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见两人看他的眼神不善,不禁害怕地吞了吞口水,这可是深山老林,万一他们动了杀人的心思,再挖坑随地一埋,谁也不知道他死了。
“是是是,差爷说得是,小人一时犯了糊涂。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司华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忍不住吐槽:“这时候分开,不是找死吗?”
虽然他方才才知极夜的姓名,却早就知道极夜并非普通人,他虎口处厚厚的老茧,足以说明他是个习武之人。‘极夜’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司华遥之所以能悠哉悠哉地分析形势,完全是因为就在他们进山林的那一刹那,他终于解放了。好在竹篓不存水,里面又铺着小褥子,只要掀开尿完再盖上,就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人嘛,就是在一步步突破底线中成长。
果然不出司华遥所料,三个人在分开的刹那,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为了隐藏行踪,极夜不可能留着他们。
三个人,三声惨叫,司华遥虽然没看见,却听得清清楚楚。虽然还没搞清楚现在什么情况,但为了生存,他们也只能这么做,司华遥并非一个死脑筋的人。况且就方才三人的谈话,就知道他们并非什么好人。
在杀掉三人后,极夜终于松了口气,但他并未回原来的住处,而是留在了山中,过起了深山野人般的生活。
好在极夜是个能人,不止武功高强,还有建造的才能,仅仅七天的功夫,司华遥亲眼目睹了木屋的建成,而且还是一室一厅的设计。若极夜在现代,拿这个做直播,再加上他不错的颜值,肯定会有不少粉丝关注。
搭建的木屋很是简陋,不过司华遥相信它在极夜的巧手下,还能逐步完善。住在这里总比山洞强吧,那石头床就算铺个小褥子,也硌得慌。他现在小胳膊小腿上,还有硌出来的淤青,好在极夜发现后,便让他趴在他身上睡,否则这细皮嫩肉的不指定变成什么样。
将司华遥抱进木屋,极夜开始架锅煮饭,不知名的野菜,洗洗扔在锅里,和淘好的米一起煮,最后在出锅前放点盐巴,这就是他们的晚饭。
司华遥看着面前的野菜粥,心情十分复杂,这三个月他除了喝粥,就是喝粥,其他什么都没吃过。他是个婴儿,吃不了别的,喝粥没什么问题。可极夜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竟也顿顿喝粥,司华遥真怀疑他能吃的饱吗?还是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了好东西?
后来事实证明他没有,因为在山里,极夜不放心放他一个人在屋里,所以每每出去都会带着他,只要将他往竹篓里一放便可。
因为小,所以方便携带,司华遥忍不住自嘲地想着。
挖野菜,极夜将他放在地上,然后给他一个特制的小锄头,再指指地上的野菜,让他学着自己把野菜挖出来。
如果他没看错,这应该是野草吧,确定能吃?
掏鸟蛋,极夜将他放在树杈上,让他去鸟窝里掏蛋,还叮嘱他每个鸟窝只能拿一枚鸟蛋,不能赶尽杀绝。
这是把这里的鸟当成了自家养的,可持续发展呗。
抓兔子,极夜会设下陷阱,若有傻兔子掉进去,会把他也丢进陷阱,让他把兔子抓住。每每这时候,他都会很无语,让他一个刚会爬,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小豆丁,去抓一个活蹦乱跳,甚至还会咬人的兔子,这是人干的事吗?
