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海冷眼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没用,少主听不见。”
小不点愣了愣,又放大音量喊了一声,可等了许久也没见司华遥过来,明亮的眼睛浮现失望之色。
春海有恃无恐地看着,“你若再折腾,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小不点不再哭闹,却仰着头倔强地瞪着春海。
春海不想理会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还将门窗都上了锁。
见春海出来,洪阳走了过去,道:“如此行事,若让少主知晓,怕是不妥。”
“我是为了少主的安全,那小童不似表面那般无害。”
“那般孱弱的身子,怎能对少主不利?或许是你太敏感了。”
“越是看似弱小的东西,越是危险。”春海转头看向房门,道:“方才他仅仅一眼,便分辨出少主所在的位置,绝非一个三岁幼儿能做到的。”
“许是他蒙对了,毕竟极夜的卧房距离少主的卧房最近。”
“方才我说‘你再叫也没用’,少主听不见,他仅试了一声,便未在继续,这也不是一个三岁幼儿该有的表现。”
洪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春海深吸一口气,道:“少主的身份太敏感,我们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洪阳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回去歇着吧,今日我来守夜。”
“好,那我先去睡了。”
小不点听外面没了动静,便又下床来到门口,用力推了推房门,发现已经锁了,又来到窗边,搬了凳子垫脚,可窗子也打不开。明亮的眼睛闪过恼意,他从凳子上下来,脱掉脚上的鞋子,强忍着疼痛,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
第二天清早,司华遥从入定中醒来,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虽然坐了一夜,却觉得神清气爽,这就是练功的奇效。
俗话说得好,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上一世病恹恹的身子,司华遥是够够的,动不动就喝苦汤子,实在让人心有余悸,所以这一世他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打开房门来到院子里,司华遥打了一套拳,用了小半个时辰,热了一身汗。让人打了些水,他简单地擦了擦身子,这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吃早饭。
坐在饭桌前,司华遥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事,当看到端上来的米粥时,猛然想起昨天他捡回来一个小不点。
“乖宝醒了吗?”司华遥看向春海问道。
“乖宝?”春海愣了愣,随即恍然,道:“奴才不知。不过,没听到房间有动静,应该还在睡。”
司华遥不疑有他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在他想来,小孩子赖床很正常,更何况昨天他又受到惊吓,还跑了那么远的路,左右没什么事,就让他多睡会儿。
吃完早饭,司华遥叮嘱了春海一声,便去了书房,一个时辰读书,一个时辰练字,这就是他上午要做的事。
一个时辰过去,司华遥放下书本,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来往的脚步声都很轻,因为他们都是练武之人,这么走路很正常。但那个小不点呢,难不成还在睡?
司华遥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见了底,便起身出了书房,见洪阳在外候着,忍不住问道:“乖宝还没起床?”
“回少主,房间里没有动静,应是还在睡。”春海还是那套说词。
司华遥将茶杯递了过去,“你去给我泡杯茶,我过去瞧瞧。”
春海下意识地阻止,道:“少主,奴才去便可,您还得练字。”
“无妨,晚一会儿不碍的。”司华遥抬脚走了过去。
洪阳见状微微皱眉,紧跟着追了上去。
避免被司华遥发现,在天亮之前,春海便提前开了锁。
司华遥轻轻推开房门,径直走向床榻,却发现床上没人,不禁心生疑惑,“人呢?”
洪阳见状眉头走进,来到窗前将窗子打开,阳光照了进来。
司华遥听到一声小小的□□,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小不点坐在床边的角落里,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司华遥眉头微皱,抬脚走了过去,轻声叫道:“乖宝,醒醒……”
小不点的身子瑟缩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司华遥,那模样一看就是没醒神。
司华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道:“你怎么在这儿睡?”
小不点终于醒了神,一把抱住司华遥的脖子,抱得很紧,用尽了所有力气。
司华遥一愣,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子,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问道:“怎么了这是?”
“哥哥。”小不点软软地叫着,一听声音就知道一定又哭了。
“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司华遥猜测道。
停顿了一会儿,小不点才出声回答:“乖宝怕。”
司华遥闻言还真以为他是做了噩梦,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先松开。”
小不点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却在犹豫片刻后,松了力道,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却没有真正松手,瘪着嘴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也没强求,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做梦而已,都是假的,有什么可怕的?”
小不点抬头看了洪阳一眼,迟疑地点点头,默认了做噩梦的说法,试探地问道:“那乖宝能和哥哥一起睡吗?”
