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蒋冲点点头,道:“那我也搬过来,咱们三人同住,省的来回跑了。阿遥不会不欢迎吧。”
“自然欢迎,蒋大哥能来寒舍,那可谓是蓬荜生辉啊。”
“那就说定了。”蒋冲转头看向李松,道:“你回去帮我收拾行礼,那些好酒好茶,通通拉过来。”
“是,少爷。”
蒋冲笑着说道:“这次回来,我可是带来不少好东西,尤其是好茶,管够!”
“王兄,我们这下可有口福了。”司华遥闻言不禁笑弯了眉眼,道:“不瞒蒋兄,自打你走了以后,我们可就没喝过好茶,这次还得蒋兄亲自上阵,给我们泡上一壶,解解馋。”
“放心,待茶来了,定少不了你们的。”
见王子俊欲言又止,司华遥出声说道:“王兄有话直说便可。”
王子俊点点头,随后看向蒋冲,直言道:“蒋兄可曾听说晋王府的事?”
“不瞒你们,其实我来了有几日了,只是去了京都给姑丈和姑母拜年,这才耽搁了几日,故而晋王府的事,我也有所耳闻。王兄为何问起这个?”
王子俊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世人皆传晋王府被诅咒,先是赵荣,后是赵耀,再是晋王妃,他们接连横死,说不准下一个会是谁。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是晋王血脉,恐会受到诅咒,我怕会牵累蒋兄。”
“且不说诅咒一说是否真有其事。便是真有,谁造的孽,谁来担,况且王兄姓王,不姓赵,就算要找,也找不到你身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蒋兄当真被我牵累,我心难安。”
“阿遥都不怕,我有何好怕的?”蒋冲拍了拍王子俊的肩膀,道:“我始终坚信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阿遥,我说的可对?”
司华遥笑着说道:“蒋兄所言极是,王兄只需将心放进肚子里便可。”
“少数服从多数,此事就这么定了。”蒋冲唯恐住不进来,即刻拍了板。
李松回去收拾东西,来回拉了五车,把司华遥的小院塞得满满当当。
酒菜上桌,司华遥喝茶,王子俊和蒋冲喝酒,他们谈天说地,吟诗作对,好不快活,直到深夜,他们醉倒在桌子上,才算结束。
春海和洪阳一人扛一个,将他们送回各自的房间,又叮嘱李松和小年子给他们多喂些水,这才出了卧房。
第二日,王子俊被小年子叫醒,因为喝了太多酒,即便过去了一夜,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公子,时辰不早了,再不赶去书院,怕是要迟到了。”
“去打水,我洗漱完便走。”
“是,公子。”
王子俊洗了把脸,顿觉脑袋清醒了不少,便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房门。
司华遥正在院子里打拳,见他出来便停下了动作,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将石桌上的食盒拎了起来,道:“我猜王兄定会起晚,便让人准备了吃食,王兄在路上吃些垫垫肚子。”
王子俊心下感动,伸手接过食盒,“还是阿遥想的周到。”
“王兄快走吧,若是迟到,就不好了。”
王子俊没再多说,拎着食盒出了宅子,随即坐上马车,赶去林岚书院。
下午散学后,王子俊脚步匆匆地走出书院大门,小年子正站在马车前等待,见他出来,慌忙挥了挥手。
王子俊刚想走过去,却被拦住了去路,待看清拦路的人时,他的眉头皱紧,道:“你怎会在此?”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晋王府的管家,“公子,王爷要见你。”
“我有事,不便相见。”
王子俊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管家连忙跟了上去,道:“公子,您到底是王爷的血脉……”
王子俊顿住脚步,激动地说道:“在沧县,乃至在京都,有谁承认我是他晋王的血脉?现在赵荣死了,赵耀也死了,他成了孤家寡人,终于想起我是晋王血脉了?”
管家忍不住为赵齐豫辩解道:“公子,王爷这么做,是为了保全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子,您应该了解王妃的性子,若王爷将您留在京都,王妃定会想方设法地对付你,就算王爷有心保护,也定防不胜防。只有把公子赶走,才能让王妃放松警惕,进而保全公子的性命。”
王子俊摇摇头,“你撒谎!你们如此费尽心思,说得天花乱坠,不过是想让我忘记以前所受的苦,乖乖地任你们摆布。你死心吧,我没那么蠢!”
“公子,奴才说得句句属实,奴才甘愿发下毒誓,若有……”
“闭嘴!”王子俊打断管家的话,愤怒地吼道:“你说的,我都不信,一句也不信!”
王子俊不再理会管家,快步来到马车前,抬脚便上了马车,吩咐道:“走,快走!”
管家还想再追,却被赵齐豫叫住,道:“不用追了。”
管家走到马车前,忍不住叹了口气,“王爷,公子一时接受不了,但他聪慧,定能想明白其中关窍,到时会主动找上王爷。”
“这孩子对我有恨,怕是不会原谅。”赵齐豫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若在这里,他能过舒心的日子,那就由着他吧。”
“王爷,万万不可啊!您如今只剩下公子一个儿子,还是要想办法挽回才是。”
“这些年本王对他不管不问,让他吃了不少苦,如今他不认本王,是应该的。至于王府和爵位,那孩子不稀罕,他会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走吧,回京。”
管家还想再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叹了口气,坐上马车,回了京都。
自王子俊回来,司华遥就感觉他心事重重,好似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止他发现了,就连蒋冲也看出了不对劲,示意司华遥问问发生了何事。
“王兄,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王子俊被问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没事,许是太累了,我先回房歇着了,你们慢慢聊。”
见王子俊起身离开,司华遥和蒋冲对视了一眼,道:“看来王兄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蒋冲认同地点点头,道:“那阿遥猜猜王兄在为何事烦心?”