往往结果就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屁股坐在兔子身上,让兔子无法动弹,而他则满身满脸的兔爪子印。
看着极夜吃着滋滋冒油的烤野兔,而自己只能喝野草鸟蛋粥,司华遥就觉得心里不平衡,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气愤。
时间久了,极夜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扯下一块肉,在嘴里嚼碎了,然后再喂给他。
司华遥……
四肢并用,爬得比兔子还快。
一大一小便在山里扎了根,过起了隐居山林的生活,原本的小木屋也在极夜日复一日的改建中,慢慢扩大着规模。
在司华遥学会走路后,极夜便带着他漫山遍野的跑,无论他在后面跑得多费力,是否摔倒受伤,极夜都不会停下,直到他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那个装他的竹篓便成了装野菜的工具。
司华遥一边在心里骂他没人性,一边撒开小短腿拼命追,他很明白极夜是在锻炼他,为以后习武打下基础,所以即便很累,他也拼命追赶。当然,当真正突破他身体极限后,便会果断停下来,他可不想和上一世的司南遥一样,被练成病秧子。
在司华遥能说话后,他就旁敲侧击地了解他的身世,原来他并没有穿越到别的世界,他还是司南遥,只是重生的时间节点发生了改变。
他仔细想过发生这种改变的缘由,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司南遥的魂飞魄散。司南遥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司华遥若要重生,就只能从头来过。
得到这样的结论,司华遥郁闷了许久,不过一想到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便又振作了精神,至少不用再做病美人,也不用和赵韩青结下解不开的仇怨,这样他们之间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性,就要大上许多。
至于为什么非要和赵韩青纠缠,直接躲起来不就好了,这样他们不会见面,也就避免了他们因对方而死的可能性,那他便能转世投胎。司华遥也曾这么想过,先不说这可能性有多大,就是他的身份也不允许,守着他的那些人都是效忠司南皇室的人,他们尽心尽力地培养他,就是要在为他复国铺路。
更何况朝廷从未放弃搜索司南皇室的人,一旦他们被人发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将权势拿在自己手中,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就算不复国,至少也有抗衡之力。
三岁后,极夜便开始教他读书写字,在无意间发现他在读《四书五经》后,不禁惊为天人,便从山下绑来了个夫子教他读书。夫子一开始还誓死不从,说什么文人虽无缚鸡之力,却有节气。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顿时惊为天人,彻底沦陷在他漂亮的皮囊下。很是没有节气地来到他面前,捏捏他的小手,摸摸他的脸蛋,浑浊的眼睛闪闪发光,就像一个色眯眯的老变态。若不是他努力克制自己,定一拳打在老头脸上,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熊猫眼。
在夫子装模作样的考教下,司华遥对答如流,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夫子欣喜若狂,从此再不提下山。司华遥无论做什么,总能看到笑眯眯的老头子,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当然,司华遥进山跑圈的时候除外,不是他不想跟,是实在跟不上,跟了一次差点没要了他的老命。
老头子虽然总是色眯眯地占他便宜,却是个真正有才学的人,司华遥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在术数方面,相当于在学术上给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只是老头子命短,只陪了他六年,便撒手人寰。临死前,他依旧色眯眯地占他便宜,还说这辈子能教他这个弟子一生无憾。司华遥虽然看淡了生死,却也控制不住泪流满面。老头子一生没有娶妻,也无儿无女,司华遥便以孝子的身份送走了他。
岁月如梭,转眼又是七年,他已经十三岁,不再需要人照看,而极夜却旧疾复发,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当年的木屋经过改建,已经变成了如今五进的大宅,围起了高高的院墙。当年的一大一小,如今也不再是两个人,春海和洪阳加入了他们,还有秘密训练的影卫,只是没有他熟悉的姜然和林江他们。不过想想他们的年纪,司华遥也就释然了,估计这会儿他们还未被收纳进影卫的行列。
司华遥端着药碗,走进极夜的卧房,他现在已经卧床不起,明明才三十几岁,却好似古稀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每每看到他这副模样,司华遥的心都会一阵抽痛。
“少主,您怎么来送药,他们人呢?”
极夜见他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眉头皱成了疙瘩。他是个十分守规矩的人,主子和奴才分得很清。除了教授他生存的技能,从未让他干过粗活。
不过介于他只会熬粥,老头子也不会做饭,司华遥为了自己能补充足够的营养,三岁后他便尝试自己下厨,不过还得摆出少主的架势才成。
至于烤野兔,司华遥在长牙后便尝过,那只是看上去还不错,其实是难以下咽。
“春海下山采买,洪阳在准备午饭。”
司华遥将药碗放在桌上,弯腰扶他坐好。
极夜愧疚道:“奴才实在没用,让少主跟着操劳。”
“若不是你,我哪能活到今日,与我而言,你如兄如父,为你做点事是应该的。”
司华遥这话发自肺腑,这些年他们相依为命,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
“少主要切记,以后行事不能……”
“不能感情用事,要以大局为重!”司华遥打断打断他的话,道:“这话你说了没有一万遍,也有几千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快喝药吧,早点好起来,还等着你给我喂招呢,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极夜将药喝光,浑浊的眼睛看向司华遥,道:“奴才已油尽灯枯,不能再侍候少主。不过少主的功夫已是不俗,便是在武林中也在高手之列,奴才也算是对得起主子了。”
司华遥心里难过,却也知道生老病死是常态,尤其是在他死过两次后。他握住极夜枯槁的手,强忍着心里的酸涩,道:“你做得很好,就算是父王、母妃在世,也不见得比你做得更好。”
极夜闻言不禁湿了眼眶,道:“以后奴才不在少主身边,少主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若能复国最好,若不能,也不要勉强。相信主子也定希望少主能平平安安。”
这些年极夜早就将司华遥看成自己的孩子,他尽心尽力地教导,只是和普通父母一样望子成龙。他私心里不想那沉重的担子落在司华遥身上。
司华遥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我什么性子,你手把手交出来的,还能不了解?放心,我不傻,知道量力而为。”
极夜握紧司华遥的手,眼泪夺眶而出,道:“好,奴才放心。”
极夜的精神很差,不过清醒了一会儿,便又昏睡了过去。司华遥为他盖好被子,便端着药碗走了出去。
三日后,极夜走了,紧抓着他的那双手终究还是松开了。既老头子之后,他也离开了他。司华遥独自一个人坐在他的坟前,哭了许久许久。
身后传来€€€€€€€€的声音,司华遥忙擦干眼泪,警惕地看过去,发现不远处地草丛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他起身慢慢靠近,藏在袖中的匕首已经出了鞘,防备着那东西的突袭。
他握紧匕首,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然后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这草丛里竟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小不点此时正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司华遥下意识地皱紧眉头,不过还是将匕首收了起来,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小不点闻言红了眼眶,大颗的眼泪流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司华遥,却一声不吭。
司华遥见状不由一阵头疼,再次问道:“你不会说话?”
