧啧。”
福禄出声打断了现场的剑拔弩张,就好似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地浇在刘氏身上,让她发热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
“怜儿,淑儿年纪小,说的话都当不得真,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刘氏调整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宫怜明白刘氏为何变脸,却不打算再忍气吞声,道:“母亲,您是否忘了,宫淑儿去年便已及笄。况且,就算姨娘是妾室,也容不得她一个晚辈如此欺辱!”
先是被崔姨娘打,后又被宫怜骂,宫淑儿不禁怒火中烧,早忘了之前刘氏的叮嘱,指着崔姨娘和宫怜,道:“娘,他们一个下贱的妾室,一个卑贱的庶子,竟欺负到正室、嫡女头上了,若咱们今日忍气吞声,传出去还怎么在京都行走?”
福禄似笑非笑地扫了众人一眼,出声说道:“公子,这侍郎府的家教,真是让奴才大开眼界!好在公子品性好,否则也不会受王爷宠爱。”
“你……”
“淑儿!”刘氏连忙打断宫淑儿的话,训斥道:“崔姨娘是老爷的妾室,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与她说话,真是没大没小,快向崔姨娘和你三哥赔个不是。”
宫淑儿不敢置信地看着刘氏,道:“娘,我是嫡女,你让我给一个妾室赔不是?”
刘氏给宫淑儿使眼色,可她根本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不得已刘氏只能将目标转向崔姨娘,道:“崔姨娘,淑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性子是骄纵了些,说话也有些口无遮拦,但她心地不坏,你就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如何?”
“不坏?”崔姨娘讥诮地笑了笑,道:“宫淑儿娇纵跋扈,心狠手辣,府中被她打死打残的下人大有人在。我虽只是妾室,好歹为老爷生养了孩子,你们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还克扣我的吃穿用度,我病了这么久,你们却拦着不让请大夫,是何居心你们心知肚明!”
“崔姨娘,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别说是老爷的妾室,就是府里的下人,但凡病了的,哪个没请大夫?”刘氏变了脸色,狡辩道:“你不能因为方才我情急之下踢了你一脚,你就刻意诬陷我!”
“我诬陷你?咳咳……”崔姨娘被气得咳了起来。
宫怜见状连忙替她顺气,焦急地说道:“姨娘,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崔姨娘唯恐宫怜担心,想要强迫自己停下来,却越咳越厉害,突然喉头一热,一口血咳了出来。
宫怜一怔,不禁大惊失色,“姨娘,您怎么样,您千万保重身体!太医,王爷给您请了太医,马上就到,您千万不能有事!”
崔姨娘安抚地拍了拍宫怜的肩膀,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止住了咳嗽,“怜儿,娘没多少时日了,与其憋屈到死,不如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宫怜红了眼眶,道:“娘,太医定能治好您的病,您千万放宽心!”
“怜儿,对不住,是娘没用,娘没能保护好你……”崔姨娘两眼含泪地看着宫怜。
“娘,王爷对孩儿很好,还让孩儿给您带来了药材,都是十分珍贵的药材,王爷还说了,只要能治好娘的病,需要什么药材,就取什么药材,您的病一定能治好。”
虽然宫怜这么说,但崔姨娘心里还是不好受,堂堂男儿理应顶天立地,努力闯出一番事业。宫怜却被宫凡当成玩物,送到了摄政王的床上……就算他再受宠,也逃不开被戳脊梁骨的下场,他这辈子已经毁了,而她什么都做不了,怎能不愧疚。
“怜儿……”
崔姨娘的眼泪就好似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碍于宫怜身边都是王府的奴才,若她的话传到摄政王的耳朵里,那便是害了宫怜,所以她只能看着宫怜默默流泪。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通禀声,“夫人,宫中有太医过府,言是摄政王所派,为三姨娘诊病。”
刘氏闻言心里一紧,之前对宫怜是否得宠还有怀疑,现在太医果真来了,足以说明宫怜在王府的地位。
“请太医。”
“是,夫人。”
刘氏再次扬起笑脸,道:“崔姨娘,怜儿说的没错,太医都来给你诊治了,病定然会好的。”
崔姨娘擦擦眼泪,冷声说道:“我这病是心病,太医医不好,夫人不是最清楚吗?”
“崔姨娘,你这话是何意?”刘氏瞥了一眼旁边的福禄,道:“自从宫怜跟了王爷,崔姨娘便闷闷不乐,甚至因此与老爷生了嫌隙,难道崔姨娘是对王爷不满?”
刘氏这话说的格外阴毒,是想挑拨司华遥和宫怜的关系,看宫怜母子对她们的态度,即便宫怜再受宠,她们也捞不到好处,说不准宫怜在司华遥枕头边吹吹风,她们就得活受罪,还不如让他失宠。毕竟是个玩物,只要宫凡不犯错,相信司华遥也不会对他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