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氏集团和谢氏集团一直是竞争对手,两者涉足的领域有许多重叠。这一次美名其曰合作,但谢氏集团却仍然想要悄无声息在褚氏集团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暗地里的动作不断。
虽然由他出手重新审核过目合同,可以避免这些陷阱。
但是,何必呢。
谢凛紧紧皱起了眉。
如果这次和褚氏集团谈崩,向国外求援,专利授权费用是一个问题,最大问题是能否适应国内的需求。
“褚总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再商谈……”他压抑着情绪道。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被褚言打断。
“不必了。”
谢凛:“为什么?”他目光紧紧锁定褚言身边的谢眠,片刻又转过头,不想再看那张漂亮到刺目的脸,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希望褚总不要因为私人情感而影响公事。”
褚言淡淡道:“我更希望谢总不要将私人情绪带入公事,做出荒谬无稽的猜测。关于合作一事,协商两周里,我并未见到贵司任何诚意所在。今日作最后的商谈,我想贵司会给出更好的合同方案,但并没有。”
“到此为止吧。”
他漆黑泛蓝的眼眸与谢凛碰上,幽深浓郁,带着漠然警告意味。
合作已经谈崩。
会议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谢凛没有再克制脸上表情,沉声道:“希望褚总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谢总,养一条狗十几年尚且会生出情分,何况是教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褚言淡淡道,“既然我的孩子现在尚在我的眼底,我就需要好好去保护珍惜,不会随便交由外人来轻视和侮辱。这是人之常情。”
好一个人之常情。
谢凛五指紧攥成拳,声音仿佛从齿缝中漏出。
“他不是你的€€€€”
他的话没说完,褚言已经把通讯切断了。
随着屏幕里的头像忽全部暗下,谢眠单手支着头看着褚言,微微弯唇笑了。
“先生刚才是在为我出气吗?”他轻柔声道。
褚言没有回答,反问道:“之前,就是他将你逐出家门?”
谢眠道:“是啊。可是那里早就已经不是我的家了。现在想想,也无所谓。”
褚言:“以后如果无处可去,你可以都待在这里。”
包括协议结束之后。
长久地、永远地待在这里。
然而谢眠只是轻轻“嗯”了声,就转了一个话题。
“先生刚才是不是说,先生把我看作是您的孩子。”谢眠开玩笑似地道,“先生年龄才比我大了七岁,不太合适吧?”
褚言:“……不止把你当孩子。”
谢眠看了他一会,却没有问他把自己当做什么,只笑了起来,笑了笑着就半身歪在桌面上,撩起眼皮看他,“其实我想想,如果先生要当我的父亲倒也不错。毕竟先生是这样温柔又强大的人,待我又这样地好。”
他呢喃道:“……我还没见过我真正的父亲呢。”
褚言:“……”
他沉默了一会,抬手摸了摸青年的头。
柔软的乌发划过他手心,对方在他手心蹭了蹭。
像只毛发柔软会撒娇的猫。
谢眠说要做他的星星,在夜里给他永恒照亮的光。
他身上没有光。也永远做不成发光体。
却也想在彻底沉入黑暗海底之前,把身上仅剩的一点余温和依靠给予谢眠。
*
天上阴云密布,似乎酝酿着雨水。
剧组里忙忙碌碌,陈祯正拿着大喇叭在吼,谢眠站在一旁,已经画好了妆。
今天拍摄的是他在电影里最后的戏份。
众人趁周麒不注意的时候,将周浮昕推下了蛇窟,周浮昕在蛇窟里伸出手,向着路过正在不断找人的周麒。
周麒并没有看到他。
他身上衣服被血慢慢染红,漆黑空洞的眼看向夜空。
就好像很多很多年前,他在学校小树林里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模样。
而后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郁泉的微笑。
而后,他被无数的毒蛇淹没。
再次从蛇海里出现时,已经是真正的郁泉的模样。
拍完这一幕之后,谢眠的面色有些苍白。
他极度讨厌蛇。
即使这些只是全息技术生成的虚影,却依然让他无法遏制地想起真正的蛇蜿蜒在身上时候的粘腻触感,还有毒牙刺进他血肉和灵魂的深入骨髓的疼。
陈祯亲自过来给他发了厚厚的大红包,道:“这些天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谢眠摸了摸手里红包,还挺厚。
他看了眼正在旁边即将准备拍摄、脸色越发憔悴的简菲,微微笑道:“这些天也多谢陈导指点了。不过或许以后还会见面也说不定。”
周瑾也走了过来,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他苍白面色,迟疑了一下,道:“你还好吗?”