“哥哥。”小不点软软地叫了一声,马上又闭了嘴。
司华遥听他能说话,紧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家住何处,为何会在这儿?”
小不点摇摇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抱住了司华遥的脖子,“哥哥。”
司华遥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想要扯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搂得很紧,小脸更是埋在他的颈窝处,怎么也不出来。
如此小小软软的一个,司华遥也不敢用力,只能先把他抱回去,再做打算,这荒郊野岭的,万一遇到个野兽,还不得被吃的连骨头渣儿都不剩。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竟被小屁孩碰瓷了。”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但他未发觉,自己心中的悲伤,也因为小不点的出现被冲散。
春海见司华遥抱着个孩子回来,不禁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少主,这是谁家的孩子?”
司华遥摇摇头,道:“在极夜坟前发现的,问他什么都不说。”
“这么小的孩子怎会独自出现在野外?”春海眉头皱紧,审视着小不点。
小不点见状往司华遥怀里缩了缩,一副怕生的模样。
“或许是与大人走散了,他还这么小,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今日天晚了,让他先住下,待明日再做打算。”
春海虽心有疑虑,却也没有阻止,无论这孩子是否有威胁,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总比放在暗处要安全,“那少主把他给奴才吧,奴才帮他清洗一下。”
司华遥扯了扯小不点藕节般的手臂,示意他松开,可他非但没松手,还抱得更紧了。司华遥不禁一阵无奈,道:“算了,他怕生,你去打水,我来帮他清洗。”
“防人之心不可无,少主还是得留心些。”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春海打了水,放在了盆架上。
“你去忙你的吧。”
春海虽有些不放心,却还是退了出去。
司华遥蹲下身,将他放了下来,道:“快松手,乖乖去洗脸,否则我就把你扔出去。”
小不点委屈地叫道:“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你叫也没用,若想留在这儿,就老实听话,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司华遥看着他的眼睛,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小不点犹豫了一瞬,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乖乖地走到盆架前,只是他的个子太矮,根本够不到水盆。
司华遥见状走上前,将水盆拿了下来。
小不点抬头看看司华遥,蹲下身捧水洗脸,也不知是不是手太小,捧的水全撒在了身上,最后脸没洗干净,胸前的衣服湿透了。
司华遥看得一阵无语,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站这儿别动。”
见司华遥要走,小不点急忙上前,紧紧攥住他的手腕,道:“哥哥,别走!”
“乖乖放手,我去给你拿身衣服,若不听话,把你扔出去喂狼。”司华遥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小不点大眼睛眨了眨,顿时有泪光闪现,委委屈屈地松了手,那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司华遥见状不由一阵心软,摸摸他的发顶,道:“等着,我马上回来。”
小不点点点头,大眼睛本能地眨了眨,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越发得惹人怜爱。
司华遥抬脚出了房门,心中忍不住嘀咕,“小孩子都是水做的?说哭就哭。”
回头看看房门,司华遥总觉得这小孩有些熟悉,可回想前生今世,他也没和孩子接触过,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明显已经忘了那个爱叫他媳妇儿的熊孩子。
洪阳远远走来,道:“少主,晚饭已经备好。”
“厨房可有热水?”
“有,不知少主作何用处?”
“方才在外面捡了个孩子回来,脏得很,想给他洗洗。你去打水,用稍大一些的木盆,能盛得下三岁的小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