“能让王兄露出这么表情的人,恐怕就只有晋王了吧。”
蒋冲一怔,随即问道:“你的意思是晋王来了沧县,甚至已经找过王兄了?”
“十有八九。”司华遥喝了口茶,道:“赵荣死了,赵耀也死了,晋王府如今只剩下王兄一个独苗,当然要过来看看。”
“说得也是。”蒋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依阿遥的意思,王兄会作何打算?”
司华遥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分析道:“按理来说,王兄心中对晋王只有怨恨,面对他时,应该只有冷漠,不会有纠结。而就方才王兄的表现来说,他应是得知了什么内情,所以才会陷入纠结当中。若我没猜错,这个内情应该与王兄被送来沧县有关。”
听司华遥分析得头头是道,蒋冲忍不住感叹道:“阿遥,你果然不愧神童之称,王兄分明什么都没说,你却什么都知道了。 ”
司华遥确实猜到了几分,却也不是无所不知,无奈地说道:“蒋大哥,你这夸得有些过了。”
“阿遥应该猜到这其中的内情了吧。”
司华遥点点头,“确实有所猜测,至于猜的对不对,便只能问王兄了。”
“那你先来说说。”
“晋王妻妾不少,却只有两个嫡子,王兄还是因其母逃出王府,才得以顺利降生,这足以说明晋王妃善妒且强势。王兄的母亲病重垂危,不得已将幼子送回王府,晋王妃定会想方设法除掉王兄,唯一能保住王兄的办法,便是视若无物,所以晋王便将王兄送来了沧县,甚至不让王兄认祖归宗,他这是在向晋王妃表示,王兄不会成为赵荣和赵耀的威胁。王兄虽然过得不如意,到底是活了下来,比那些被晋王妃毁掉的孩子要幸运一些。
如今晋王妃已死,王兄的性命不会再受其威胁,所以晋王便想将实情告知,只是王兄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一时间无法接受,也可以说不愿接受,可内心对亲情的渴望,又希望这是真的,才会陷入现在两难的局面。”
蒋冲看着司华遥,眼睛放着光,道:“我方才所言丝毫没有夸张,阿遥果然是神童啊!”
司华遥被他看得不自在,好笑地说道:“蒋兄,我们如今在说王兄的事。”
见他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蒋冲不禁开怀一笑,道:“没曾想阿遥还会害臊,哈哈。”
司华遥被说得不好意思,“蒋兄慢慢笑,我去瞧瞧王兄。”
“不笑了,不笑了,阿遥莫恼。”蒋冲连忙拉住他,道:“阿遥打算如何劝说王兄?”
司华遥摇摇头,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并不打算劝说,我只需做个听众便可。”
蒋冲一怔,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遥不愧是阿遥,从未让人失望过。你去吧,人多不好,他更需要的是你。”
司华遥点点头,起身走向王子俊的卧房,来到门前抬手敲了敲房门,道:“王兄,是我。”
房内并未有人回应,他却听到了脚步声,于是等在门边。
房门被打开,王子俊出现在门口,“阿遥找我有事?”
“过来讨杯水喝。”
王子俊让开门口的位置,司华遥抬脚走了进来,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借口,他确实需要有人倾听,而心里最期待的人选就是司华遥。
司华遥来到桌前,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坐了下来。
王子俊关上房门,也来到桌边坐了下来。
司华遥不说话,王子俊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司华遥了解王子俊的挣扎,他无需说什么,只需陪在一边,让王子俊清晰地感受他的存在,让他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便可。
“阿遥不打算问点什么?”王子俊忍不住开了口。
“王兄想说,我便听着,王兄不想说,我便不问。”
王子俊看着司华遥的眼睛,明亮、清透、睿智,就好似能看穿他的心,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种贪恋,因为这个人是司华遥,他在乎并且想要珍惜的人。
“今日散学,晋王来找了我。”
果然不出所料,司华遥配合地问道:“是要王兄跟他回京?”
“我没见他。”王子俊摇摇头,道:“是管家拦住了我,跟我说了些话。”
“是他说的话让王兄如此为难?”
“是。”王子俊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都说了什么?”司华遥又倒了杯茶,放到了王子俊手边。
王子俊双手捧住茶杯,杯壁温热的触感让他放松了些许,道:“他说晋王当初将我送到沧县,并非是不认我,而是为了保住我的命。”
“王兄打算怎么做?”
看着司华遥平静的眼睛,王子俊愣了愣,随即说道:“阿遥为何不惊讶?”
“能让王兄的心乱了的理由,好似只有这个,不难猜。”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那阿遥觉得我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第96章
“阿遥觉得我是该信, 还是不该信?”
“从心。”司华遥指了指他的胸口,“若你觉得以前受苦太多,不想接受这样的苦衷, 那就不接受。若你渴望得到亲情,那就放下过去, 去拥抱新的生活。你的心如何想, 便如何做, 不必去纠结和顾虑太多。”
“若换成阿遥,会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