“不能,我晚上要打坐,也不喜与人同寝。”司华遥果断拒绝。
小不点失望地垂下眼,“乖宝知道了。”
司华遥虽然对小不点不那么讨厌,却也没到喜欢的程度,况且小不点的来历可疑,他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为好。拉下他的手臂,司华遥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快点洗漱,吃早饭。”
司华遥拉着他的手往床边走,随即便听到他小小的痛呼声,于是转头看了过去,发现他脚上没穿鞋。想到他脚上的伤,司华遥眉头皱紧,一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放在床上,查看他脚上的伤。
脚上的纱布翻起,伤口露在外面,血水混着泥土,让白嫩嫩的小脚看上去惨不忍睹。
“怎么弄的?”司华遥的脸色沉了下来。
小不点缩了缩身子,眼眶随之红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在闪烁,“乖宝出不去,找不到哥哥,乖宝怕。”
司华遥闻言神情一怔,随即问道:“你昨晚出去找我了?”
小不点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洪阳一眼,眼底是害怕之色。
司华遥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所在,转头看向洪阳,道:“昨晚发生了何事?”
洪阳瞥了小不点一眼,脸上没有丝毫慌张,道:“回少主,昨晚少主入定后,他突然跑出房间找少主,我们怕他打扰少主打坐,便把他送回了房间。”
“只是这样?”司华遥面色严肃地看着他。
“未免他乱跑,奴才在门上上了锁。”洪阳将这件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司华遥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道:“竟敢擅作主张,你可知罪?”
洪阳躬身说道:“少主息怒,奴才知罪,奴才认罚。”
“去佛堂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起身。”
“是,奴才遵命。”
司华遥了解春海和洪阳,若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们不会自作主张,只是当着小不点的面,他不能直接问。
至于惩罚,他们这座大宅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佛堂。相信他们主仆多年,洪阳能明白他的意思。
司华遥另叫人备了水,给小不点处理伤口,疼得他眼泪流个不停,却强忍着没哭出声。司华遥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未多说什么。处理完伤口,他又吩咐人给小不点准备了饭菜,看着他吃完,哄着他睡着了,这才离开了房间。
司华遥将洪阳叫到了书房,询问昨晚的情况。洪阳不敢隐瞒,详细地说了一遍。
司华遥听后陷入沉思,来到窗前看了出去,春海向来敏锐,他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前世的章进和赵明羽,司华遥不得不多想,这孩子难不成和他一样,也是穿书的?或者和司南遥一样重生了?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里,又为什么要赖在他身边?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不点的脸在司华遥脑海中浮现,尤其是那双含泪的眼睛,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三四岁的孩子……”
司华遥突然灵光乍现,却很快被自己否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少主可是认识他?”
司华遥一时激动,没发觉自己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好似在哪里见过。”
洪阳闻言一怔,随即说道:“少主极少下山,唯一去过的只有县城,难道他是县城某户人家的孩子?”
“说不好,且看看吧。”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回到桌前坐下,道:“一切如常,暗中盯着些,我们主仆好好演场戏。”
洪阳点点头,他最怕的就是司华遥被蒙蔽,不相信他们,如今看来是他们多虑了,“一切听少主安排。”
中午时分,司华遥正在练字,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
“哥哥。”
“少主在忙,无暇见你,你且回房去。”
好似没听到洪阳的话,小不点又叫了一声,“哥哥。”
司华遥出声说道:“让他进来。”
春海应声,让开门前的位置,让小不点进了书房。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继续练着字,道:“你不好好在房间待着,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小不点一瘸一拐地走到司华遥身边,仰着头看他,不安地问道:“哥哥会扔掉乖宝吗?”
“这个说不好。”司华遥的注意力依旧在练字上,道:“要看你是否听话。”
“乖宝听话,乖宝一定听哥哥的话,哥哥不要扔掉乖宝。”
小不点伸手揪住了司华遥的衣角,这样既能保证自己能抓着他,又不会打扰他练字,分寸把握的很好。
写完最后一个字,司华遥放下毛笔,这才低头看向小不点,越是看他,越是觉得熟悉,尤其是这双漂亮的凤眼,和记忆中那人的眼睛很像,道:“你为何会这么问?”
小不点小眉头皱紧,眼眶红彤彤的,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乖宝方才做了噩梦。”
司华遥接着问道:“梦见了什么?”
晶莹的泪光在眼眶中积聚,小不点吸了吸小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梦到哥哥把乖宝丢掉了。”
司华遥见状心里忍不住生出罪恶感,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这演技真是无可挑剔!
“虽说家里不缺你这口吃的,但我喜欢清净,不想招惹麻烦,而你本身就是个麻烦,所以把你轰出去,是最妥当的。”
小不点愣了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乖宝不是麻烦,乖宝听哥哥的话,求哥哥不要丢掉乖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