谢眠歪了歪头,“我似乎没有受伤。”
扮演剧本里面退役佣兵的徐大胖插嘴调侃:“喂喂,小周,这几天你对小谢也忒关心了,知道的以为你关心后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把他当妈了呢。”
周围的剧组人员们纷纷笑了起来。
周瑾脸色有些红,却也顺着台阶应道:“是我太过入戏了……保重。”
谢眠懒懒道:“保重。”
他去换衣间换了衣服,小琴正在拍摄场地外等他,明天就是《遥远回声》即将开拍的时间,要提前过去准备。
然而刚出换衣间,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身材高大的男人靠着墙壁,身上的西装有些凌乱,看他出来,就侧过头。
一张俊美冷硬的、昨天刚在视频会议里见过的脸。
谢凛道:“谢眠,跟我走。”
第79章 血腥玛丽
谢眠撩起眼皮,语气似笑非笑,“你说要我……跟、你、走?”
说到这,他歪了歪头,仿佛有些疑惑,“可是这位先生,我和你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
谢凛面色冷沉,沉声道:“谢眠,别再胡闹了。你还嫌自己现在丢脸丢得不够多吗?”
“恕我直言,先生,我不太清楚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谢眠眉目倦懒而冷淡,反问道,“我们很熟吗?”
他低眸看了眼谢凛手上那只镶着碎钻的表,“想来先生也应该知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我还有工作需要完成。烦请让过。”
说完,他迈开脚步,大步往通道之外走。
但当他就要与谢凛擦肩而过的时候,却被谢凛一把拉住了手。
“你还在装什么?”谢凛声音含着愠怒,“你在谢家生活十几年,还说不认识我?而且现在是傍晚六点,你还有什么工作要完成€€€€”他话语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冷声道,“……是赶着去陪褚言的床吗?啊?”
谢眠面不改色,道:“虽然谢先生的照片常常会在财经新闻杂志上出现,但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认识你,先生未免过于自恋。况且谢先生今天所做的事情,也并不符合你的身份。你再在这里闹下去,我就要去叫警卫了,到时候真正丢脸的人,可就是谢先生自己了。”
谢凛的面色黑如锅底。
虽然如此,却依然握着谢眠手腕不让他离开,“我们需要找一个地方谈谈。”他沉声道。
“我觉得没有谈的必要。”谢眠却已经有点不耐烦,他直视谢凛,目光彻底冷漠,“谢凛,我们之间现在的关系,不正如你所期望的吗?”
这么多年,这是谢眠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不带半点尊重和亲昵。
什么叫他所期望的?
谢凛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知名的愤怒,“谢眠,你究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
“你捏疼我了。”谢眠打断道。
谢凛下意识放开手。
便看到谢眠纤细的手腕已经被他捏出了青紫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尤其显眼。
明明也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怎么就这样了……
满腔愤怒好像蓦然之间被浇了冷水,谢凛忽然冷静了下来。
谢眠淡淡瞥了他一眼,就想越过他想往通道外走。
“站住。”谢凛道,声音有些疲惫,“我们需要谈谈。别忘了,你的监护权还在我手里。”
谢眠微微蹙起眉。
他对这个世界的法律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回想片刻,才终于想了一些。
虽然他已经十九岁成年,但他拥有重度精神病史,在医院曾经有所记录。
而在他进入恐怖乐园之前,他的精神疾病都未曾真正痊愈。
因此,在法律上,他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
而他的母亲师倾歌已经死亡,父亲谢奕在几年前检测出重疾,却选择了放弃治疗云游世界,生死不知,并不具备监护能力。
谢凛现在确实是他的法定监护人。